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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手指按在了黑白琴键上。开头单音很缓,像是奏鸣曲的开始,之后一连串的跑动带起了激烈的情绪。海平面开始起伏,层层海浪翻滚,掀起了巨大的情绪波浪。
流畅的节奏,动听的音色将周围的空气卷入指尖中,曲中激烈的感情像是要撕开人的胸口,痛苦和惆怅交织在一起,无力与嘶吼共同存在。
最后一个跑动结束。曲毕。
景司一缓了一秒,平复情绪,侧头看向卉叶。
女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怔怔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的眉头忧愁地微微蹙起,从无比干净的眼眸里滑下了一滴泪水,流过她微微发红的柔软脸颊,落在了皓白的手腕上。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上前安慰。似乎怕惊扰了她一般。
吉尔看到自家少爷坐在琴凳上一言不发,表情复杂地注视着卉叶。
眼泪大颗掉落,卉叶像是忽然察觉到自己哭了,用手背蹭过眼下。
她起身朝外走去,身体绷得很紧。
“卉小姐,盥洗室在这边。”吉尔跟了上去。
关上盥洗室的门,卉叶走到水池前,拧开了水龙头。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她拿出手帕擦过眼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呼吸着以控制情绪。
今天没画烟熏妆,真是太好了。
大脑在震颤,她想笑,眼泪又落了下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哭?
琴声响起,她察觉到景司一看着她,也才察觉到自己在哭泣。
她没有听到琴声的结束,她无法描述她听到的旋律。那是注入了生命的音符,活生生地唤起一个人——她的——她隐于心中,不可为他人所道的一切。
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心中存在着的部分。
卉叶深深呼吸着,待眼泪止住。她调整好情绪,推开门走了出去,回到了厅中。
景司一依旧坐在钢琴凳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抱歉。”卉叶先开口,眼下微微发红:“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我从没听过,很动人。”
“我自己做的曲,没有名字。”景司一眉心微动,凝视着她:“你能说话了。”
卉叶愣了一瞬:“真的?”
真的。她发出了声音,因为太过自然,自己反而没有注意到。
“……我想好怎么画了。”她的鼻音软糯,感到胸口在燃烧。
她必须尽快将它们呈现在画纸上,否则她会被燃烧殆尽。
将头发扎起,穿上工作服,动作熟练架起画板,裁剪画纸,用胶贴好。
她作画时不习惯别人看着,只有她和景司两人在。
卉叶戴上眼镜,让景司一在钢琴凳子上,一手搭在琴上,侧身看向她这边。
这动作需要身体支撑,不像躺在沙发上,可以瘫软下去。
“保持这个姿势,坚持不下去和我说。”
她飞快地用笔在小纸上勾勒出一个大概轮廓,确认画面的角度和风格,再将小图上的内容移到大图上。
通过刚才那首曲子她已感受到了许多,不需多言。
她从琴声中听到了,男人的冷峻凌然之下燃烧着的冰冷核心。她和景司一的内心里或许存在着相同的东西。
景司一用音乐表达了出来,她则用绘画。艺术是相通的,通过艺术可以理解彼此的世界。
她曾做过音乐治疗,当时觉得毫无用处,如今看来或许应重新审视一番。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
卉叶被情感驱使着,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她的眼睛与手捕捉着眼前的一切,不时停顿。
她的目光在景司一身上流连,景司一也在看着她。
几次遇见她都是在日常中,此时认真工作的卉叶透露出一股成熟的知性。
绸缎般的黑发挽了起来,像是把所有思绪都倾注到了笔上。
这就是一叶知秋。
他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卉叶突然就停下了,好像忽从梦中惊醒。
“几点了?”她茫然地说道。
“下午三点三十。”艾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卉叶眨了眨眼睛,她是上午来的吧。将近六个小时被工作偷走,好像太沉迷了……也就是说那首曲子带来的感情燃烧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了?
在这呆滞间隙,她的肚子“咕——”地叫了出来。脸一红,卉叶仿佛再次惊醒,担忧地看向她的模特。
“你没事吧?”她不禁惊叫出声。
她站着还能动,一个人连续坐上这么久,肯定已经快不行了。
“休息?”男人维持着原姿势坐在琴凳上,淡淡地问道。
“嗯。”卉叶点了点头,放下画笔,把工作围裙摘下挂在画板边上,朝景司一走去,担忧地问道:“你……能动吗?身体会不会僵了?”
和他说着话,担心地看着他的是一叶知秋……
景司一慢慢地转动着身体,确实僵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要休息?”卉叶连忙说道。
她早些回过神来就好了。
男人一如既往保持沉默。
“少爷看卉小姐太专注,就没叫您。”吉尔上前。帮景司一按揉着僵硬的肌肉:“已备好了茶。”
女仆在草坪上搭起桌椅,推来餐车。卉叶将手放在头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伸展身体,坐了下去。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和煦,正适合在室外喝茶。环境好,管家服务周到,东西好吃,还不用听人唠叨,真是惬意的生活。
卉叶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景司一坐到了她对面,表情还是不冷不热,碧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不愉快,卉叶简直不敢相信现在她竟然在景司一家喝茶,还在绘制他的肖像。
短短的一个月,她和这人好像在不断走近。她总是出现在令她意外的地方,每次都恰好帮到她。
不得不说,他的存在似乎给人带来了一丝安心感。
阳光落下,卉叶弯起眼睛,璀然一笑。景司一不自觉地被感染,唇角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卉叶的耳朵“唰”地红了,低头又咬了一大口三明治。他平日表情冷峻,笑起来的时候格外令人移不开视线。
这时吉尔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拿着正在震动的手机。
景司一接过,看着屏幕,按下接听键:“Lulu.”
露露?听上去是个女性名字。
“It’sfinetoday.(挺好)”
“NoneofyourBusiness.(与你无关)”
“Notsure.(不确定)”
“Haveaniceday,bye.”(祝愉快,再见。)”
总共说了这么四句,不到一分钟就放了电话,景司一挂断电话,把手机递给了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