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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一到饭点家门口就会出现一个保温桶,各种各样的粥还有小菜不带重样儿的,顾南风在感慨叶秋心细如尘的同时,也不禁要称赞一下她的厨艺了。
直到某天她提了一袋垃圾准备下楼,刚打开门就怔在了原地,四目相对的时候那个人手还放在了门铃上,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保温桶。
萧叙白飞快地缩回手,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紧张,“额……那个……你感冒好点了没有……吃饭了吗?我……”
有些语无伦次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天的饭菜都是出自她之手,顾南风敛了眸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萧叙白伸过去的手慢慢垂下来,最终还是将保温桶放在了地上,“我先走了,你记得喝药,粥趁热吃”
她的腿伤还是没好透,下楼梯的时候还是有些一瘸一拐,她努力挺直了脊梁,不想让她看出破绽来,八月份的酷暑汗水早已湿透了薄衫,那么注重自己形象的人,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额上。
顾南风心底一软,“等一下,进来喝口水再走吧”
萧叙白眼眶一热,等这湿意慢慢退下去才转身看着她,轻声道:“好”
房子的格局依然是两室一厅,但没有从前荣景公寓布置的那么温馨,仅仅只是几件简单的家具,液晶电视上都落满了灰尘,显然好久没人碰过了。
“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顾南风将垃圾放回厨房,洗了手下意识地就去拿橱柜上的咖啡豆。
“没关系”能进来看一看她就已经很开心了,萧叙白出现在了厨房门口,顾南风猛然一怔,放上瓶子的手犹如被灼烫了一般迅速缩了回来。
她从前很爱喝咖啡,尤其是现磨的。
发现了这一细节的萧叙白非但没有很开心,笑容里隐了一丝难过。
“现在睡眠不好,我也很少喝了,白水没关系的”
顾南风还是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绿茶给她,“只有这个了,将就一下吧”
“谢谢,粥你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泛起的白皮,让人看了心疼。
“没想到你厨艺还不错”顾南风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
萧叙白笑了一下将保温桶的盖子扭开,盛了一碗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分钟,又撕了保鲜膜覆在了菜碟上,也送进了微波炉里,在她的厨房里动作也是一气呵成,丝毫不像从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萧大总裁。
“慢慢学的刚开始很难吃,后来就好了”
“你吃饭了么?”
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哪里来得及吃饭,萧叙白仍是笑了一下从竹篓里抽了筷子给她,“我吃过了,你吃吧”
可能是黄昏的阳光太过美好,温和又不刺眼,她的态度也很平静,彼此都绝口不提从前的事,就像新认识的朋友一样几句寡淡的问候,必要的客气与疏离。
顾南风想了想还是也拿了一双筷子给她,“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粥还剩了半碗,菜也还有好多,生怕她吃不饱的样子。
上一次这么和睦地坐在一起吃饭,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遥远到想起来的时候都不自觉湿了眼眶,即使现在她对自己的执着依然没有一丝回应,但胸腔里的喜悦已经要满溢了出来,失去她的痛苦一下子都被平复了,因为失而复得,所以倍加珍惜,连触碰都是小心翼翼。
“你……和叶秋在一起了么?”看见沙发上搭着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外套,萧叙白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心里有一丝忐忑。
顾南风被噎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萧叙白如释重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铃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来,平日里还算悦耳的铃声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有些刺耳,昭示了某种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顾南风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她刚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略带急促的呼喊:“请问您是徐淑贞的家属么,我们是省院急救中心的,患者突发脑溢血现在生命垂危,麻烦您过来签一下字……”
徐淑贞是奶奶的名字,脑海里仿佛有一个炸雷响起,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让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手里的勺子掉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她扔掉电话拔腿就往门外追,跌跌撞撞撞翻了椅子,萧叙白也迅速起身去追她,“南风!”看见桌上的钥匙还不忘先拿在手里,锁好门。
她腿上有伤跑不快,只能一边追她一边在后边大声呼喊着她,“南风,危险,小心!”
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萧叙白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拉到了马路边,后知后觉才发现出了一身的冷汗,膝盖隐隐作痛。
看见那个人一脸焦灼急的要哭了的模样,萧叙白不由得暗恨自己自作聪明居然没有开车过来!
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非常不好打,顾南风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泪水情不自禁地就涌了出来,难道四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么?
奶奶已经是她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啊,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将她所有的温暖都剥夺。
“萧总”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以一个急刹车突然停在了她们面前,司机降下车窗喊了一声。
萧叙白拽着魂不守舍的她上了车,又转头对司机吩咐道:“去省医院,有多快开多快”
“是”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跑车开出了赛车的速度,引来身后一连串的按喇叭谩骂之声。
省院的神经外科向来都是熙熙攘攘,走廊里都挤满了人,满脸疲惫的医生护士低声喊着让一让擦肩而过,有抱着孩子的妇女瑟缩在墙角,穿着灰仆仆沾满泥土衣服的农民工蹲着抽烟,满脸都是无奈,有人嚎啕大哭,也有神情激动的患者家属在高声喧哗。
各种气味交杂在盛夏里发酵成了让人作呕的味道,顾南风有一瞬间的眩晕,伸手扶住了门框。
“徐淑贞的家属?!”有人高声喊道,耳膜嗡嗡作响,顾南风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已经有一只手坚定地拉住了她慢慢往前走。
“在这里”
颤抖着接过了那份病危通知书,短短几行字她却好似看了一个世纪般漫长,脑袋一片空白,迟迟没有下笔,手一直在抖。
“南风,奶奶还在等着做手术”
萧叙白眉眼也有焦急,但显然比她镇定的多,一只手放上了她的肩头,给予她安慰的力量。
顾南风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眼底突然迸发出决绝的光,刷刷刷地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画凌乱,力透纸背。
放下笔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下子瘫软在了座椅上泣不成声,埋着头小声的呜咽着,像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
手术室的灯一直在亮着,从暮色黄昏一直到星辰满天,萧叙白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她能做的就是静静陪着她,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掉,有医生摘掉口罩匆忙踏了出来,“病人有高血压动脉硬化史,颅内出血量已达一百毫升以上,深度昏迷,就算能醒估计也是……”
他说的遮遮掩掩,但顾南风听的一清二楚,身子微微一晃,一阵天旋地转,萧叙白一把扶住了她,“没事吧?”
她一把甩开她的手,虽然流着泪但是言辞铿锵,“我不管她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奶奶要是在手术台上下不来,我跟你们没完!”
她神色激动起来眼眶都泛了红,再美丽的面容都添了一层狰狞之色,医生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她扑上来。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
萧叙白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眉眼冷厉气势逼人,“认识谢教授么?”
中科院院士医学界的泰山北斗,神经外科的鼻祖学医的哪个不认识,医生笑了一下,脸上有轻蔑,“您是在开玩笑么?”
“如果由他来指导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百分之五十以上”
萧叙白点了点头,“好的,三分钟之后谢教授会打来视频电话指导整台手术”
医生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嘟囔着“神经病”又回了手术室,谢教授据说远在美国进行学术交流,哪有空来管小小的一台手术。
萧叙白走到旁边低声打了一个电话,从来都是镇静自若的脸上也有一抹焦色,直到挂断电话后才舒了一口气。
顾南风直勾勾望着天花板出神,脸上泪渍还没干,心已经疼的没感觉了,她要是能哭出来萧叙白倒觉得放心一些,这样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人心里又酸又涩。
“南风,会好的,相信我,没事的”
萧叙白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将手小心翼翼地放上了她的肩头,那个人没有抗拒,浑身一颤,泪缓缓流了出来。
“不要……不要离开我……奶奶……不要丢下我……我没有别的亲人了……没有了……”
她嘴里翻来覆去都在呓语一句话,听清后萧叙白眼底的心疼无以复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难受,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南风,你说过我是你的幸运,相信我,也相信奶奶,她那么爱你,不会离开你的,不会”
我也那么爱你,也不会离开你的。
曾经以为再相见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能放下你远远看着你盼着你好守护着你就是最大的幸福,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舍不得你哭舍不得你有一丝难过,舍不得你属于别人,我宁愿躺在里面的是我,也要你这一生平安喜乐。
“爷爷……爷爷也很爱我……还不是一声不吭撒手去了……我不信……我不信……还有你……萧叙白你这个骗子!”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全线崩溃,顾南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捶打着她的肩膀,一声声如泣如诉。
萧叙白的心紧紧揪成了一团,几乎疼到了窒息,但还是用力揽紧了她,承受了她一拳又一拳,一直在低声安慰着她,说到最后自己都红了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不要哭了……我不会离开你……奶奶也不会离开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