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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薰注视着他的笑意,面无表情道:“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刺骨的寒风为这沉默的氛围添上几分肃杀。
因自幼习武,澹台薰的感知是极为灵敏的,除锦王之外,她的对面似乎还有一人,在黑暗中藏匿了身形,约莫是锦王的贴身侍卫。
先前在秦州遇到锦王时,她便见过这个人,一身黑衣,手持长剑,总是隐蔽在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澹台大人真是好令本王伤心啊。”锦王故作难受道,“府上已经备好了小酒,大人若是不来,可就太不给面子了罢?”
澹台薰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不明白,为何锦王要在这个时候约她出来见面;又或者,他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殿下的毒已经解了?”
许是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锦王笑道:“多谢澹台大人关心,叶相给本王下的不过是些五石散,害不了性命。”
“不是叶池做的。”她一字一顿道。
锦王耸耸肩,摊手道:“刑部是这么与本王说的。”
刑部?魏浒早就被送进了天牢,看来刑部还有些残党啊。
灯火明灭,暗淡的月光下澹台薰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见那黑衣侍卫似乎并无出手的意思,愈发猜不透锦王的动机。
“本王倒是还没问,澹台大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锦王缓缓开口,声音带笑,“这月黑风高的,一个姑娘家跑出来,不安全罢?”
澹台薰捏紧手中的字条,并未说话。
“还是说——”他顿了顿,笑容愈发森冷,“你是来见叶相的?”
澹台薰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里多了诸多猜疑。
如果叫她出来的人并非锦王,而真是叶池,只是这消息被锦王截获,那如今叶池在哪里?
“下官不过是出来散散步。”她尽量保持平静,“至于叶相,不是还在丞相府中么?”
见她丝毫没有动摇,锦王负手背过身去,好似真的在赏月。这时不远处却亮起了十几盏灯笼,将这紫竹林映得一片橙红。
凝眸望去,林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官差打扮的人,正提着灯向他们走来。锦王见状,回头冲澹台薰扬眉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
澹台薰捏紧了拳,不知中了什么圈套,仓促后退几步想要逃离此地,而此时那队官差已走到二人面前,在他们后边跟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身着深色襟袍,气质不凡。
当看清来人面目时,不止是澹台薰,连锦王的脸色都是一变。
“王兄。”他扯着嘴角应了一声。
廉王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因光线太暗,看不出神色,随后转向澹台薰,“今夜邀澹台大人来赏月,本王却迟到了,实在失礼。”
澹台薰愣了一下,将这句话揣摩几番,又思及叶池对廉王的评价,于是顺着他的话说:“廉王殿下不必介怀,下官刚刚才到。”
廉王的神色依旧没什么改变,又看向锦王,“正怀怎么也在这里?真是很巧啊。”
锦王萧正怀从方才开始便未吱声,面色凝重,丝毫不似方才的得意,沉默了半天才道:“我晚上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正好遇见了澹台大人,便闲聊了几句,没想到王兄竟与澹台大人有约。”
四周的灯火将廉王的面庞映得额外严肃。他未再多言,命人将澹台薰接回府邸,走前只是看了锦王一眼,却连道别都没说。
待他们走后,幽深的紫竹林又恢复了静谧,黑衣侍卫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低头道:“殿下,没想到廉王他竟然会……”
“呵,你真相信?”锦王啐了一口,难得露出这般狠厉的神色,“叶清远,我们的账又多了一笔啊。”
***
这一路安静得有些异常。
澹台薰跟在廉王的轿子旁,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思绪却愈发复杂起来。
在此之前,她与廉王的交集仅是几个月前在霖州的那封密信,命她调查段琰的案子;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私下的交情。
即是说,无论如何,那张字条都不可能是廉王写给她的。
可若不是廉王,他又怎会那么碰巧出现在那里?
“殿下。”她低低唤了一声。
轿子内仍无动静。
她顿了一会儿,正在犹豫是不是该喊第二声,里面的人说话了。
“你想问字条是谁给你的?”
廉王的声音比先前还要低沉许多,似是有些疲惫。
澹台薰点头:“是。”
“是我派人交给你的。”
她有些不解,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
“确切地说,是叶池让我写这样一张字条交给你。”
“……!”澹台薰猛地抬头,追问道,“叶池他……他……”
想问的事情太多,她一瞬间不知从何说起,结巴了好一阵。
廉王徐徐揭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个激动得面颊发红的少女,暗自叹了一口气。
叶池的确是被软禁在丞相府,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每天要去丞相府“拜访”一次的孙余,都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呆在府里。
廉王曾去拜访过他一次,交代他莫要担心,刑部的魏浒已经倒台,查出真相是迟早的事。
叶池却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只问了一句:“殿下认为真相是怎样的?”
从封州回京的队伍中,有锦王和怀王的亲卫,还有叶池带去迎接他们的人,能做此手脚的必然早早混在他们之中,故意将此事栽赃到叶池身上。
廉王思索片刻,“我不认为孙将军能安排得这么巧妙,假若是怀王那边的人……倒也合乎情理了。”
叶池淡然一笑,“怀王殿下素来在藩地与人无争,动机何在?”
此话虽未言明,但矛头直指锦王。廉王知晓这个弟弟天性顽劣,但毕竟一母同胞,叶池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不至于做此损人不利己之事。
见他陷入沉思,叶池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丝毫不在意被软禁之事,“殿下不必乱想,不如我们下个赌注如何?”
廉王抬眸望他,“赌什么?”
叶池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小字,递给他道:“殿下只需将这行字书写一遍,秘密交给御史台的澹台大人,自会明白我的用意。”
廉王猜不透他的用意,只是照做了,亲自写了一张字条,派最信任的手下秘密交给澹台薰,却在当天晚上看到锦王出现在了紫竹林。
字条上的内容,本该只有四个人知晓。
他在看到锦王的那一刻,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郁结像是打了个死扣。
叶池想证明什么呢?
不,他早就知道叶池想证明什么给他看,他早就该知道了。
轿中的廉王收回思绪,叹了口气,幽幽道:“叶池让我告诉你,他好得很,你不必担心。”
澹台薰闻言,心中一直绷着的一根弦松了一些,正想继续问什么,又听廉王道:“天色不早了,本王就不请澹台大人去府中了,早些回去休息罢。”
这时一行人已走到岔路,右边即是皇城方向。见廉王无意与她多说,她便恭敬地目送对方离去,回到家时已是更深露重,她却睡意全无,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穿上了夜行衣。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丞相府外的官兵早已呵欠连连。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换班,其中一个官兵迫不及待便要回家,转头却看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没瞧见,晃了晃脑袋边走了。
澹台薰趁着换班轻松溜进了丞相府,在高处望了望,正思寻着该如何找到叶池,却发觉整座府邸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在黑夜之中像是一盏指明灯。
她犹豫了片刻。
叶池的身体不好,一般睡得很早,这个点应该早就睡了罢?
思及方才发生的事,她不由联想到这是什么陷阱,可转念又一想,虽然孙余控制了丞相府,但叶池到底不是阶下囚,里面是没人敢闯的。
思绪尚未理清,她的身体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今晚一定能见到叶池。她相信这个直觉。
澹台薰轻手轻脚地凑近那间屋子,愈是靠近,心跳便愈快。待走到屋前时,她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屋中安安静静的,也看不见人影,不知里面有没有人。澹台薰安静听了片刻,内心愈发焦灼起来,甚至伸出手想要叩门。
“……阿薰?”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澹台薰惊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正要去推门,门却突然从里边打开了。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叶池只着了件月白中衣,头发松散地束着,清俊的眉眼中含着笑,像是等了她许久。
几日不见,他似乎并无变化,只是又清瘦了几分。
“进来吧,外面冷。”
叶池将她拉近屋子里关上门,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暖手,见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淡笑道:“不认得我了?”
澹台薰直勾勾地注视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在等你啊。”叶池笑若春风,“我想你见到廉王殿下后,一定有很多话想问。”
澹台薰依旧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挣扎了片刻,放下茶杯猛地站了起来,抑制不住地抱住了他。
鼻间全是她淡淡的香味,叶池受宠若惊,正欲抬手将她环住,忽然吃痛地低呼一声。
澹台薰干脆利落地锤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