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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干净的衣服坐在桌边,外面的瓢泼大雨如同积雪融化后的山中瀑布,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不知道安顺有没有好好回去。
外间梁元风在弄吃食,陈慕坐的无聊,索性背着手去了狭小的厨房。
高大的侍卫身高六尺,虽不如外间浑身肌肉的大汉彪悍,但身条抽长,隐在布料下的腱子肉因为紧张微微鼓胀,此时他正弯着腰站在灶台前,火舌从灶肚飞出,又翻卷着缩回,这人的影子便随着火光投射在墙上摇摆不定。
陈慕站在门口,斜风吹雨打湿了他的后背,他让了一步见梁元风猛地转过头来,似乎这时才发现他的存在,慌张要跪。
陈慕也不在意,随口道了句:“起来吧。”走到灶台前看那颜色不错的炒青菜。
晚饭便在这里用了。
梁元风紧张的站在一旁看着陈慕不挑不拣的吃了小半盘青菜,又喝了一碗菜汤,满脑子浆糊,方才他有提到去请安顺公公过来,被陈慕否决了,他以为皇上想要等雨停自己回去,可眼下天色昏暗雨势正急,皇上平静的吃饱喝足大有一副今夜不归的架势,让人实在搞不懂。
他紧张又惧怕的伺候着,生怕哪里有差池便丢了小命。
陈慕倒是没什么感受,他不乐意淋雨,也不乐意安顺淋雨,方才趁着梁元风做饭的空档他已经命暗卫给安顺递了消息,如今四下安定,吃饱喝足还能膈应梁元风,何乐而不为。
说起这暗卫也是陈慕误打误撞,他曾经做过暗卫,某日突发奇想,便问了安顺,小太监茫然不知,陈慕却有些放不下,夜间临睡便随意喊了几句,倒真把人给喊了出来。
那人没有名字,排行十四便唤作十四,陈慕看他年纪不大,便生出一些怜悯,想起那时他在那个世界也是童稚年纪便受尽苦难,不禁叹息。
说起来,他若是活着早就变成一个老怪物,人呀,活得久了没了执着便总爱回忆过往,回忆往昔如何意气风发的自己,陈慕从没有意气风发过,便只能回忆那些苦难。苦难里经历的,仿佛一面镜子,映射着如今的人事,沉默的提醒着他最后的结局。
见到那些与自己相似经历的人,便总忍不住心软怜悯,即使什么都改变不了。
十四回来,地上多了一滩水渍,片刻却又没有,陈慕丢下筷子:“有干布巾吗?”
梁元风正坎坷不安,听他问话当即点头,片刻拿了干布巾进来,陈慕结果又吩咐:“把东西撤下去,不用进来伺候了。”
梁元风点头,端了碗筷盘碟出去,再也没有进来。
陈慕把布巾搁在凳子上:“出来擦干。别滴的到处都是水。”
房间静谧了一会儿才出现一个黑衣人,浑身湿透,连那双无波无澜的黑眼睛都是湿漉漉,拿起布巾看着陈慕绕过屏风躺在榻上才消失。
“王爷,这雨太大了。河堤撑不住了!”大雨倾盆,所有人都被雨水打的睁不开眼,穿着蓑衣的中年男人对着自己的主子大吼着,仍旧不能保证声音可以穿透强势的雨幕。
“王爷!撤吧!村民们已经安置好!村子保不住了!”那人又吼,陈琰猛地扭头看他,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着,最后却还是无奈的闭上眼睛,“撤退。”
中年男人看着自己的主子,他浑身颤抖着无奈又愤怒,但大雨来的诡异没人有回天神力,这个村庄注定是保不住了。
不管山脚多激/烈,与山上的王公贵族们都没有丝毫关系。
chuang上那人唔了一声,似乎醒了过来,十四将布巾叠整齐小心的揣在怀里细细观察,便见方才已经睡熟的皇帝自chuang上撑起身子,媚态横生的扭了扭脖子。
他瞳孔一缩,隐藏的更加隐蔽。
“这次谁也不能拦着本宫!不然,休怪本宫不客气!”他似嗔似怒的嘟囔了一声,提着衣摆踮着脚尖下chuang穿了鞋子扭腰摆臀出了门。
梁元风心绪难平正在chuang上辗转难眠便听到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打开,袒xiong露乳的皇帝从门外进来,他慌张起身行礼,却见皇帝已经几步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将他扶起:“梁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梁元风一愣,陈慕从来没对他这般和颜悦色过,也许该说,对谁都没这么和颜悦色过,他心中惴惴,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想要退后半步,却见陈慕勾唇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梁大人在看本···朕?”
温热的气息沿着他的耳郭钻进去,像是钻到心里,梁元风身体巨颤,越发警惕,皇帝绝对不会如此与他说话,更何况,这扭捏的姿态分明是一个女子,想到这里,他一把推开几乎贴到自己身上的人,喝到:“大胆逆贼!竟敢假扮皇上!”
“什么假扮?”他踉跄半步站稳了却有些生气,这侍卫竟敢推她,若不是瞧着这人面相生的好,身材也不错,他以为自己会纡尊降贵找上一个侍卫?
“本宫就是本宫!哪里需要假扮你们的皇上!还有你这侍卫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哼!”他捏着兰花指一番指责,全然不顾梁元风身上气势愈发凌厉,这人年纪轻轻便坐到正三品也不是一点真材实料都没有的,只是平日里面对陈慕怂了些,此时既然认定这人是假扮当即一点颜面都不留,抽出佩刀便砍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面前如同女子一般惊慌失措放声大叫的人突然变了脸色,大喝一声:“莲昭仪!”
下一刻,那人已经退后半步冷傲的瞧着梁元风,蔑视一般吐出一句:“早和你说过,让你老实点,偏不听劝。”
薛雁山浑身气势尽出,望向梁元风眯了眯眸子:“又是你。叛徒。”
梁元风一愣,这人气势如此熟悉,他想忘也忘不了,此时也发现不对,这人身上穿的是他亲手递给皇上的衣衫,便连微微凌乱的发髻也是皇上当着他的面亲手挽上的,说是假扮实在不太可能。
梁元风虎躯一震,突然想到道听途说的鬼怪故事,再看陈慕便带了了然,这人果然不是真龙天子,竟被一些不知是从哪来的孤魂野鬼霸占了身子,真是无能。
薛雁山不知这人为何突然目光轻蔑,他本就因为莲昭仪总是跑出来而气愤,如今又被人用这种眼光瞧着的,当即大怒。
雨声掩盖了两人的打斗,梁元风又一次被薛雁山解了裤腰带绑在chuang上,不过这次出了点意外。
夏季衣衫单薄,薛雁山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自不用说,便是梁元风本来整齐的衣衫也在挣扎中被退至腰间。
薛雁山一心想要困住他的双手没有发觉,梁元风奋力抵抗更是没有发觉,因此当薛雁山的手不小心碰到身/下那人某处隐秘时两人都愣住了。
房中一阵诡异静谧,只能听到房外霹雳雨声,灯火摇晃,将两人身影投在墙上宛若交颈鸳鸯,薛雁山瞪大眼睛,还没说出道歉身体已被别人夺去。
陈慕睁开眼睛,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不是睡了吗?怎么跑到梁元风身上来了?而且看这姿态,他竟然还把人给绑住了试图做一些羞羞嘚的事情吗?!
惊怒之下,他浑身颤抖着爬下chuang,一张脸比外面的天色更阴沉,回头看到梗着脖子红着脸的梁元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坐在chuang边沉默的去解他手上的绳子。
梁元风这时候回神,见陈慕面色如常,试探性的喊了句:“皇上。”
陈慕故作淡然的扫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和绳子奋战:操蛋玩意儿,不就绑个人吗?系这么结实干嘛!
他烦躁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绳子解开指尖已经被磨得通红,抖着手站起来:“朕回去了。”
梁元风要从chuang上下来,被陈慕一只手制住:“不用。你好生休息。”
说罢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房间。
外间雨势越发的大,有什么东西在这场雨里慢慢发酵。
陈慕回到房间啊了十四出来:“朕刚才出去了。”
十四点头。
“朕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大半夜出去?”
十四想都没想继续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四这次顿了一会儿,似乎不好说,陈慕心里着急又加了一句:“大概几年?”
这次好答了,十四低头:“六年。”
六年!原身岂不是从十四岁就有这个毛病!就没人知道?
陈慕瞪大眼睛,复又平静:“一般都做些什么?”
十四迟疑了一会儿,低声回答:“起初几年皇上夜间会跳舞练剑,后来皇上从各宫娘娘那里回来会去批折子。”
陈慕扶额:这还不是一般的夜游症!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十四摇头:“只奴才自己知道。”
陈慕松了口气,十四见他这副模样,没敢说接下来的话,每次皇上夜里醒来都像是变了一个人,每次都不一样,他最怕皇上变成女子,因为会调/戏人,但这些话他不敢说,怕皇上分神。
陈慕挥手让他下去,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好不容易当了回皇帝,昏君就算了,正好方便他享福,而现在告诉他这人不仅是昏君,他还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陈慕觉得这个世界他的很有恶意,十分有恶意。原本抱着养老心思来的陈慕终于开始摆正自己的态度,准备赶紧结束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