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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自招祸
那马道婆好赖也是个有些神通的,不然也不会叫贾母这般看重,允她成为了宝玉的寄名干娘。
要知道,贾家一向只认准了铁槛寺、水月庵和清虚观这三个地儿。
一是家庙,一是家庙附近专待女客的庵堂,一是贾代善的替身张道士出家的地方。
当然,清虚观本就名声在外,不然贾家也不会叫张道士去那儿出家。
而马道婆……
莫说在哪个有名的道观挂单了,这人根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
也就是成了宝玉的寄名干娘后,借了荣国府的财势,这才自个儿建了个道观出来。
可如今这会儿,马道婆杵在荣国府正门前,顶着二月的寒风硬是出了身冷汗。
眼前这位小爷,还不到四尺高,利利落落的站在那儿,瞧着却极是骇人。
马道婆一想到自己方才还想着要拿这位小爷作筏子,又是止不住的好一阵哆嗦。
这可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阎王桌上抓供果了,惹谁不好偏要冲着这尊大佛去啊!
马道婆如今可是感激王夫人的紧,好赖可是把自己那句自找死的话儿给拦下了。
比起和御弟他老人家拼道行,区区一个甄宝玉实在是太好对付了!
马道婆是在这儿打定了主意,贾琡却是结结实实的看了一场变脸。
瞧着老婆子的脸黑了白了青了红了的,哪还有个世外高人不动如山的样儿啊!
要叫旁人都见着了她这幅样子,可不得将生意全坏喽!
贾琡原本也不过是想见识见识这位还算小有名气的神婆,这会儿瞧了半天,发现不过尔尔,也就没什么兴致了。
遂摆了摆手,示意小丫头好生将人送走,自个儿带着一行人抬脚迈进了大门。
马道婆心怀敬畏的目送贾琡远去。
转头便连连拍心口:“好家伙!这气派,天底下都是独一份啊!”
一旁的小丫鬟骄傲的说道:“可不是独一份么!咱们琡三爷的神通,开天辟地到现在都是独一份的!”
正主儿不在,马道婆也没那个心思奉承,只安安静静的听那小丫头说道。
末了,几不可闻的叹了句:“皇帝老爷怎么不直接封个道人圣人的,也好叫咱们这些个小鱼小虾时时记在心中,万万不能去招惹啊!”
马道婆受人之托收人之财忠人之事,自不会忘记方才应了王夫人什么。
回了道观便命小道姑黄表纸并朱砂来,亲自铰了两个手拉手头碰头的纸人儿,选了珍藏的鸡毫笔,饱蘸了朱砂……却是久久未见下笔。
小道姑嗔道:“婆婆也太小心了些,凭他哪个,都请出这法器了……”
小道姑指了指笔,接着说道:“这可是婆婆您亲自寻了九年生的大公鸡,亲自做成的鸡毫笔!公鸡本就通灵,又是逢九的,沟通天地,不在话下!”
马道婆叹了一声:“倒也是一桩蹊跷官司。”
“两人争运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八字一字不差全对的上!这……这怎么往上写啊!”
小道姑献计:“不若想法子取了这二人头发来,缠在上头便可。”
马道婆倒也曾问周瑞家的要过甄宝玉的头发……头发这物本就玄妙,王夫人不可能愿意给出贾宝玉的头发的。
可那周瑞家的是怎么说的?
在琡三爷院子里头近前服侍的全是宫里头出来的,个个儿都是人精!
头发丝这种东西,自然是一根不落的收了起来……宫中之人,谁不知道巫蛊沾不得呢!
一想到御弟,马道婆又叹了口气。
小道姑十分乖觉,立马又出了个主意:“那名字呢?”
马道婆想了想,得,这两位当真是难解难分了。
连名带姓带八字,统共十一个字,竟有十个字儿是一样的!
“还好意思说是高门大户呢,最基本的忌讳都没有,当真是没听说过困住了齐天大圣的羊脂玉净瓶和紫金红葫芦?”
马道婆嘴里说着,手底下也半分没停。
写罢了纸人,又画了一张符,一道儿供了起来。
马道婆自觉是了了一桩差事,便扶着小道姑吃鸡腿去了。
而荣国府里却闹开了。
贾宝玉好端端的在榻上靠着,忽的就跌倒了地上。
众人还不及细想他是怎么跌下去的,便听他唉哟唉哟的叫唤了起来。
眼见着起了疹子,眼见着身子渐渐发烫,也不必王夫人呵斥,立时就有人跑出去请大夫了。
风寒。
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然而贾宝玉这病来的忒急,实在是让人没法不担心!
大夫甚至说了,若是晚来一刻,只怕立时就要去了的……
邢夫人当机立断,力压王夫人和贾母,命人将贾宝玉移了出去。
每年的二月里头,都是荣国府最忙的时候。
不论贾家人盼不盼着乐意不乐意,二月十二当日必然得是开了正门大宴宾客的……谁人不盼着在这一日来荣国府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与御弟搭上那么一句半句的话儿呢?
哪个敢站出来说一句二月十二荣国府不待客,那可是要将满京城的权贵都得罪了!
风寒会传人,因而在荣国府要开门宴客的时候,贾宝玉实在是不宜再在荣国府里头。
更何况,宴饮闹腾的很,将贾宝玉送出去清静养病,也是为了他好啊!
王夫人说不过邢夫人,只得应下了。
只是心钟对这一场病愈加的不满了。
王夫人亲自送了贾宝玉去了荣国府在城外的庄子上。
紧盯着下人们收拾好了院子,看着儿子安顿下来了,这才堪堪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了府里。
“怎么样?”王夫人一甩袖子坐在了官帽椅上,腕间一串檀木佛珠在桌子上磕的嗒嗒作响。
贾宝玉这病来的太极太没有缘由了——他原就没有受寒的症状,身边也没有哪个得了风寒去传给他,这病从何处来?
周瑞家的小心答道:“太太所料不错,宝玉身边跟着的丫头小子个个儿身体康健,这几日也没人告假。”
“这二月的天虽还凉着,但宝玉一个大家公子哥儿,整日里有丫鬟婆子盯着,就是自个儿想着凉也不行。”
“再有一个,因着年节里头,老爷……宝玉自从养好了伤,便叫老爷拎着去了先生处。近出都有老爷的人跟着,断不会在外头沾染上风寒的。”
王夫人为着贾宝玉风寒的病因遣了周瑞家的去打探。
这会子听了好半晌的话,眼见着周瑞家的都已经呐呐的住了口,可还是没个结果。
一时气上心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病,还能凭空掉到宝玉头上不成?”
王夫人平日里以慈悲示人,周瑞家的哪见过她这般发狠,当即便跪倒在地。
“太太息怒,这……这必定是有缘由的!”
“必定……必定是奸人作祟!”
“对,奸人作祟!”周瑞家的好容易想到一个缘由,当即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太太你想啊,宝玉是多有福气的啊,今儿这事,上一刻还同人说话呢,下一个就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了……这、这定然是……”
周瑞家的说着说着,就止住了。
王夫人也回过味来:“福气?奸人作祟?”
多熟悉啊!
今儿早上不还和马道婆在说道这事儿嘛!
不必周瑞家的再说些什么,王夫人已是气的扯断了手串。
檀木的珠子哐啷哐啷落了满地,伴着王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格外骇人:“好你个马道婆!收了我银子来害我儿!”
“这银子,便宜你买副好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