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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媒_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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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骆攸宁已经拾起了斧头,鲜血星星点点溅了他一脸,血腥的气息激起了幼兽的凶性。

    他一脚踩在了男人的后脑上,缓缓举起了斧头——

    他无需再控制力道,只任斧头下坠,就着那坠落的势头,狠狠剁向了男人的脖颈!

    脖颈断裂的声音清晰刺耳,男人发出一声痛嚎,所有的挣扎在那一瞬间定格。

    他不敢放松,又举起了斧头再一次砍向男人的脖颈。

    喷溅的鲜血与细碎的肉糜混在了一处黏上了他衣裤一角。

    骆攸宁杀红了眼,压抑的苦痛与恐惧在那一瞬间寻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拼命抬着斧头砍剁着男人的身子,直到双臂无力,直到斧头从指尖脱落,重重砸在了脚边。

    “——够了!”

    鲜血黏腻得他的手,一如那残存在体内难以言喻的恶感。

    他摇摇晃晃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虞秉文已经松开了男人并爬了过来,他同样浑身脏污,模样狼狈。他摇摇晃晃爬向骆攸宁,用尽全部的力量死死抱住了他的伙伴:“没事了宁宁,没事了……他已经死了。”

    骆攸宁双目无神直视着前方,此刻的男人上半身已瘫在了地上,鲜血泥土让他看起来像一团腌臜的烂泥,他也确实是一团龌蹉的烂泥。

    第三十八章

    最痛苦的回忆藏在最深处,上面覆满了过早凋谢的枯叶,叶片腐烂生蛆连带着掩埋它的泥土都泛起了腐味。那是无论时光怎样流逝,都掩盖不去的恶臭。

    那天他抱着虞秉文痛哭了好久。直到天色昏暗、昏鸦嘶鸣,直待夜幕降临、冷月升空,他们才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开始处理现场。

    虞秉文脱了男人的衣服,把他的尸体拖到潭边。

    骆攸宁则拿着斧头负责男人的尸体剁成了块状。他手还在颤抖,力气也不够,斩段半截腿骨还是连着经带着脉,两人最终只能将整具尸体囫囵抛进潭中。

    潭水那么深暗,暗流那么汹涌,深藏其中的大鲶会将男人的尸体啃撕干净。

    那个男人曾用来埋葬孩子的深潭,现在成为了他最终的归宿。

    两人在潭边涤洗半身血污,又怕身上有残留,干脆就近找了泥坑里滚了一身脏污,佯装摔进了泥潭,甫一回家就被虞家奶奶扫去了浴室。

    一顿打原是逃不了的,幸而虞家爷爷外出访友未归,胖揍就变成了轻描淡写的几下鸡毛掸子。

    那天夜里果然暴雨倾盆。

    黑夜如潜藏已久的怪物,甩掉白日的伪善,逐渐露出了它狰狞的原貌。

    雷鸣震得房摇地震,游龙般的闪电撕开了天际。暴雨如柱,声势惊人,直把屋瓦当作鼓面,咚咚锵锵敲不停。

    两人不敢熄灯,挤着挨着抱成一团。被子是他们的保护罩,兜头盖身为他们造出一片小小天地。

    两人半日精神绷到极点,这会捱不住了,各自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半夜雨势渐弱,风声不减。狂风拍得门窗哐啷作响,乍一听好似有人在门窗边拍门呼嚎。

    窗挨着床,骆攸宁夜半被风声惊醒。他缩在被窝里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太多嘈杂的声响让他产生了错觉,好像有人在窗外不停地走来走去。

    虞秉文睡得太沉唤不醒,骆攸宁撑不住恐惧想一探究竟。

    他偷偷掀开被子往外看了一眼,窗棱被风支了一道窄缝,雨滴从缝隙间飘了进来,湿了小片被褥。

    屋内泛黄灯光亮微微,越发衬得窗外的黑夜狰狞可怖。

    骆攸宁手脚发冷,蜷在被窝挨着虞秉文瑟瑟发抖。他想把自己藏起来,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看清、想听清、想弄清,所闻所见不过是一场荒谬的幻觉。

    白日里被种下的恐惧在黑夜生根发芽。

    ——那个男人就站在窗外,此刻浑身淌血。

    “隔日我发起了高烧一直昏迷不醒,去了镇上医院也没好转。家里人吓坏了,急忙接我回去看病,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大虞老家了。我们都在努力淡忘这件事,我们以为这件事终将会过去。直到我们发现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往事告一段落,广播播着前方即将到站的提醒,他们收拾起行李预备下车。

    乔荆听完之后陷入了沉默,骆攸宁倒是一身轻松。深藏的秘密终于得见天日,哪怕知道的人只有乔荆。他需要的是倾述,自虞秉文去世后他已经压抑得太久太久。

    火车在一处无名小镇短暂停留之后,匆匆向着崇山峻岭间奔去。

    车轮碾过铁轨,车厢节节拖拽,慢吞吞得好似一条心事重重的钱串子。

    镇上车站冷清,路旁荒草萋萋,蓬蓬丛丛与站台齐平。屋蓬更是简陋透风,来往旅客面露疲倦,又不得不行色匆匆。

    骆攸宁拎着背包在前领路,走没几步正奇怪身后乔荆没有动静,刚想回头,从背后倏然环来双臂骤地桎梏了他的动作。

    身形高大劲瘦,虽看起来不如虞秉文健硕,却同样充满了力量,这是乔荆……从来与他保持距离的乔荆,这亦是在大虞死后,他们第一次这般毫无隔阂的亲近。

    “对不起,”他的脸埋进了他的颈间,只有温热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煨着他的心尖微微发烫。他看不清乔荆的表情,只听到了他唇齿间呢喃,反反复复,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他说,“对不起。”

    来往旅客投来奇怪的目光,骆攸宁脸皮忒薄,因窘促而生出的羞红早漫到了耳根,他想拉开乔荆,可肘臂曲起又放下,反复几次之后,他最终垂下了双臂,任由那温暖的拥抱持续。

    之后两人并未对往事再做纠缠,匆匆去了镇上。

    时隔太久,骆攸宁对镇上情况不免生疏,只得找出手机翻地图找路。

    好在这镇子不过弹丸之地,车站与汽车站刚巧比邻。考虑到村里的班车一般只有早晚两趟,时间紧迫,两人便打算先买好车票以防万一。

    此时刚过正午,天已阴了一张脸。清早那耀眼的灼日隐去踪影,徒留遮天积云似要随时给大地来一场浩大的洗礼。

    售票厅闷热不堪,更添空气混浊,角落垃圾桶吃剩的泡面成堆累压,散发着久积不散的馊味。

    售票员哈欠连连无精打采,听着两人的去处,耷拉着眼皮挥挥手道:“去那村不发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