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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容靖被绑在弑灵台上,血红色的定音鼓,裸着上身的行刑官身上纹着血红的火光图腾,这是世迦神族五百年以来第一次启用弑灵台,只有犯了重罪的神被废除灵力时才会被带到这里。
“废除容靖的制魂术以及一半灵力,弑灵为期十二天。”这是狄世炀对容靖的判决,开天辟地以来是第一次。
行刑官飞向云端。
一道强烈的白光劈裂乌云密布的天空,朝着容靖而去,每天都要承受这样一击,直到御魂术被全部消除。
鲜血从容靖嘴角渗出,他笑,仍是那样玩世不恭。
绝望之至,荒谬也一起跟着来。
容渊,御星还有梅菁,千懿和宥奚,翰城,站在城墙之上,这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目睹一个神消亡,除过千懿,从前绝不会有人想过,看过神会因为犯错被诛,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只限于在人间发生而不是神界。
“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容渊说:“容靖是王子也是神君的孩子,世迦神族已经伤痕累累。”
天空静得吓人,等待被染上鲜血的惨白,容渊一直站着,无风无雨,天象都停止,仿佛是一切都退后,为这最后一击而恫吓。
“容靖王子的灵力若是完全被废除,对他和对神君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翰城疑惑:“这样之后,容靖王子不是就彻底废掉了么。”
“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虽是神君也拥有从冬境到此地坚实的羽翼,但也无法改变容靖的过失。但容靖绝对不是父王的最后一张牌。”容渊望着弑灵台上的容靖,面无表情:“来日方长。”
日光倾城,炽烈而毫不犹豫,像是某种审判,容靖的脸在阳光之下几乎透明。
“王子,为了打败容靖王子,王子你已经付出太多了……”翰城道。
“这样的人就该死,哼。”梅菁转过头对綦花说:“从前我们还一起玩儿呢,我在学宫看到他和绿辰的时候,永远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遭报应真是活该。坏事做了一箩筐!!”
“怎么了。”梅菁一脸不解:“你看他把容渊哥哥害成什么样子。”
容渊听着梅菁的话,容和与容璎死去之后,和他血脉相连的王子就只剩容靖一人,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痛。
“翰城,你去打点一下那些行刑官,让他们手下有个分寸。”容渊低声对翰城说。
“是,王子。”翰城道。
“容渊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他。”梅菁站在容渊身边,娇嗔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心。”
“手足一场。”容渊淡淡道:“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哦……”梅菁翻了翻眼睛:“就让他去死吧!”
啪,一道白色闪电中空中劈下,直直地劈在容靖身上。
“我的天啊。”宥奚瞪大了眼睛,无不惋惜:“酷刑原来是这样子把人直接劈死!要是我一下就死了,为什么放着好好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非要去害人呢,我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儿不如意了?真想不明白这些人在想啥。”
千懿偏过头:“虽然难看了些,可这是他应受的,太狭隘太贪婪的人,无论给他多少东西,他都不会满足,唯有失去。”
“让我白天来看这种东西,晚上回去估计会做噩梦,不然今天晚上你陪我睡。”宥奚低下头抠手指:“不过想一想,从徐绿辰到容靖,你们也真是不容易。”
“别乱说,尤其是在外面。”千懿叮嘱,宥奚虽然聪明但大多数时候就是个大嘴巴:“你知道就行了。”
“我先回去了。”宥奚笑:“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这太难受了,你一个局内人有心情,我不行。”
“狄世炀,一定心很痛吧。”
千懿想,背对着城门。
“看看你哥哥,记住。”丘玥说:“如果你能活下来,不要忘记他们的死。”
她吓得惊得一时无话,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对于那个时候的她,只是知道麟嘉肆再也不会回来,死亡的初印象来自于此,悄无声息的,甚至能听见死神的狞笑,如果他真的存在,那么天堂也一定存在,但没有几个人见过天堂,她眼前只有腐烂的尸体和荒芜坟冢,所有人乱作一团。
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些粉末落在她的脸上,还有一点温度,她太害怕了,母妃死去,哥哥死去,没有人,这世界上也许再也没有自己的亲人。
再也没有了。
神宫永远是空荡荡的,即使战争结束,回不来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城外依旧是无边烽火,荒草烧焦的味道,和越来越沉默的父王。
一道又一道闪电,看得她有点麻木了。
她转身走出了刑场。
十二天就这样过去。
“王子,我们今天还去啊。”
容渊每过两天都会来弑灵台,而且每次都是在雷霆劈裂之后。
那些刽子手和监牢里的差役都对这个犯了重罪的王子失去了讨论的兴趣,行刑官也只是每日照常飞向云端,按照审判书的交待,按时释放闪电。
他总是站在容靖的背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容渊心里存着那个秘密,那个只有他伏闻上师,还有狄世炀知道的秘密,容靖的母亲是冬境荒原狼的后裔,即便灵力高强,身份尊贵,却仍旧是永远留在了荒原之上。
至于千懿,自从那日弑灵开始,他就没有再见过她,她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一个任务完毕,就迅速消失,然后再次出现的时候必然带着新的信息。
深谋远略,总是无法追赶瞬息万变的风向,不过他渐渐捕捉到一种坚定的方向,会有光从那个方向远道而来。
今日,弑灵期的最后一天。
容靖从弑灵台上被抬下来的时候,苍白如纸,十二天风吹日晒以及重刑,已经让这个往日飞扬跋扈的王子失掉那层精致又骄傲的颜色,粗粝,夹杂的雨雪的初春大风如同冰凌划过他的脸,夜晚从弑灵台上向下望去,竟然也看不到那黑峻峻的地面,这行刑台周围怕是浸透了太多鲜血,连也月亮都躲进云层,没有一丝光。
这里的夜晚似乎是为容靖一个人而设,半梦半醒的恍惚中,他觉得自己早已来到另一个世界,空明而凝固的黑色,在他生命中刻下越发深重的痕迹。
捆绑着容靖的玄灵锁被解开,几个侍卫将他从石柱上拉了下来,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手臂甩开那些侍卫的搀扶。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容靖一见到容渊,便将嘴角的血抹去:“在这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