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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绿, 花儿香;
叶家有个小丑瓜;
麻子脸, 斑点点;
可怜长大遭人嫌;
十里八乡没人要;
没人要啊没人要!
……
青石街的巷子口,一群最大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拍着小手唱着自编的歌谣, 蹦蹦跳跳的唱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 紧闭的小门被打开, 一个高一点儿的小哥儿领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冲出来, 闯进孩子群中,手中小扫帚挥舞。
“让你们说我三哥坏话,打你们!”
“打!”
“跑啊!快跑!”
一群孩子嬉笑着一哄而散。
三个小孩拎着扫帚追了一段路,一群小孩跑得不见踪影了,才停下。
“这些人太坏了, 五弟六弟你们不许和他们玩!”勤哥儿整个人气鼓鼓的。
“知道了,四哥。”双胞胎拉长声音道。
三兄弟拎着身高差不多的小扫帚回屋,勤哥儿还再三强调, “回去后不能把这事儿说给三哥听,不然三哥会很难过的。”
“四哥放心,我们不会说的。”
双胞胎拍着小胸脯保证。
勤哥儿绷着小肉脸, 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扫帚往墙角一放, 迈着小短腿跑进屋找路哥儿去了。
双胞胎对望一眼,黑漆漆的眼珠子转转, 表情如出一辙。
“六弟,咱们就这么算了?”
“那怎么能行?咱们不去找回场子,怎么对得起我东老大的称号?”径哥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带头挑衅的是王二癞子吧, 我看到他了。”叶君为回想了下,发现全是王二癞子和他那帮小狗腿。
“这不是当然吗?”径哥儿横眉竖眼,“五哥,看来我们要将西街那帮小混蛋好好教训一顿,竟敢来招惹我们,得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叶君为点头,敢编排起他们三哥来,不好好教训一顿,他们东老大的面子往哪儿放!
径哥儿想了想道:“五哥,你去找大胖小胖,然后这样……”径哥儿叽里咕噜将自己的妙计跟叶君为说了。
叶君为边听边点头,“六弟放心,保证将话带到!”随后转身麻溜的往小门跑去,迅速不见人影。
径哥儿将手中小扫帚一扔,人也往屋里跑,还边跑边喊:“三哥!三哥!”
屋里,一个背影看着十分恬淡的少年正低头熟稔的刺绣。
径哥儿一见到人,就埋头冲过去,少年怕绣针戳到小孩,连忙将手抬起来,他宠溺的任由六岁的弟弟往他怀里拱头。
他抽出一只手,轻轻拍拍弟弟的头,“好了好了,撒完娇就和四哥去玩吧,等三哥将这幅绣品绣好,别咋咋呼呼的,待会儿南阿麽看到了又该说你了。”
径哥儿鼓鼓粉嘟嘟小脸,不满道:“三哥,大哥已经再三严令,你刺绣的时间不能连续超过一个时辰,如今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吧?该歇息了,否则,等大哥回来我就向大哥告状!”
勤哥儿正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团乱糟糟的线苦恼不已,听到六弟说的话,顿时也道:“是啊,三哥,你该休息一下,不能把眼睛弄坏了。”
两个弟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路哥儿只好听话的放下绣品,“好好好,怕了你们,我不绣了,小告状精。”
路哥儿看自己这幅绣品还差个尾巴就完成,离交货还有几天的时间,完全赶得及,便放一边。
自从在雍州安定下来后,路哥儿就和南阿麽找了秀庄谈了合作,他便开始以买绣品赚钱,两年下来,他还攒下不少钱。
本来他是想用来补贴家用的,但是大哥让他自己保存做零用,他拗不过,就一直攒下来了。
虽然不知大哥的银子哪里来的,但是看他似乎从不为银钱发愁的样子,路哥儿便想着自己先积攒下来,万一哪天急用了他还能帮上点忙。
径哥儿这才小大人似的满意的点头。
路哥儿环顾一圈,“五弟呢?”双胞胎不是一直形影不离的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五弟从哪个角落钻出来?
径哥儿睁大眼睛道:“五哥出去玩啦,我今天不想出门,就让五哥自己去了。”
路哥儿捏捏他的小鼻子,“你们该不会又想什么坏主意,想去做坏事了吧?”
径哥儿立马摇头,“没有没有,我和五哥很乖哒!”说完,还眨眨滚圆的大眼,证明自己说的真实性。
“没有就好,可别又去打架了啊,大哥生起气来我也帮不了你们。”
径哥儿顿时心虚的移开眼。
三兄弟在院子里散步,路哥儿按大哥说的,尽量多看绿色植物放松眼睛。想起刚才勤哥儿急急忙将双胞胎喊出去,便随口问道:“方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勤哥儿和径哥儿异口同声答道。
路哥儿看两人一眼,就从勤哥儿只差没写在脸上的表情看出来,勤哥儿天生缺条弦,没有心眼儿,也隐藏不住心事,看他望着自己水汽蔓延的双眼,每次听到别人拿他这张脸说事时,勤哥儿就是这副表情。
他顿时就明了,他们这是在外头又听到这些话了吧?这两年下来,他都习惯了,而且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偏偏弟弟们心疼他,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一听到就准炸毛。
路哥儿便没再问,带着弟弟们到院子里耍一遍,就回屋了。
第二天下午,看今天有风,一家兄弟在树荫下乘凉,路哥儿和勤哥儿正埋头刺绣。
双胞胎心不在焉的坐在院子的小矮墩上,不时仰头望向外面,整一个叫望眼欲穿。
忽闻外面一声声稀奇古怪的怪叫,双胞胎眼睛一亮,顿时坐不住了,小身板一扭,纷纷迅速往外跑,一下子就不见人影,路哥儿连叫都叫不住。
巷子口,一个大一号一个小一号的两个矮肥圆正仰着头,憋红大肉脸,一唱一和的叫着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在模仿动物的叫声,但是学得不伦不类。
“大胖小胖!”
大胖小胖一听到老大的声音,连忙哼哧哼哧的跑过来,“大老大!小老大!”
他们咧嘴直笑,馒头似的肉将眼睛都挤成小豆眼,大胖报告道:“大老大,小老大,兄弟们已经集合好了,只需老大们一声吩咐,马上就可以去和西街那帮龟孙子干架!”
小胖也报告道:“那帮龟孙子果真去了,现在都在小西坡那里,咱们可以一网打尽!”
“做得很好!”径哥儿满意的点头,一副帮派老大的架势,“走,马上和兄弟们会合!”
双胞胎和大胖小胖跑出巷子,外头十几个高矮不一的萝卜头正在那里,看到几人出来,齐齐的喊:“老大们好!”
双胞胎绷着脸点头,径哥儿让小弟们分成两队,他和五哥一人带一队,“走,兄弟们,咱们前后包抄,注意潜伏,今天一定将西街那群小王八打个落花流水!”
“是!”
一群小孩分两边迅速跑开,前往小西坡。
待将敌方困在包围圈,只听“哈哒”一声,两队伍啊呀叫着一拥而上,两方交战,乌拉拉的战成一团,抓挠踢踹十八般武艺轮番而上,其战况之激烈,不忍直视……
最终战斗结果,以双胞胎一方成功收服西街以西街俯首称小弟为结束,自此,双胞胎成东街西街二霸,再无两派之分。
双胞胎顶着一身辉煌战绩,如战斗胜利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家。
然后,凯旋的两老大,被自己的真!老大禁足在书房里,各自拿着小毛笔埋头抄写两百遍三字经。
嗯,什么时候抄完了,就什么时候可以再出门。
夜幕降临之际,两颗小脑袋一上一下出现在门边,探头探脑往里面瞅一会儿,发现没人,才迅速溜进来,小短腿跑得飞快,差点就跑到房门口,然后就被守株待兔的大哥当场捉住。
两个小家伙顶着这么一张五彩斑斓的脸,想不知道他们打架都难,于是叶君书黑着脸将着两胆大包天的小家伙狠狠地罚了,谁来说情都没用。
径哥儿写了一会儿,注意到叶君为坐立不安的样子,顿时关心的问:“五哥,你的屁屁还痛吗?”
叶君为摸摸被抽了几巴掌的小屁屁,吸吸鼻子,“不疼了,六弟不要担心。”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的,嗯,只有一点点。
“五哥又替我挨揍了。”径哥儿也伸出小手摸了摸,惹得叶君为红着脸扭了扭屁股想躲开。
“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打,真的汉子勇于背下所有的锅!”叶君为挺起小胸膛骄傲道。
大哥一向不体罚的,这次是气急了,问是谁的主意时,他勇于承认自己是主谋,带坏了六弟,还让六弟一起去打架从而被挠花了脸……
嗯,他没保护好六弟,被大哥打是应该的。
“五哥你抄完多少了?”
叶君为顿时苦着脸道:“第二遍还没抄完。”
“没事,我抄得比你快,等我抄完了再帮你抄。”
“嗯嗯!”
叶君书正在余茂林的书房里做功课。
余茂林两个月前已经动身回临丰县参加院考。
不出意外,这次的案首就是他无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两年,他离开丰城县在雍州也住了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村里可能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变化。
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和物,或许也在发生改变。
师兄和洛哥儿在他们一家离开半年后,就成功结契了,从信中的信息来看,小日子过得很美满,今年年初还添了个大胖小子。
这次茂林回去,叶君书托他带回去很多礼物,大人的小孩的,所有他能想到的统统都有,完全当做没看到余茂林看到那一大车礼物后霎时黑下来的脸。
反正他家一大堆奴仆来接人,又不用他费力,顺手就能带回去。
可惜无法见见他的小侄儿。
想到他那孩子心性的师兄都有儿子了,叶君书顿时有种时间是把杀猪刀?的感慨。
思绪发散好一会儿,叶君书才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功课上,凝神提笔,继续日常练字百遍。
虽然老师的性子有些……一言难尽,但不可否认,他的才识生平难见,叶君书这两年来,除了学院的课程,额外的时间就是在一对一被教导。
余茂林作为是自己一直默默追赶的对象,而他从追赶到并驾齐驱,两人互争第一,不相上下,就足见他这两年间的进步有多令人瞩目。
要知道,余茂林可不是在原地踏步等他追上来的。
如今,整个雍州城,谁人不知他和余茂林的优秀,文人圈里还被追捧为雍州双杰。
这也说明,老师虽然大部分时间不太靠谱,比如经常找自己喝酒什么的,但是在专业教导上,还是十分可靠的。
这次的乡试,叶君书和余茂林两人,究竟谁能拔得头筹得解元,受万众瞩目,甚至暗地里都已经有人暗暗开设赌局了。
叶君书对这个解元,还是挺在意的,毕竟任谁隔三差五的在耳边叨叨叨,心里多少会有些想法。
如今他有卓家撑腰,他越有才华,就越有价值,所以他可以越来越耀眼。
老师曾说过,只有一次次把自己逼到极限,才能一次次突破自我。如果一味的藏拙,反而容易磨灭自己的光芒,从一块璞玉,变成一块随处可见的沙石。
叶君书想了一夜,觉得老师说的更有道理,扮猪吃老虎,容易扮着扮着,就真变成了猪,以前他是担心太过锋芒毕露,引起别人的不良居心,从而失去唯一出头的机会。
现在他没了这个担忧,自然毋需顾忌,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门外突然想起三声叩门声,叶君书喊了声请进,外面的人便推门进来。
路哥儿捧着个托盘走来,他面带微笑,“大哥该饿了吧,晚上没见你吃多少,这是我和阿麼一起做的点心,不腻味的,你尝尝。”
路哥儿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的两碟点心轻轻放到一旁空位上。
叶君书搁下笔,倒没拒绝。
他走到一旁伸手往架子上的湿巾一擦,才去拿来吃。
点心做得精致小巧,他一口一个,连吃了半碟,才停下,捧起路哥儿带来的茶水喝几口。
今晚回来看到双胞胎那五彩缤纷的脸,他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多少。
幸好一个晚上都没有其他小孩的家长来投诉,说明这次打群架,并没有出现重大伤势,孩子们下手都还算有分寸。
但这不是打架的理由!
叶君书气得心肝疼,好好的孩子,打什么架?尤其径哥儿,这次算运气好,但万一哪个孩子没注意到分寸,造成无法愈合的伤口,或者是在其他孩子身上,那不是毁人一生吗?
被南阿麼洗脑了两年,叶君书也开始注意汉子哥儿的区别,虽然有些想法还是和这个时代不一样,但是他更不希望孩子们受到别人的指点和轻视。
他这两年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中,相对的对孩子们的关注就相对少了,如今双胞胎长成既当得了少爷小公子,又做得了地痞小流氓的性子,他都不知该喜还是忧。
这双胞胎机灵的,在卓家人和其他长辈面前,可懂事可有礼貌可惹人疼,但在其他孩子面前,俨然一孩子王,哼!当他不知道呢,什么大老大、小老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混黑的。
“大哥,不再用点吗?”路哥儿见叶君书没吃多少,就劝了劝。
“给孩子们吃吧,我够了。”叶君书说道,想起其他,又嘱咐道,“看着点别让他们吃多了,省得积食。”
路哥儿忍不住笑,“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五弟六弟那里,我只让勤哥儿送了四块过去,不多。”
闻言,叶君书哼了声,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叶君书低头看了看路哥儿,这两年抽条长大不少,婴儿肥没有了,看着更瘦弱了,可惜怎么都喂养不肥。
路哥儿也有十二岁了啊,都快到他肩膀了!
叶君书突然以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道,“路哥儿,你脸上的印子,要不慢慢淡去吧?”
外人明里暗里的议论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别人在无法找到漏洞抨击他时,也曾拿过路哥儿来做文章,编排了不少坏话。
叶君书也很生气,只是更多的是心疼,虽然这些印痕可以随时去掉,但是,路哥儿已经产生了阴影,甚至已经固执的认为,只有脸上有了这些印子,他才不会给家人带来伤害,他们才是安全的。
这两年他明里暗里侧敲过,都不能让路哥儿改变主意,只要他一提这个话题,路哥儿必定是拒绝的。
果然,路哥儿一听到叶君书说的那句问话,立马摇头,然后垂下头不说话了。
叶君书无声叹气,如果可以,他还真想扔掉所有的药膏,强制他不再用。
可惜他们离开之前,路哥儿特地向宋大夫学了如何制作这个药膏,他们走的时候,叶君书还特地进山割完所有能见的类疹草。
就那些,足够路哥儿用个十几二十年了。
况且,他也不知道长期这么用下去,会不会损害路哥儿的皮肤。
然而看路哥儿这个样子,叶君书挣扎了下,还是做不出强迫路哥儿的事。
罢了,归集原因,还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无法给路哥儿足够的安全感,等他以后爬得更高,路哥儿的心结,就能解开了吧?
叶君书暗暗发誓,这次的三试,他一定要取个好成绩!
“你去看看双胞胎吧,时辰不早了,让他们先去睡觉,明天再继续抄写。”
路哥儿默默点头,抬头看了看叶君书,“那大哥我就先出去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叶君书应了声,随后目送路哥儿离开。
双胞胎自四岁起,叶君书就慢慢给他们启蒙,如今到了入学的年纪,他想,要不要也将五娃扔进学堂,省得到处打架惹事。
不过想到他乡试过后,如果考上名次,就要入京,如果得个好名次,说不定他就直接入职为官了,到时,他们就要在上京定居了。
叶君书便作罢,只等彻底安顿下来,再定下五弟的入学之事。
他抛却所有纷繁的思绪,沉下心来,拾起笔,蘸了蘸墨,继续练完剩下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唉,最近留言少,本攻要有小情绪了,虽然回复不及时了,但是本攻也会翻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