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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压根儿不知他家军师祭酒纯粹是要过一把孔明设七星台祭风的瘾,其实早就从说话没把门的曹昂小少年口中得知了荀彧今日回营的事,料想对方不可能在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还心宽地任自己继续在后方勾三搭四,定要尽快客客气气地将他这隐患扫地出门,才做此推断。
张辽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顿时喜上眉梢。
豫州境内大事已初安定,小事不决自有二位军师,又正是稻谷丰收、忙于收割的秋季,诸侯也不可能挑这时候不去抢收自家地里的稻子,而是自寻死路跑来打兵强马壮的吕布势。
确信暂且无非用他不可的地方,燕清虽将拿到给荀彧亲笔所写的介绍信当做首要目的,其实也视作给自己放的长假,出来旅旅游的同时顺便松松土,而能跟未来说不定要成为同僚的陈宫沟通一下感情,就属于意外之喜了。
不过,为了不被精明敏锐的荀彧察觉到他求来介绍信的真实目标其实是郭嘉、从而先下手为强,燕清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来设计这声东击西的把戏。甚至为了做戏做全,又真让张辽派了一人去长安的钟繇府上,装模作样地递了名帖。
至于真实的介绍信,还静静地躺在他怀中,留着用在郭嘉身上呢。
第37章主公来信
从离开豫州开始算起,到燕清完成任务,真正动身返程,满打满算也只过去了整两月。
十一月底的许县尚未迎来初平三年的初雪,燕清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忙着在曹营泛友结交的这段短短时间内,他家主公的后院也即将起火,有牛鬼蛇神在蠢蠢欲动了。
祸非墙外起,而于宅内生。
那日吕布翻脸无情地亲手将一向看重的妻舅魏续打得凄惨,血流满面地冲出议厅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自然也瞒不住后院妇人的耳目。
只是燕清不知,他家主公的后宅并不似他以为的那般充盈,尤其在溜了个貂蝉后,除明媒正娶的正妻严氏外,就只得魏氏了。
至于曹豹之女,于史上也得去到小沛时才得纳。
因两人姿色皆不过尔尔,在起初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吕布就鲜少去寻她们了。若不是严氏侥幸产下一女,可偶尔沾沾女儿吕玲绮的光,得吕布来看望,否则连正妻的体面怕都难保。
严氏有女万事足,倍受冷落倒沉得住气,魏氏膝下空虚,就无法似她那般稳坐泰山了,那个在军中得势的弟弟就成了她的保命符,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这次兄弟挨打,不光是魏续本人颜面扫地,她这个做姐姐的,不也一并受辱,犹如脸面被狠掀了扔地上踩踏,以后哪里在下人面前摆得起夫人的威风?
当场就派人寻了弟弟来,非要问出他受罚的原因不可。
魏续起初还遮遮掩掩的,不肯直说,直到他姐姐发了顿大火,才支支吾吾地将这新上任的军师祭酒之跋扈惑主给道了出来。
魏氏这下既是心疼弟弟伤口狰狞,又不满吕布手狠无情,可后者积威深重,她不敢心怀怨愤,只将这份过错加倍地加诸于燕重光的头上,恨极他挑拨离间,教唆夫君毒打好人。
这卑鄙小人初初得志就如此嚣张,摆出这些威风架势,日后得势更盛,岂不是要取而代之了?
魏氏这就彻底将燕清给恨上了。
她有心要在夫君面前告他一状,才想起自己如今根本连吕布的面都见不上,又怎么吹得动这枕边风?
一计不成,魏氏唯有又生一计,这回倒稍微学聪明了一点,转找严氏诉苦。然而严氏向来不与她亲厚,亦不喜她往常仗着军中弟兄耀武扬威,听她哭哭啼啼地给风光正盛的军师祭酒上眼药,只左耳进右耳出的,随意搪塞几句,将她打发走了。
结果魏氏见她无意为自己出头,心里暗恨,竟情急下出了个昏招,买通了严氏一婢,盗了她一件信物,又让那婢女去给侍卫说说,假借了严氏的名义,求递口信请吕布来后宅一趟。
严氏就算再不受宠,也是生育了主公唯一子嗣的主母,平日里又安分守己,极少提出过分要求。因此那侍卫听了主母身边服饰的婢女的话,虽感诧异,倒也未起疑心,而是好声答应了,立即去做。
当侍卫将口信送达时,吕布破天荒地没去兵营,而正在军师贾诩的府上待着,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塌上,眯眼借着经窗进来的日光看竹简上的字迹。
听着侍卫跪下报有信来,他瞬间一扫之前那惫懒的模样,猛一下坐起来,目光炯炯地逼视那受到惊吓的士兵,急切问:“可是重光的信件?”
那兵卒结结巴巴地说是主母的口信。
吕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意挥了挥手,重又懒洋洋地躺了下去:“知道了,回去吧。”
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倒霉侍卫登时傻了眼,也不敢带着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回去复命,唯有硬着头皮问道:“请问主公,当主母问起时,卑职该如何作答?”
吕布连看都未看他一眼,随口道:“军师看着办吧。”
贾诩不料主公会不负责任地将这难题甩来,反应倒是极快:“你便去回禀夫人,待主公得空,当立即去探望她。”
侍卫如蒙大赦,赶忙应了,飞快地退了出去。
贾诩哪里看不出来,吕布根本就不想去,却不愿当着他的面去一口回绝,一来太过伤了严氏脸面,二来他也多半会出口劝说阻拦,索性就撇到他头上了。
贾诩也好办,能有机会卖自家主母一个人情,当然会替其应下。
至于何时得空……严氏但凡是个知情识趣的,就不会不识时务地前来催促。
尽管是听起来万分简单的一件事,贾诩却暗中捏了把冷汗。虽说内事不决也可问军师,但这类关乎内宅妇人阴私之事,果然还是交给对此更得心应手的燕清的好。
不过,见主公对主母如此冷淡,偏偏此时连个像样的后继之人都没有,贾诩不由得也与燕清一样,开始操这头心来了。
他稍微劝了几句,吕布虽满口答应,却迫不及待地问道:“今日重光可有送信来?”
贾诩面不改色:“未曾收到,怕要明日了。”
看吕布毫不掩饰失望之情,还泄愤般踢了他心爱的案桌一脚,贾诩不禁眼皮一跳,宛若无意地补充道:“重光长记善算,上回于信上请主公去做的事务,主公尚未完成,干等怕也是无用的。”
吕布不耐烦地呿了一声,锋眉狠狠一聚,就在贾诩以为他要愤怒地撂担子不干时,竟生生将这点火气给憋住了,压着性子继续看那公文。
贾诩看他如此情态,面上淡定自如,心里却不由对燕清花样百出的小手段,及对主公脾性的把握之准,佩服得五体投地。
燕清早料到自己一走,基本就无人劝得动吕布,要真放任自流,他多半就要终日泡在军营不理外事不挪窝了。于是特意留下了事先写好的书信十数封,悉数交于贾诩保管,称若主公流连于兵营不理政事,就祭出这些来,应有些效用。
又叮嘱得清清楚楚,一旦这些真派上用场,不等吕布完成一桩,决不能给下一封。
贾诩满口答应,内心却是不以为然的,始终觉得燕清杞人忧天,有多此一举之嫌,后来则是感叹多亏有这些信函,才叫必须有主公决断的事务一直未有积压下来。
换做他与徐庶劝的话,哪怕说上一百句,吕布听倒是愿意听,也肯虚心接受,但具体做不做,就要看心情了。
吕布固然不愉燕清所书的信怎么都送去贾诩府上,却在贾诩不来通知的情况下,也天天来一回问。后来发现自己读完信也要按照军师祭酒的嘱托去处理公文,凭他一人去做,不但效率奇低,还得头痛如裂,不如直接在贾军师这做好了,既方便问询,也能第一时间看到新的信件。
是以,吕布似乎就常驻在贾诩的府上了,每日雷打不动,下午就将议厅里办公的那些幕僚和公务都搬过来,一边处理,一边等燕清的下一封信来到。
如此重复了一个多月,他也隐隐习惯了天天读这些个竹简,看那密密麻麻的字时,也不似往常般头痛费劲了。
而燕清的“来信”,也随着他速度的提升从五日一封,变成了三日一封,偶尔两日一封。贾诩为了不叫吕布起疑心,并不每回都将时间掐得很紧,又因那实打实的是熟悉的燕清的字迹,吕布渐渐也适应了,每回都想着快些完成好收到下一封,而无比卖力地干活。
只是时不时就要唉声叹气一番。
若是燕清,定是暗地里嗤之以鼻,对此夸张作态无动于衷,要么彻底无视,要么四两拨千斤地转了话头,贾诩却没这胆量,便关心问询一二。
吕布深叹道:“重宝岂能交托于旁人之手?重光此去路遥,布却鞭长莫及,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再兵行神速也怕难以救得,不免心神不宁,倒叫军师笑话了。所幸常有信件送来,布可自此得知先生安然无恙,才稍稍心安。”
一想到这些不定期出现的信函的真相,再见他情真意切地惦记重光安危,贾诩微感心虚,索性建议道:“主公不妨也修书一封,遣快马送去?”
吕布听着愣了愣,大喜道:“军师言之有理!”
他性子急,说写立马就要动笔,也不肯用笨重的竹简,而是用最近逐渐在军中普及起来、由燕清坚持冠上吕布之名的“温侯纸”。
握笔据案后,他稍作踌躇,恍然间才思如泉涌,万分潇洒地一挥而就,心满意足地封好交予侍卫,命人快马加鞭,尽快送到东郡太守府去。
而知道燕清真实去向的贾诩只好赶快私下派人去追上那信使,瞒着吕布,秘密将目的地改成寿阳——否则跑到前线的燕清,于一年后都不见得能收到送去兖州后方的信。
见吕布写完信后,就一副得意地哼着小曲地继续看公文,颇为愉快的模样,贾诩思忖着究竟是就此打住,还是再接再励地劝上几句,盼主公与主母感情和睦些,得了闲暇也该多多温存时,外忽有侍卫通传,道有公孙瓒的使者求见。
主臣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事物。
吕布神色一变,沉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却说十日后,燕清在回程途中恰好撞见送信的使者,拆函时还相当好奇极憎挥毫的吕布会专程写些什么,竟着急至不惜劳快马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