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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乞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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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南姑寨朱猎户家。

    黄灯哑照的堂屋,年逾古稀的巫医给新亡的年轻人拉上白布,回身朝三步外的亲友悲戚摇头,妇孺们的哭喊声顿时排山倒海,地震般摇颤着幽寂小村的夜晚。

    南姑亦在此之列,朱有福乃族内堂哥,又因寻找弟弟小龙而无端丧命,心中歉疚难以纾解,更何况弟弟小龙到现在仍旧下落不明,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叠加的担忧让她一时承受不住,情绪崩开一道大裂口。

    族长和寨中长者在门外紧急商讨应对方案,其中包括无端牵涉其中的陈老板,试想一下大晚上你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里好好的敲着石头哼着歌,突然被一大群人找上门,其中一个还在你的地盘上举刀剖腹,这是何等的惊悚和诡异?千里迢迢奔来的陈老板单纯只是想来寻寻宝,结果宝没寻着反而牵连了一桩命案,真是倒血霉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那个乞丐又不是我带来的,是他自己找上门的,我总不能还得先给那小子来个免费体检吧?再者你们乌泱泱一群人未经通传闯入我营地,莫名其妙玩自杀?为毛我感觉你们这群人有故意讹我的意思呢?在族长等人用方言叽里咕噜大聊特聊的时候,默默退到外圈的陈老板心里一阵瞎捉摸。

    这时候人群开始骚动了,痛失独子的老父亲提一把半米长的大砍刀杀出堂屋,气势磅礴地奔向屋外的柴房,柴房门口有两名青年人把守,里面关着这起命案的肇事者乞丐。

    此刻没有人敢靠近那个来路不明的乞丐,从乞丐流出白色血液的那一刻起,众人便笃定这乞丐是巫医口中的瘟神或妖怪,这乞丐必定会什么可怖的妖术,能迷惑人心智,让人举刀自戕,进而害人性命,很有可能这乞丐就是逃出地狱的恶魔,伪装成乞丐长期为祸人间,人人必得而诛之。

    被复仇之火点燃的一刀叔红着眼睛推开劝阻的亲友,手臂青筋暴起,脸部肌肉扭曲,此刻他杀意已决,既要血债血偿为子报仇,又要惩奸除恶替天行道,即便族长老头劝他冷静,他也不管不顾,大力扒拉开守门人,一脚踹开柴房木门。

    此时的乞丐,缩身窝在柴房一角,手腕脚踝被铁链锁着,活脱脱一只被拔掉刺的刺猬。

    他无意面对来势汹汹的死者父亲,也不愿做任何解释,自顾自地埋头抱膝,超超然仿佛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一刀叔举刀直劈乞丐脑袋,乞丐不躲不闪,也未有任何反抗,倒是一众头脑清醒的族人在奋力拉着,族长暗示寨子里有外人,如若公然杀人,他也难逃法律制裁。

    报仇心切的朱一刀哪管法律不法律,独子殴没,香尽火灭,他的晚年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还留一条老命干嘛?一命换一命,哪怕要他与乞丐同归于尽,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皮。

    结果手起刀落,刀刃劈在了一缕乌黑的长发上。

    朱一刀霍然收臂止住刀势,也只有刀功了得如他者,才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状况下止住刀势。

    南姑不知从何处蹿出,扑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用身体护住乞丐,双眼红肿,哭得梨花带雨。

    “一刀叔,你不能杀他,我弟弟小龙……小龙还没有找到……乞丐知道小龙在哪里……我求你了……给我一天时间,我要小龙平安回来……一刀叔,我求你了……”

    堂侄女的合理要求哪能不允,朱一刀扔下砍刀,含愤离开。

    情势稍微得控,族长又找来四名壮年,两人一组轮班守护柴房,严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这边吩咐完毕,族长又唤来朱一刀、陈老板和老巫医,四人带上南姑找了个安静的厢房,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处理方案。

    族长首先安慰朱一刀,为其子遭逢不幸深感遗憾,这一遭谁都没法预料,他保证尽快查清事情原委,给老朱家一个交待,如若有福真是被乞丐用妖术所杀,他保证杀人者必定要偿命。

    族长辈分高,见多识广,一言九鼎,在寨子里极具威望,族长的承诺朱一刀自然相信,因而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每每想起儿子的惨死模样就忍不住痛哭流涕。

    安慰完朱一刀,族长又找巫医了解乞丐的状况,巫医在大西南地区行医超过五十载,从未见过身体里流着白色血液的人,无论历史古籍还是民间传说,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人存在,乞丐是异种无疑,而这个异种能够给人带来死亡,自然是瘟神或妖怪,因而必须尽快处理掉。

    从大城市来的陈老板对此言论甚为不屑,都什么年代了还迷信鬼神,简直可笑至极,在他看来乞丐有病不假,否则好端端一个年轻小伙怎么会流白色血液并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可论及妖术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乞丐若真会什么妖术,大家早就一起剖腹自杀了,哪还有机会坐在桌前讨论是非对错,他推测是朱有福本身有什么毛病,碰巧在那一刻爆发了,结果把罪责冤到了乞丐头上。

    到底陈老板是个聪明人,心有质疑也未有明言,这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地方,从出事之后没有报警就可以看出来,他若多嘴多言,必定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没必要自找麻烦。

    族长恭维他见多识广,询问他的意见,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个小矿工,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懂,也没有任何兴趣,同时还表示这是南姑寨的内部事务,他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乞丐不是他的人,原本就与他无关,南姑寨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管不着,不过他建议最好还是先找到小龙再处置乞丐,毕竟活人才是南姑寨的未来和希望。

    陈老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机敏地退出了五人小会,退出之前他还特意拉南姑一起走,他清楚地认识到这场会议的本质是什么,到底他对南姑还是有心的。

    半个小时之后,族长在朱家大院满院的恐慌族人面前庄重宣布,乞丐被邪灵附体并使用妖术谋害了朱有福,巫医业已将其控制住,明晚巫医将会用火焰为乞丐驱邪,南姑寨将会恢复至往常的风正气清,大家不必惊慌,各自回家休息,静待明晚的驱邪仪式。

    躲在外沿的陈老板会心一笑,这群人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旁边的南姑却头脑一嗡,情绪低落,她知道用火焰驱邪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