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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董润从图书馆台阶走下来，正好跟柯蓓直勾勾的眼神装了个正着。
两人似乎有某种莫名的心灵感应，默默的对视了半响。
董润神情很是奇怪，似乎是迷惘，又似乎是惊讶，厚厚的镜片挡了她半边脸，让人很难具体分辨出她的表情。
过了许久，柯蓓就听到董润说了句让她很震惊的话——
“我们……是不是前几天在梦里见过？”董润有些不确定的说。
柯蓓呆了呆，下意识接过话：“在……一个，嗯，很大的空间里，全是白色的细线，你，你还叫我了……
董润点头。
柯蓓瞬间就懵了——她梦见董润可以说是巧合，但董润说的那个满是线条的空间，还有她说“见过”，两人在梦里“见过”，说明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而不是柯蓓单方面的梦境。
董润抬手看了下手表，然后说：“我饿了。”
“啊？”
柯蓓没反应过来。
“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董润招招手，用那种召唤小狗的手势，“走吧，去好味道边吃边聊。”
好味道是大学正门口一家餐馆，东西便宜又好吃，这会儿才下午四点多，馆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挑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董润就点了个大碗的牛肉面，顺便帮柯蓓也点了一碗。
柯蓓现在好奇得要死，哪有心情吃什么面，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董润，但是想到人家两天没吃饭，又不好开口。
董润不管她，一声不吭的埋头吃牛肉面，那香味随着热气悠悠的飘过来，弄得柯蓓也跟着饿了，最后两人一起提着筷子唏哩呼噜。
吃完面，柯蓓心满意足的捧起碗刚要喝口浓郁的牛肉汤，就听到董润说：“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情况。”
柯蓓精神一振，放下碗就仔细的把那个梦境跟董润描述了一遍。
柯蓓：“……基本上就是这样了，那你呢？你也是做了这样一个梦吗？还有，你怎么会知道，呃……你梦里那个‘我’，就是我的？而且既然你知道那个‘我’是我，为什么当时在梦里没和我说？”
疑问的地方太多了，柯蓓说到后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正常人如果梦到熟人，通常都不会把梦里的熟人和现实的熟人等同，毕竟梦都是自我塑造的，源于主观想象，但依照董润刚才的意思，仿佛她俩的梦境就是一个相连的整体，她们在梦中能够像在现实一样相会。
“那个巨大的空间，我不是第一次梦到了，”董润慢悠悠的喝了口水，“从记事起，只要睡觉，我都会梦到。”
柯蓓惊讶的看着她。
董润：“我梦到的和你不一样，在那个空间里，你可以自由的移动，但我的行动似乎受到某种限制，只能按照特定的路线漫无目的的漂浮，那里除了白线，什么都没有，你是我在那个空间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而且刚才你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不对，所以我才大胆猜测了一下……”她其实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了柯蓓，没想到还真叫她猜中了。
董润皱着眉，神情肃穆：“而且我觉得，那个不是梦。”
柯蓓傻傻的问：“……什么意思？”
董润没回答，而是反问她：“你说你能触碰到那些白线？”
柯蓓点头。
她永远忘不了触摸到那些白线时，看到的别人的记忆，或者可以说是别人的整个人生经历——那些她曾经参与过的，甚至是没参与过的人生，都跟电影一样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她仿佛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去俯视别人的人生。
董润斟酌了一下，说“我从没碰过那些白线，每次想要触碰，那些白线就会像幻象一样从我手里穿过，而且……确切来说，那些白线也不是白线。”
“那……意思是只有我能摸到？不是白线……那是什么？”柯蓓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当时近看的时候，发现那些线条是流动的！”
董润看了她一眼，“虽然不能触碰，但我观察那些线条很久了，那些流动交错的线条，其实是都是由一条条二进制代码编译出来的电脑程序组成的，因为太多了字体又小，而且那些程序代码都是首位相连接的，所以不近看的话，就会觉得像是细线。”
就类似于你把书拿远的时候，因为受到视觉的限制，所以就会看到书页上本来一行行的字都边城一条条一条条粗黑的线条一样。
柯蓓又傻了，一脸“什么鬼？”的表情：“那些白线是代码？”
董润点点头：“那个空间里充斥的无数条细线，其实就是无数条程序，如果要比喻，就好像电脑硬盘存储着无数的数据一样，它应该是一个庞大的电脑数据库。”
董润扶了扶眼镜：“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梦’，小时后我不知道那个空间什么，长大以后学了计算机，我就猜想，可能就像门捷列夫在睡梦中发明了元素周期表一样，我在计算机方面比较有天赋，所以才会‘梦’到那样一个奇怪空间，不过……”
董润顿了顿，接着说：“刚才你说你能碰到那些流动的数据，而且还能从数据中看到有关别人的记忆画面……”
柯蓓连忙点头：“嗯，我有个朋友叫周楠楠，当时我就看到了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经过，有些事情是我根本不知道的，但是后来我试探性问了楠楠，发现这些事情竟然都属实！哦，还有，在那个空间里，还有个声音告诉我，那些白线，呃……数据，不是我看到的那些人的记忆，而是什么，呃，是他们的本身，我也不懂什么意思。”
“那就对了，那个根本就不是梦，梦都是凭借主观想象虚构出来，怎么可能看到别人的人生？除非你有超能力。”
董润镜片反射出一阵冷光：“我们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进入到了那个空间里，而且按照你说，那些数据代表他们本身，也就是代表着人本身……那么试着想象，如果人的一生其实只是一段存储在电脑里的数据，那么我们在那个空间里看到的白线，其实就是一个人类的数据库。”
柯蓓听完，整个人都都懵了——人类的数据库？啥意思？那按照董润的意思，人类如果只是数据的话，那他们生存的世界又是什么，一台电脑吗？
柯蓓这么想，下意识也这么说了。
董润突然就笑了一下，那口大龅牙在油腻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谁又说没这种可能呢？”
柯蓓一愣，然后犹豫半响，就斟酌着说：“那按照你说……人如果是一段程序的话，那还有没有可能有前世今生？或者类似于穿越小说里的平行空间之类的，比如说前世是英国的女佣啊，魔法世界的魔法师啊，或者吸血鬼之类的，哦，甚至还可以是花花草草……”
柯蓓本来还想说包子的，还好及时刹住了嘴。
董润嘲讽的笑了下：“前世今生？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非科学的东西。不过……”她一只手拖着下巴，思考片刻，突然就反而问道：“还记得我让你帮忙测试的那个虚拟现实头盔吗？”
柯蓓点头，当然记得啊，那一次可真正让她见识到了黑科技。
董润喝了口水，继续道：“你不是学这方面的可能不知道，现在市场上的任何vr技术【注1】都无法跟我的头盔比拟，而我研发这个头盔所使用的核心代码，就是我从‘梦’到的那个空间——那些流动的程序代码得到的灵感，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些代码意味着什么，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科技！”
说到这，她似乎有些激动，眼睛透射出的亮光，眼镜怎么挡都挡不住，“你也去看过那个虚拟现实头盔模拟出来的情景，有什么感觉？”
柯蓓：“呃……除了场景偶尔会虚化，还有嗅觉有时候会受到限制，跟真实世界没什么差别。”
董润笑了笑：“我的目的就是构造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且，我还有一个有趣的设想。”
她厚重的眼镜下面，似乎带着些意味深长的颜色，“我可以构造多个世界，每个世界的元素都不一样，有点像你说的魔法世界，玄幻世界之类的，但这些世界平行对立，互不相干。设想一下，假设人类真的只是一串代码，那么我如果把一个人的代码放到不同的世界，那么那个人就可以……”
柯蓓呆呆的接过话：“那个人就可以，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
董润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那样的话，你说的穿越，或者前世今生，倒也不是不可能。”
柯蓓被这个推论给震到了，总的概括来说，就是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可能不是真实的，而是个大电脑运行出来的程序，人类呢，不过就是电脑里的几条代码。而且时空中可能还不止一台电脑，而是有很多台电脑构造出了很多个世界，如果你想要穿越时空，那只需要拿个usb把这台电脑上的关于你的程序，拷贝到另一台电脑上就行了，就是那么牛逼，就是那么简单！
尼玛这不就是现实版《黑客帝国》吗！
柯蓓觉得自己21年都白活了，她的世界观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被无数次的推翻、重建，推翻、再重建——她刚开始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个恐怖片，直到看到了谢莫本体，才发现自己的世界充满着玄幻，而现在，如果董润的推论属实，那特么……她原来是在科！幻！频！道！
要不要这么虐qaq
其实这些都还只是董润的推测，就像平时大家聊到外星人时，总会做一些毫无根据的推想一样，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确凿证据，唯一的依据就是那个奇怪的“梦”和两个人的脑洞，但柯蓓却对这推测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柯蓓沉默良久，突然又想到个问题：“对了，在那个‘梦’里的时候，你好像叫我珍宁还是什么的，哎反正就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什么意思？”
“jean.”董润的发音标准圆润，咬字清晰，“我当时叫你‘jean’时，完全是下意识行为，脑海里有个冲动让我这么做，然后我就做了，但是之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叫你。”
“啊？”
柯蓓愣了一下，然后灵光一闪，觉得董润这个事儿，跟她之前碰了谢莫本体后，进入一个回忆幻象无法控制身体，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处。
“我查过了，”董润说：“jean，基恩，寓意是——慈悲的上帝。”
基恩？慈悲的上帝？
什么鬼？！
柯蓓郁闷的还想再问，董润的手机突然就响了，她接起来说了两句，然后就匆忙站起来对柯蓓说：“实验室电脑出了点问题，我要回去了，周一到周四下午我都在实验室，有什么事你再来找我，这顿我请你。”
说完，放下钱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留下柯蓓一脸懵逼的呆在原地——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柯蓓郁闷的走出好味道，发现天已经有些黑了，这会儿应该是下班高峰期，马路堵得跟经久失修的下水道似的，到处都是汽车鸣笛声，她刚转身要走去公车站，就听到背后有人喊她：“蓓蓓！”
柯蓓回过头，就看到谢莫骑着他那辆老二八，从人行道上七拐八弯的朝她驶来。他的背景是哄闹的四轮车大流还有通红耀眼的晚霞，那英俊的面孔似乎也染上了西洋陈旧的橙黄色，极具现代化的鸣笛声和老二八就仿佛是年代的碰撞，让柯蓓有种“此去经年”的文艺小清新之感。
柯蓓呆愣在原地，看着谢莫跳下自行车，只见他低下头，然后在柯蓓脖子旁边嗅了嗅。
柯蓓红着脸把他推开：“你怎么来啦，人这么多，你注意点形象啊……”
“在家等了好久，你都没回来，”谢莫皱着眉，似乎有些委屈，“你跟别人吃饭了，不跟我！”
柯蓓：“……”
——救命qaq，我就知道刚才的小清新是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