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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如海阻止了,“罢了,我言尽于此,你明日就要启程,还是快些回家准备准备,其他的事,带回来再议。”
水溶别无他法,只得告辞。
林如海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心里却想着,待水溶回京,就把这事儿定下吧。
第102章身世
突如其来的战事让整个朝廷的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其中更有几位老将对皇上指派的将帅不满。不过碍于皇上越发说一不二的性子,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而大军开拔后不久,太上皇突然病重,更是让众人措手不及。
太上皇禅位十余年,身子骨一直挺硬朗,当年之所以禅位,也不过是因先太子之事寒了心。而在禅位后的几年里,太上皇虽不在宫中,可朝廷里的事一点也没落下,因此谁也不会更不敢忘了还有这么一位万万人之上的人。而那些两朝元老,除了仍然受当今重用者,多半都明白还能守着一个虚名靠的就是太上皇。况且这些年皇上已然对许多世家下手,更是一举抄了甄家,杀鸡儆猴。如今太上皇病重,若是就这么去了,他们这些老臣,怕是离解甲归田也不远了,就这还得是皇上开恩。
空旷的宫殿里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太上皇执意将守在床边的人都赶了出去,只吩咐他们去将已然在外头候着的皇上请来。
厚重的木门开启又合上,外头明明是春光一片,里头却是阴冷可怖。君祁没有来得觉得一阵心慌,也不知是因为眼前过于阴沉的景象,还是因为太医刚才说的话。
“儿臣给父皇请安。”
太上皇费劲的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柔和,“你来了,坐吧。”
年届中年的君祁头一回感受到来自父亲的慈祥,这样温和的目光,他却不是头一次见到。那是小时候,大约才记事,每回看到父皇就紧张的不行,尽管一年也就那么几回。他想要同父皇亲近,让母妃开心,却丝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父皇一贯的威严。不过他的大哥,那时的太子,却是个例外。兄弟几个,父皇只会对大哥和颜悦色,摸着他的脑袋说些勉励的话。君祁当时还以为若是能像大哥那样出色,说不得也能得父皇另眼相看,却在之后的十几年中越发失望。
太上皇也不管他到底坐下没有,自顾自的说开了,“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交代。你大哥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派人给他送过信,不过这小子大概还在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生气,说什么也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就这点,他就不如你。”
君祁不知如何回应,也知道太上皇只不过是累了,要歇一会儿才能继续往下说,索性静静的站在床边,听太上皇说话。
“我当年踩着几个兄弟才得以继位,按理不该跟你说这话,只是你大哥出事以后,我便有些后悔。到底是骨肉至亲,有什么事非要闹到自相残杀的一步呢。你若是不放心,甭管用什么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别把他往死路上逼。”
君祁的心瞬间就凉了,说了半天,还不是替大哥求情。原来即便到了现在,大哥弑父篡位在先,里通外国在后,竟还能得到父皇的原谅。
“父皇,不是儿臣不答应,大哥如今的罪过,就是死上十次也不为过!”
太上皇的眼神有些黯淡,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已至此,杀了他又能如何,倒不如折了他的羽翼,让他做个平民百姓去,也算是全了你们的兄弟情分。”
“兄弟情分?”君祁的声音忽然低沉的可怕,“我若不念兄弟情分,何必为他平反?我若不念兄弟情分,何必一时心软放他一马?我若不念兄弟情分,就凭他如今手底下那些人,您以为他还能活着吗?我顾念当年大哥对我的诸多照拂,已经是一忍再忍。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今儿他便是弑君我也能饶他一命,可他做了什么!若不是我早对高丽有所防备,在边关布下重兵,如今高丽人都要打进来了!”
太上皇张张嘴,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可他终归是你的大哥。”
“哼,大哥?”君祁讥笑道,“皇家无手足,父皇可还记得您的大哥是什么下场。”
太上皇颓然的闭上眼,半晌才又开口说道,“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君祁愣在那里,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上回调查太后的时候,不小心扯出了许多前程往事,他乍一听说自己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当时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所出还有些不能接受。又因当时太后对林如海下手,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冷静和耐力才生生的忍下了这件事,并且跟谁都没有说起过。可今日,太上皇又突然告诉他,他和大哥竟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太上皇知道他一时无法接受,话已出口,也只能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如今的太后并非你生身母亲,她当年也未曾怀胎。当日我被她算计,让一个小宫女承宠还怀上了子嗣。她对外瞒下了这一切,还假装怀胎,意图狸猫换太子。只是这事儿岂是好瞒的,不多久我变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只是当时皇后正好也怀了身孕,她一向是个软性子,怀你大哥的时候就差点着了别人的道,我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就把‘怀孕’的淑妃(太后)当做了靶子,大肆宠爱。这一招虽然有效,替皇后挡下了不少龌龊事,却让淑妃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皇后怀孕七个月时,到底着了淑妃的道,动了胎气要早产。她拼死生下了孩子,自己却走了。只是临走前再三求我照顾好皇儿,我自然答应了。
“只是皇儿原本就是早产,身体极为虚弱,又没有母亲的庇护,我怕他撑不过去。再者我也没有再立后的打算,祜儿有太子的身份,又是最大的,自然不会受欺负,可是皇儿不同。想起即将临盆的淑妃,我便想了个主意,她既然想要狸猫换太子,我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皇儿换下了宫女所产的死婴,让淑妃抱了去。”
说完这些,太上皇几乎已经没了气力,心中的悔意越发强烈。若不是当年的一念之差,大约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君祁双拳紧握,眼珠突出,额上青筋毕露,这样的事实让他如何承受。
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父皇之后对儿臣,仍是不闻不问?”
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认识父皇大约也洞悉了其中的天机,因此才会对如今的太后不闻不问,连带他这个宫女所出的皇子也毫不关心。可如今按着父皇所说,他分明就和大哥一样是嫡子,为什么父皇对他却截然不同?
提起这个,太上皇更加内疚,“当时我原是宠着你的,可惜淑妃太得寸进尺,你还没满周岁就筹划着要让你替了你大哥的太子之位,我一气之下便冷落了她,只是为了让你在宫里不至于被人欺负,这才把她留在了妃位。皇后曾经说过,祜儿身为太子,将来要担家国大业,她即便心疼也不能如何。可小儿子,自然要宠着,将来做个闲散逍遥的王爷。只是我没能照她的意思让你有父母的疼爱,也只能尽力给你铺好一条路,暗中拉近你和祜儿的关系,只盼着你将来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只是没想到淑妃如此歹毒,祜儿也禁不起调唆,犯下滔天大罪,以至于后来……”
君祁的心,彻底乱了。他不愿再多听一句,跌跌撞撞的从寝宫出来,铁青着一张脸,吓得众人以为太上皇出了什么事。随侍太上皇几十年的老内监壮着胆子进去,伸手探了探气息,这才放心。只是不知道太上皇到底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竟让皇上如此失态。
君祁横冲直撞,走的毫无章法。他近日因太上皇之病也歇在御苑,寝宫就在太上皇寝宫的东北角,过了一道墙就到了。可他却从反方向绕出去,经过了太后的寝宫,又往北边绕了一段,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