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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精怪立刻像是被镜子中的影像灼烧了一般,伸出两只惨白干瘦的手,挡在一片空白的颜面上,口中发出更加高亢而急促的惨叫,想要往网阵外头冲,但又极其恐惧接近墙壁上的镜子群,只能像只被锁链拴住的困兽一样,一面撕心裂肺地尖叫着,一面在房间正中打着转儿。
“阿阮,再让它叫下去,又得把整栋楼的人都给闹腾起来了!”
弎子从晕倒的舒耀身上爬起来,警惕地盯着距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的狂躁的二重身,揉了揉被高频的声波震得发疼的耳朵。
有阮暮灯这个战斗力在,他虽然不担心面前那从阴怨秽气中生出的精怪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但却不想将事情闹大。
虽然房间四周都布了隔音的符咒,但毕竟效果有限,万一这精怪越来越高亢的尖叫惊动了旁人,有谁听见动静闯进屋里,瞧见这满地的符咒和红线,以及四面墙上大小不一的镜子,还有被捆成粽子一样昏倒在地的舒耀,以及满屋子乱窜的二重身,先不管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起码吓得掏手机报警是肯定跑不掉的……
弎子光是脑补了一下那个混乱的场面,以及处理善后的麻烦,就觉得胸闷心悸脑阔疼,简直恨不得自己冲上去,一闷棍将那还在鬼哭狼嚎叫给没完的二重身给殴哑火了。
“赶紧的,将它解决了!”
弎子就差急得直跺脚了。
“知道。”
阮暮灯将手里拽着的线头一圈圈绕到手腕上,红线拖曳着符咒与铃铛在地板上滑动,仿佛盛开的花瓣缓缓收拢,逐步向正中央收缩,一寸寸将二重身的活动范围越箍越紧。
等到那网终于收到只有直径两米的范围,阮暮灯手腕一抖,绕好的红线滑落下来,被他抓成个线环,顺手挂在墙边的衣帽架上。然后他从身后拔出一把弯月形的锐器,朝着还在房间中央打转的二重身挥了过去。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割草用的镰刀。
也不知是不是阮暮灯命里与欧冶子祖师爷八字犯冲,跟了萧潇学道的这两年来,经他手的兵刃,都没能用上多久就报废了,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家伙——上一把他使的蛟角刀毁在了对付萧宁的时候,除了刀身,其他部分都被天雷烧化了,又一直找不到能修复它的师傅,现在还光秃秃只剩个刀刃躺在盒子里。
所以这次他对付二重身的时候,实在找不来萧潇原本说需要的“杀生刃”,只能找村里的老农借了把有些年头的旧镰刀,细细打磨过刀锋,又用黑狗血眉了刀刃,勉强也算凑合着够得上要求了。
镰刀从二重身的左肩处切入,刀锋上带着的黑狗血的阳气触碰到精怪身上浓郁的黑气,仿佛刀子切进了豆腐里,手感极轻极碎,一下子就楔进了它的身体之中,豁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左侧前胸处。
从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鲜红色的血,而是一种气味极为腥臭的,仿如变质的酸奶般的乳黄色浓稠汁液。
阮暮灯手腕一压一提,镰刀刀刃在二重身的胸腔里转了个弯,拉出一个V字形的巨大创口,然后从右边的胸膛里拔了出来。
乳黄色的粘液喷涌而出,二重身的身体也像戳破了个洞的水囊一样,迅速瘪了下去,瘫倒在了地上。
它似乎自知末日已到,竭尽全力发出一声几乎能撕裂人耳膜的濒死的惨叫声,将屋里几个人都震了个趔趄,连贴在墙壁四角的隔音符都纷纷被震得脱落了下来。
“卧槽,这嗓门……简直能当生物武器了。”
周涵捂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耳朵,一边用力摇着头,一边磨磨蹭蹭地靠过来,一个没注意,又被二重身体内流出来的液体熏了个跟头,差点儿没憋住吐了出来。
“这、这样子就算是搞定了吗?”
似乎怕那倒在地上的白惨惨的鬼物还能蹦起来,周涵一面说着话,一面怂兮兮地躲到阮暮灯身后,盯着满地黏糊糊的液体,以及瘪得好像只剩一张皮的二重身,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不用再念个什么咒啊经啊啥的,给它超度一下吗?”
“二重身是由早夭的婴幼儿的怨气汇聚而成的精怪,本身没有三魂七魄,没法超度,只能将它除掉。”
阮暮灯摇摇头,用镰刀的刀尖将那一滩恶臭粘液中的皮囊挑起来,“得赶在天亮前把它烧掉。”
说完,他又朝着屋里扫了一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且,还要把这一屋子的狼藉给恢复原状才行……”
第149章、番外三、二重身11(全文完)
监考虽然简单,但很磨人,萧潇每日里看着从各家名门大派里出来的一帮小年轻,在院子里摆弄他们蹩脚的术法,越发想念远在华南海边的宝贝徒弟。
好容易等到考试结束,他待在春城的最后一天,萧潇一想到阮暮灯的拍摄还没结束,就算他明儿回A市去了,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爱徒,原本那颗迫切想要回家的心又顿时变得意兴阑珊了。
他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假装自己是阮暮灯的经纪人,将回A市的机票改签成直飞G省省会的,借工作安排变动之类的借口去看看他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恋人。
然而这计划很快就被萧潇自个儿给按捺下去了。
他自诩毕竟是活了四百岁出头的老妖精,怎么能跟个初尝情爱滋味、沉迷热恋不能自拔的毛头小伙儿似的,此等着急忙慌的样子实在缺了点高人派头,感觉也忒丢份儿了。
这样想着,萧潇掰着指头数了数日子,横竖再过个把星期,阮暮灯那边的戏份也该拍完了,两人也就能见面了,于是他揣着满腔相思,收拾好行李,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动过连一个星期也等不了的念头。
这考试的最后一天的晚饭,是寺庙提供的素斋自助餐。
这最后一日,因为有些考试流程结束得早的“专业”,参加考试的学员都已经各回各家去了,比起第一日的热闹,晚宴的人数明显少了近半。
萧潇散漫随性的性子上来,懒得和宴席上的各家大佬们寒暄周旋。
于是他端着个大托盘,游鱼似的穿梭在各色素斋之中,挑了喜欢吃的几样,又瞅准了几个结伴来的茅山弟子,都是几天前他监考过的小可怜,便走上前去,抬手勾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很是哥俩好一般,硬是混入了几个年轻道士的小团体里,毫无违和感地就跟他们坐到了一起。
萧潇自己吃得舒坦,只可怜了那几个茅山派的小辈,对面前这位皮相漂亮的大前辈的印象,还停留在考场上无情当掉他们的时候,此时面对着萧潇,就仿佛小鸡窝里钻进了一只黄鼠狼,整个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瑟瑟缩缩又战战兢兢,连吃进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毫无印象。
一顿饭刚刚吃完,几个小年轻立刻找了个理由,然后跟火烧屁股似的跑掉了。
萧潇冲他们的背影挥着手,还友善地道了声再见,只是笑得当真像极了一只刚刚吃饱了大餐的黄鼠狼。
就在这时,萧潇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那声音很年轻,还带着变声期时特有的一点儿沙哑,他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少年正穿过两条长桌,冲着他疾步小跑过来。
“哎呀,是你。”
时间虽然相隔了大半年,不过萧潇还是立刻就想起了对方是谁,脸上的笑容立刻灿烂了三分。
“黄家骏,好久不见了,你似乎长高了不少。”
那是他和阮暮灯之前从港城带回来,然后托付给林医生家医馆代为照顾的孩子。
“你怎么来了?你妹妹和爸爸现在还好吗?”
和大半年前的脆弱无助相比,萧潇面前的这半大小子,不仅人往上窜高了一截,而且神态举止都显得阳光朝气了许多,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显然是这些时日在医馆里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妹妹现在在C市上学,爸爸身体也恢复了不少,最近已经能自己走路,还可以慢慢地说一些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