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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刚散,连信便从身后赶了上来。
“皇上,御林军都尉来见。”跟在身侧的连忠打远便看到了连信的身影,轻声回禀。背手漫步的子桑聿微微颔首,转过身去。
“连信拜见皇上。”
“义兄免礼。”子桑聿收回手来,复又背于身后,“不知义兄前来,是有何事?”
“有一些不方便在朝堂上直接说出来的事情…”连信犹疑了一回,方抬起头来看她:“不过却又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臣必须要跟皇上说的。”事关重大,甚至牵扯到一些背后不知名的人物。连信虽不是特别肯定,但是有了这点苗头,也要一五一十告之于她。
子桑聿点点头,复又转身走,同连信一齐慢慢走到那宫墙之上的宽敞地方。
这种地方的安全之处在于,不会轻易被人偷听到谈话内容。地方宽敞,不怕附近有人埋伏,基本上是一目了然的地势;而檐角屋顶,又自有暗卫守着,没有人能闯近她子桑聿的身侧、也没有人敢。
“不知道义兄想说什么?”
子桑聿心中有数,就看是不是想到一块了。
“早前皇上微服出巡,还未曾回京之时,皇上曾颁下一道圣旨,将御林军中积极之人进行升阶,不知道皇上可还记得?”见子桑聿点头,连信又续道:“原本臣对于此事也不多留意,但是臣总觉得当中有奇怪之处。皇上升阶的一部分御林军里,他们似乎更踊跃地和军中人打交道、这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对于职务事情他们不上心,就像专心于和人相处。”
子桑聿心里倒是笑了,想不到那八人没把事情告诉连信,连信自己把事情猜了出来。“义兄的意思是?…”
“对了,还有,”连信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天升阶的时候,他们想邀请臣去吃顿饭;那时候有个御林军嘴溜,说出一句‘要不要叫上头儿’。虽然他们说只是指营中队长,可是,他们的眼神太古怪了,臣心中生疑,却没有表现出来。为此,臣还走动了几个营,发现他们并没有喊队长为头儿的习惯。”
连信还真是,心细如发。
子桑聿有些欣赏连信的这种做法,心中生疑却又不打草惊蛇。不过他说的这件事,的确需要好好留心的…这样看来,御林军真的有问题,这个事情可以肯定下来了。
见子桑聿久久不说话,连信便自己在一旁呢喃:“因为只是皇上未曾回京,臣怕通信会有所疏漏;而皇上回来之后,事情又比较多…”按时间算来,这天是刚过凌妃的头七,凌妃的棺椁也在昨天刚刚下葬。连信见今天空闲,才敢找子桑聿说这件事情的。
“朕会多加留意的。”子桑聿笑了,“义兄不要太过担心,有些事情,总得等鱼冒出个头来,才方便把它抓住。不过,也谢谢义兄的提醒,日后,还得义兄对这些人多留个心眼。”
连信闻他这副口气,不禁一愣:“皇上这是知情了?”
子桑聿忍俊不禁。
“果然还是皇上比臣心细的,感觉臣在皇上跟前班门弄斧了…”连信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上的头盔。
“义兄也不要这样说。其实朕也只是偶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罢了、具体的情况,还未清楚。”子桑聿收敛了笑容,对于这件事情,现在一点也不能马虎。“十五就是建国之日,还有十天。到了中秋节,想必他们还会有所动作…”
皇城上空飞过一只羽雕,展翅翱翔在那宫墙的玄黄旌旗之上。子桑聿抬眼去看,便听到那羽雕的一声长啸,划破了宁静的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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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宫。
方才才让奶娘去喂了这小人儿,看样子应是吃饱了,此刻正在熟睡。顾初允一边看着手里的书册,一边扶着身旁的摇篮,看那孩子有没有睡得不安分。
听说,朝里如今已经有人以‘七星子’的名头攀附在这个孩子一边,再加上如今抚养他长大的母亲是三军都督之女、皇帝的宜妃,虽这孩子不是嫡出,不是长子,可是却因为皇后的尴尬身份,让这个孩子有着不少拥立者。
特别是定国公公孙政,李常等老臣。至于父亲,倒不表态。
顾初允也只是把那些事听一听。
“睡吧…”
对比于那些争名夺利的东西,顾初允还是比较关心这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太弱了,每次抱着他都会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这七八天里也总有御医掺着药给他进食,才比初生时好转了一点点。而那些大臣,根本不会留心于这些事情。
人心冷淡,尽数凸显。
顾初允伸手去给诺儿掖了掖被子,复又认真地去端详他。看了片刻,心里倒是打起了小鼓。诺儿似乎长得不像子桑聿,甚至说,找不到哪个和子桑聿相像的地方,而白秀的模样么,似乎也长得不随白秀…
顾初允回想起柏倾冉的那对儿女,都是跟子桑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人。难道换了个母亲,差距就那么大?旋即又安慰自己,许是太小了,日后长开了就好了吧。
诺儿还在睡着,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娘娘,皇上来了。”
宫人的语气明显是开心的。
还未等顾初允站起身来行礼,子桑聿便先一步进了殿内,朝她摆手一笑:“宜妃照看诺儿辛苦,就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顾初允脸上飞红、每每直视子桑聿都会有些紧张。
“今天一天都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一直想着来看看诺儿的,谁知一拖便到了这个时辰。”子桑聿探身去看了看摇篮,轻道:“诺儿睡了?”
“半个时辰前奶娘喂了他,便睡到了现在。”顾初允恍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子桑诺是自己亲生儿子,然后如今一家团聚话家常的错觉。如果这不是错觉而是现实,想必也是颇为和谐、令人羡慕的生活吧?
“最近诺儿怎么样,会不会整夜哭闹?”子桑聿并没有留意自己说话的平和态度,不过说话平和不对吗?难道要摆出皇帝的架子?可是偏偏这种不摆架子的模样让顾初允失神。真是懵懂无知的人。
“夜里总会的,到了三更左右就会哭,不过哭得不响亮。”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聊着育儿心经,偶尔子桑聿来了兴趣,还跟她说了一些抚养睿儿楠儿那时遇到的问题、真是一个好奶爹。这时打门外走进来尤莲的身影,脸上似乎满是嫌弃,默默地坐回顾初允的身边。
“拜见皇上,拜见娘娘。”
“怎么了,黑着个脸。”顾初允的一句话,也是想提醒她不要在皇帝跟前放肆。
尤莲带着些歉意看向顾初允,再瞄了瞄皇上,极为轻地在她耳边说话:“方才奴婢看到了一些碍眼的事情…”
顾初允蹙眉看了她一眼,“迟些再说。”
子桑聿坐在一边,对她们二人的悄声细语尽收在耳中。本着家事国事天下事都该了解一下的心,又看那尤莲一副吃了坏东西的面容,到底还是有些好奇……“怎么了,可是外间发生了什么事?”
以小见大,说不定能知道些事情呢。
“这个…
尤莲倒是有些支支吾吾,似乎对着子桑聿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子桑聿见她这副神情,心里就更好奇了几分,直挑眉望她。
“方才奴婢从外间回来,看到范师…”
“女官范师?范师怎么了。”竟然是正经人物的八卦事情?
尤莲娓娓道来,子桑聿也算是听了个明白。说是方才途径宫道,看到范师和宫里艺伎师父走得亲近,亲近得不像是好姐妹,反而是有情有意的模样。子桑聿倒也不介怀,毕竟宫里总有待了好多年的人物,他们无依无靠,宫女内侍之间对食交好,互托终生。
尤莲的反应倒是有些不喜欢。
“奴婢想不到,范师原来…原来喜欢这种事情…”尤莲的表情又变回了一脸的嫌弃,似乎看不惯宫里的对食现象。
子桑聿一言不发,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听你这般说,的确是觉得有些不适。”诶,出乎意料了,原来顾初允也排斥这些事?子桑聿不禁为范师的事情露馅而感到怜惜,可怜这些尘世中的孤苦人物了。“不过尤莲,你也别四下跟别人说,看不惯,不理会便好。”
“奴婢知道…只是心底里觉得不吐不快,才大胆在皇上娘娘跟前说…”
“古来阴阳相补,他们这般应该也只是互相找个寄托吧。终有一日,还是要回归正道,这样才不会与世道相悖。”顾初允淡道,“倒是希望范师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爱护她的男子。”
子桑聿干咳了两声,“还是莫说了,随他们去。”
其实心里像卡住了一块骨头、什么阴阳相补暂时寄托?敢情这世间上男男女女就非得找到个门当户对的才算真爱?范师的为人也算了解,想必和那艺伎师父之间也是真感情、再者,这般的说话,也就是说朕和冉儿之间也终会分离?
子桑聿不禁叹了一口气,世间人的想法终究还是过于肤浅,真爱两个字,哪里就是一句阴阳相补可以定论的呢。
我愿为她打江山,守天下;
我也愿意为她褪去男儿相,换上一身红妆;
她以心待我,我以心待她,我们不奢望子孙满堂围绕膝下,却约定今生今世白首到老,生生世世共结连理。感情之真,敢指比天高,也敢指同海深。
她亦会为我回眸一笑,云裳一舞;
执子之手,此生无悔。
看来,这皇帝除了治理江山,还需要在世俗观念之上下些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