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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整个玄元派,几十间屋子,几十口大水缸,单凭手提,将那些水缸都蓄满水,就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成年人,也得两个时辰吧?何况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孟月婵看不懂杨敏的意图了,心说师娘到底是对那小子好,还是不好呢?
她哪里知道,杨敏此举别有深意——
流云指化自精妙射箭法门,这基本功也须得循着学箭入门的路子,先练腕力。再好的天资,若腕力不足,也无法将流云指学到精熟。
昔年,杨敏幼时初学射箭的时候,就是这样练就的基本功;如今,她又将这法子用在了自己唯一的徒弟身上,实在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将一身修为教给她。
而且,杨敏特意嘱咐不许用扁担,哪里是对杨谨苛刻?实在是怕压坏了自己的小徒弟,耽误了她长个子啊!
可惜的是,杨敏寡于言辞,更不可能对着个弟子辈细细解说其中的详情,难免就让孟月婵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反观杨谨,只要是与武道、医道有关者,她都喜欢;加之,她对杨敏既敬且服,更深信杨敏令她做的就是为了她好,所以,每日任劳任怨地拎着两只大木桶往来不停地提水,一板一眼地把玄元派中所有的大缸都灌满。虽然累得一张漂亮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汗水岑岑而下,却无半分怨言。
只半个月下来,她提水的能耐就大有长进:原来需要两个半时辰才能灌满的几十口大缸,如今只要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完成了。
杨敏冷眼旁观,暗暗点头,却又吩咐孟月婵将两只木桶换成了三十五斤一个的。
别看这样每回灌进缸里的水明显多了,可每一回都要多提至少三十斤的分量,再加上木桶本身的重量,坠着杨谨细瘦的手腕,那桶底眼看就要擦到地面了。
换桶的第一日,杨谨难得的第一次在中途停下来歇息。
孟月婵悄悄地打量着她支着膝盖的两只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还有那垂着的脑袋上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的豆大汗珠,还有那细细的、像是快要被累折的腰,再偷偷瞥了瞥远处冷漠旁观的自家师娘,她的眼珠儿转了转,心里面有了计较。
就这样,杨谨成了玄元派中每日的一道“风景”,众目睽睽之下一趟接一趟地拎水,又一次次地几乎累瘫在众人的面前。
每日,众弟子喂招或是由各自的师父、师兄、师姐讲解要领的时候,她都提着两只硕大的木桶穿院而过,每每引起众小弟子的低语议论,连几位派中的长老也不禁暗自摇头叹息。
若非众人见她长得漂亮又干净,心生怜悯,保不齐就有人动起了指使她干着干那当仆役使唤的心思。即便如此,也有人存了这份鄙薄小视的心思,比如孟月婵。
幸而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如何看,杨谨的心境始终是平和的。
若说平和,亦不尽然。在众人面前,她自始至终尊师命按部就班地提水,但是私下里,她却忍不住狂喜的欢悦。
因为,某一日,午后,她在自己的房中打坐调息完毕,无意中捻了一枚做弹珠的泥丸,在手中把玩。回想当初在林中空地上杨敏运用流云指的风姿,心生孺慕,不禁默念着前几日杨敏教给她的流云指法诀,将手一扬,学着杨敏的样子,把那枚泥丸甩了出去。
这是她头一遭独自运用这个功夫,却不料,手下没个准头儿,弹丸贴着敞开的窗户就飞了出去。只这一甩之后,就听到“啪”“哗啦啦”的一阵乱响。
杨谨大惊,慌忙从榻上跳起身来,快步跑到外面——
院子里,离窗子四五丈远的一盆芍药,连同花泥和盛花的瓷花盆,被击了个粉碎,散了一地。
杨谨怔怔地张大了嘴:自己的手劲儿竟然这样大了?
她既欢欣于自己日日提水的辛苦没有白费,更有些后怕:亏得此处无人,若是伤及无辜,可如何是好!
刚将一颗心放下,杨谨突然觉得周遭的气氛不对。她惊然回身,恰与一个人的目光对上。
那人的目光从碎掉的花盆上移到她的脸上,越发的深邃起来,似乎要穿透她的肌肤,看到她的骨头里,幽森森的怕人。
杨谨难以自控地打了个哆嗦,真就哆哆嗦嗦道:“掌、掌门……”
作者有话要说:自带衰神技能的杨谨,或许会成为我笔下最倒霉女主(手动再见
第19章
自从杨谨第一次见到这位玄元派的掌门,距今已经有大半年过去了。
曾经刚回来的时候,杨谨正经忐忑了好一段日子呢。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位掌门,毕竟,玄元派是人家的地盘。
时日久了,加之每日练功的辛苦,这件事渐渐被她淡忘了。谁料,两个人竟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见面了。
“掌、掌门,您、您回来了?”杨谨结结巴巴的,“这、这花盆是我不小心打碎的,我赔!我、我这就收拾!”
杨谨说罢,忙蹲下。身拾掇地上的残局。边收拾,边偷偷地打量柴麒的神色。
柴麒却根本不搭理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走了。
杨谨更忐忑了,心道掌门定是气我打碎了花盆了。
她如此想着,连手指被碎瓷片划破出血都没意识到。
她哪里知道,柴麒岂会小气到心疼一盆花?以柴麒的修为眼光,早已经看清她击碎花盆用的是什么手法了,这才是最让她生气的。
往日,每到申时正,杨敏都会在后花园中等她考较当日的修为进境。可是今日,当杨谨准时来到后花园的时候,却没见到杨敏的身影。
她等了约莫一刻钟,杨敏也未曾出现。
杨谨心中怪异的同时,也只得自己练了两趟逍遥掌,又将流云指的心法默习了一遍。
眼见日头西坠,她忖度着要不要去师父的房中问问是怎么回事。然而,一想到午后遇到柴麒时的情景,杨锦就退缩了,心里劝自己或许师父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吧?于是,她折回自己的房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去饭堂用晚饭了。
玄元派的饭堂是普通弟子用膳的地方,杨谨除了偶尔被杨敏唤去一同吃饭,大多数时候都在这里用三餐。
抛开其他不谈,至少玄元派里的吃食,杨谨还是满意的。有肉,有菜,滋味还不错,干粮管够,且每日还都不重样地做。这和别院里的豆腐白菜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同每餐一样,杨谨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对着面前的饭菜,默然无声地大嚼大咽起来。
晚膳时分,众弟子陆陆续续都来到饭堂。杨谨与他们素无交集,也不理会,自顾自吃着。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后半句她自襁褓中就印证了,而这前半句她注定也逃不脱。
手里捧着饭碗,杨谨正往嘴里扒饭,间或夹一筷菜下饭。不经意中,眼光一瞟,她呆住了——
菜盘里,她的筷子刚刚夹过的地方,躺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咋一瞅像是半根菜梗,可仔细一瞧,赫然是一条胖硕的菜青虫,已经死了,僵直身体躺在盘子中。
看到死虫子的一瞬,杨谨的心头划过一阵厌恶。想来没有谁乐意看到此种情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