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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 他就被活生生从车上剥了下来,扔到地上。
人, 挡在漠北君的靴子前;剑, 还有一半插在鞘中;心,没决定好该不该拔剑。
漠北君一声冷笑,眼眸有冰冷的蓝色一闪而过。说时迟,那时快, 尚清华扑通一声, 抱住了他的大腿。
众师兄:“=口=”
漠北君:“= =”
尚清华单膝跪地:“大王,请让我追随你一生一世!”
漠北君本想一脚踢开他, 奈何尚清华黏着力太强。想一掌打死他, 更困难了。他就跟壁虎游墙似的,灵活地爬来爬去, 偏偏还牢牢粘在人大腿上。
不由得火冒三丈。
安定峰众外门弟子见他有此绝技傍身, 大喜过望, 扔下车货飞奔而逃。尚清华刚在心中破口大骂, 不出三秒, 只听前方惨叫一片。
数十道纤细如丝的冰弦, 洞穿了众人胸膛。银光乱舞, 血花四溅。
见状, 尚清华抱着漠北君大腿的手更是坚如钢铁。他开始絮絮叨叨:“大王, 请收下我吧。我很有用的!”
漠北君的身体似乎歪了一下, 道:“哦?你有何用?”
“我会端茶送水洗衣叠被……不是。”尚清华给他贴心地分析道:“大王你看,我可以给你在苍穹山当卧底, 传递情报,实现魔族一统人界之壮举。”
漠北君呵呵:“外门弟子,而且是安定峰的外门弟子。你做卧底,何年何月才能实现魔族一统人界之壮举?”
尚清华讪讪地道:“峰别歧视,这样,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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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连魔族都歧视他们这一脉?而且对“安定峰”这个概念的歧视、甚至超过了对“外门弟子”的歧视……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正痛哭流涕、纠缠不清、抵死要从之间,漠北君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尚清华尚且抱着他的大腿,漠北君一倒,他险些被压个正着,连忙撒手。
他怔怔蹲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漠北君身上带着伤过来的吧?
怪不得脸这么臭,火气这么大,这么容易推!
是不是刚好被自己手贱戳到伤口了?有时候手贱也是优点啊!
尚清华谨慎地挪了过去,仔细察看。
果不其然,漠北君的后腰,大概是右肾的地方,有个一指节长的细细伤口。从伤口中间破出一点金色的锋利尖角,依稀看得出以金丝打造、工艺繁复,是花瓣边缘形状。
如此风骚,是幻花宫的菱花镖,没错!
这种武器是作为作者的飞机菊苣随手胡诌的,镖身轻薄细小,而且涂了一点麻醉剂,中镖者很难觉察自己体内被打进了东西。动得太厉害,镖身就会华丽丽地“开花”,长出锋利的六片花瓣,切割中招者的内脏。
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像是和某种魔界生物撞设定了对吧?没关系,很好办,这个可以解释为菱花镖是某位从魔界死里逃生的幻花宫前辈根据那种叫做“情丝”的异生物设计出来的。总之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画外音结束,强行扯回正题。
也就是说,这位今后很有可能一掌劈死自己的纯血魔二代,现在不仅肾被幻花宫捅了,而且还被重度麻醉了。
看样子,漠北君刚从幻花宫的包围圈中杀出来啊。魔族都是很记仇的,漠北一族和幻花宫素有旧怨,仙盟大会围剿那次幻花宫死伤人数最多,正是漠北君对他们的报复。和向天打飞机的设定恰恰能接的上。
尚清华一边心里嘀嘀咕咕,一边脸上嘿嘿哈哈,在地上寻了半晌,寻到一块半个脑袋大的石头,掂啊掂,挺沉。
一、二、三、作势往双眼紧闭的漠北君头上砸去。
系统没有警告提示和拦截音。
尚清华放下了心。没有警告,就是说:可以杀!
“大王啊大王,天意如此,你可别怪我。”尚清华毫无诚意地祈祷一番,手起石落!
——生生在漠北君堪称完美的鼻梁尖前面,刹住了车。
其实,漠北君这个角色对他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可以说,漠北君是打飞机菊苣梦想成为的男人类型。强大、酷炫、我行我素,就像每个孩子童年都梦想过成为奥特曼那样。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杀掉奥特曼呢!
尚清华唏嘘了一会儿。
唏嘘完了之后,十分不要脸地想,不要眼睁睁看着就好了嘛。
于是他转过头,高高举起石头。
——不行还是办不到。
尚清华扑通一声,扔开了笨重的凶器,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都快扑到漠北君身上了。
不行啊不行啊,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太魔性了。
冰哥那种白净小美男的长相,其实他内心不大瞧得上。向天打飞机菊苣给主角这个配置,只是为了让种马的硬件设施更完备,种马也要种得有科学性。而科学研究表明,女性对于属斯文俊美、甚至带点阴柔的男性相貌更为偏爱。
主角免不了被喷,冰哥可谓是三步一粉五步一黑。可是漠北君就不一样了。配角都是拿来爱的,漠北君就几乎没被黑过。
这个角色,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创造的。作为一个被作者暗搓搓偏爱的角色,漠北君体现了向天打飞机作为一个文人对同性理想型的审美。不要问为什么洛冰河不体现他对同性的审美,洛冰河的作用主要是满足他的装b打脸欲和淫(此处应划掉)欲。
即便是现在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漠北君,也完全符合他“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英气十足、冷傲绝伦”的十六字审美真言。
这,就是他心中的梦幻美男!
石头凶器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尚清华(穿书之后的)生平第一次面临着艰难的人生抉择。
最终,尚清华决定:去开房!
到客栈开房……哦不,住房。
此地尸横遍野,尚清华踌躇一番,把清静峰那堆又重又没用的劳什子从小板车上倒垃圾一样倒干净了,把漠北君抗上去,面朝下,罩住他那张一看自己就把持不住的脸。
苍穹山暂时是回不去了。那边也不会这么快觉察出了什么事,因为这一趟出来,预报的行程是七天,这才过去两天。
在遭受袭击的魔族小世子身心脆弱的时候守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什么的,多么棒的刷好感机会啊。尚清华一边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吭哧吭哧,推着大板车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开房,花的是尚清华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一点私房钱。
目前的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没能有管账和挪用公款的权限。开一间房,已经是他经济水平能支撑的极限。那么理所当然的,是一间单人房。房间里,也理所当然的,只有一张床。这张床属于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是给他自己!
尚清华成大字型在床上挺了一会儿尸,舒展筋骨完毕,又爬起来把漠北君抱上了床。
这是必须的。本来漠北君受了伤就心情不好火气大,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或者窝在椅子里,还要不要命了。当心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赏自己一梭子冰锥。
刚才路过药铺时尚清华买了点某某膏,虽说依照魔族异形般顽强的生命力,就这么扔着不管,戳多大个窟窿也会慢慢长好,但既然决定抱大腿,就要懂得抛弃矜持,表现诚意。向天打飞机菊苣自诩坦荡荡一真小人,最看不起明明要抱大腿还非得装b的伪君子!他豪迈地挖了一大坨,往漠北君破了个洞的肾上堵,觉着差不多堵好了,再把漠北君翻过来,摆成双手合十的睡美人姿态,欣赏了一下脑内理想建模的完美脸庞,这才枕着双手睡在了床的外侧。
夏夜闷热,开着窗子也无一丝凉风。
辗转反侧半宿,好容易打了个盹儿,冷不防被人当臀一脚踹下了地。
尚清华险些被这一踹得吓破了胆。
连滚带爬钻到桌子下,惊魂未定扭头一看,漠北君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里蓝光亮得如同充电充过了头即将爆炸。
尚清华早就想好台词了,声情并茂,捶胸顿足道:“大王,您总算醒了——”
漠北君不为所动,冷冷看着他。
尚清华:“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对方不搭理他,尚清华也一点不觉得尴尬,还窃喜地考虑到了失忆这种可能,自顾自道:“那个,咱们刚才在小路见过面的。我说我要追随您一生一世,做大王您的……”
漠北君打断他:“你刚才抱着我作甚。”
“……贴心小棉袄……”尚清华怔了怔:“您说啥?我刚才怎么您了?”
“你抱着我。”
恍然大悟,晴天霹雳。
这鬼天热得跟烤炉似的,偏偏漠北君体质阴寒,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往清凉的那边靠,越靠越凉越舒服,怪不得做梦梦到一根大冰棍,幸福地四肢章鱼状齐齐缠上,边舔边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尚清华仔细窥看漠北君的脸和脖子,没有异样的水光,忍不住阿弥陀佛。他小心翼翼道:“您身上冰冷,我怕您是不是要不行了,这才抱着您啊。”
漠北君闻言,嗤道:“蠢货。我天生如此,身体越冷状态越佳。又不是人,冷是要死。”
尚清华一直察言观色,见他表情松动,立即笑逐颜开。正准备打蛇随棍上从桌子下钻出来,漠北君忽地恢复了冷冰冰的音容:“你敢再动试试。”
尚清华立刻不敢动了,可怜巴巴地抱住木腿,像只仓鼠一样团在桌子下。
漠北君道:“你有什么目的。”
尚清华厚颜道:“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一生一世追随您。”
漠北君只当没听见,“你是安定峰外门弟子。”
尚清华现在总觉得别人强调“安定峰”这三个字,就带着一种歧视的意味,生怕他嫌自己没用直接灭了,钻出个头:“大王你听我说,我还年轻,还有上升的机会……”
“进去!”
尚清华连忙退回安全地带。
这个距离,漠北君满意了,他才道:“你助我,是为‘上升的机会’?”
果然心高气傲,不说“救”这个偏向弱势的动词,而换成了“助”这个辅助意味的字眼。尚清华嘿嘿嘿装傻笑。
“不是”?可信度低于3。“是”?漠北君比较鄙夷那类没风骨的小人,这也是为什么原著杀原装尚清华不手软的原因,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货活着。何必不要脸地承认、上赶着降好感度呢?
好在漠北君心中早有定论,尚清华已经被“啪”的盖上了一个“贪生怕死须溜拍马出卖师门”的章,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冷哼了一声,重新躺下。
尚清华等了半晌,没有进一步动作。
这算是暂时接受了他的投诚?还是……又晕过去了??
最终,尚清华还是没敢贸贸然靠前,窝在桌子底下,胡乱凑合了一夜。
折腾大半晚,早上醒来,尚清华就正式开始了当牛做马忙忙碌碌的一天。
光是上午,尚清华就任劳任怨地上上下下跑了二十多次,给浴桶换了七八次水。
这些水是给漠北君疗伤用的,冰法大爷总归泡在水里方便些。泡不了小半个时辰,好好的一桶温水就能泡成冰渣子。尚清华缩在角落,一边啃随身带的干粮一边看漠北君脱衣服,对他梦寐以求的身材和腹肌羡慕至极。
看着看着,忽然发现漠北君不脱了,盯着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尚清华嚼吧嚼吧两下,急急多吃了几口,防止漠北君突然要他把干粮交出来。
漠北君问他:“很闲?”
尚清华忙道:“不咸,这个是甜的。”
他还没来得及再吃几口,几条黑影兜头罩脸扑来。
于是尚清华不闲了,他要给新认的主子洗衣服。
是的,魔族小世子出来就穿了这么一身,又是破洞又是血又是汗的,还能穿吗?当然要缝缝补补洗洗晒晒了。
低魔仙侠世界就是这么的不浪漫,惨淡的、万恶的现实主义!
尚清华发誓,如果还有机会变回向天打飞机菊苣,他下本要写个高魔玄幻流,脑洞可生吞、科学给狗啃的那种,织云成衫,剪月为带,所有的力气活勾勾小指就解决了,再也不需要有安定峰这种悲哀的存在!
贴心地补好了漠北君肾那块儿的小破洞,拧干净挂在屋子里,尚清华觉得这天自己的表现好极了。
于是到了晚上,他怀揣着这份谜之自信,腆着脸想爬上床去。还没靠到床沿,历史重演,又被踹了下去。
他坐在地上,两眼含泪,尾音都在发颤:“……大王啊,你不让我躺在床上,万一你夜里冷了、渴了、饿了、想翻身了……该怎么办?”
漠北君挑眉道:“好办。”
于是他命令尚清华去找来一根绳子。一端系在他手指上,一端系在尚清华……
手指上?
哪有那么好的事,脖子上而已。
尚清华躺在地上挺尸,心想这人活得真他妈不如狗……唯一能想到的自我安慰是好歹漠北君不是变态,另一端没系在【哔——】上,那才是不人道咧。
这种含辛茹苦的日子只过了四天,可尚清华真真度日如年。连到了晚上都噩梦不断。
这天半夜,尚清华睡得正酣,又做梦了。
这回他梦见自己还在现实世界,对着电脑嘤嘤哭泣,旁边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壮硕大汉,正拿着一根毛刺刺的黄瓜,状如多毛的小腿,猛力抽打他的脸,边抽打边咆哮:“你写的都是些什么破jb玩意儿!”
向天打飞机拼命躲避黄瓜,奋力辩解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码字了。瓜兄你不要这样!”
绝世黄瓜:“那还不赶快更新!”说着一个绳圈套上他脖子。
万般痛苦中,尚清华挣扎着醒来,脖子还在一紧一紧。顺着望过去,漠北君躺在床上,频率刻板地拉着绑在他手上的那一端绳子。
尚清华有气无力道:“大王你要点什么?”
问了两声,才发现漠北君不是故意在整人。他根本是无意识状态,只是在很不舒服地翻来覆去,手里抓着个东西就迷迷糊糊逮着撒气。可怜了脖子被拉着的尚清华,给他逮这么两下,眼珠子差点给挤出来。
漠北君皱着眉,还在不安分地翻滚。尚清华蹑手蹑脚靠到床前,看了他光洁额头上浅浅沁出的汗珠和飘着微微热气的衣服,明白了。
漠北君的肾,看上去好像只有个小伤口没什么大不了,其实情况有点严重,只是他死撑着不说。再加上冰法系魔族本来就讨厌炎热的天气,时值盛夏,可能伤口正在呈现一种类似发炎甚至化脓的病变。
肾好的这么慢,是不是需要来点肾宝强化一下!
漠北族只要低温就行,没有低温只好创造低温。尚清华嘀咕了一句“睡相真tm的差”,认命地出去,不怕夜半三更敲门讨人嫌,要了两把蒲扇,一盆水,两条干净的巾子。回来给漠北君擦了一通,湿巾敷上额头,左一把右一把抄着蒲扇,玩儿了老命地扇。
他边扇边呵欠连天,扇得自己都快两眼模糊了,半梦半醒间,好像看到漠北君的眼睛是睁着的。冰蓝的瞳孔在月光下又亮又冷,像一对瑰丽诡谲的猫眼。
这情形着实吓人。尚清华一个激灵,睁大了狗眼,再好好一看,又分明是紧闭着的。
一觉醒来,发现大事不好。
尚清华昨晚热昏了头,蒲扇摇着摇着,居然趴在床上睡着了。好险好险,万幸漠北君还没醒,醒了不得把自己脑浆子踢飞!
尚清华连忙跳下床,躺到自己床头下面那片领土上。
过了一会儿,床板嘎吱轻微响动,漠北君才坐了起来。尚清华心吁,就差那么一点,再迟点醒来,就要血溅当场了。
次日,得了漠北大王恩准,终于能重见天日,出门上街去走走。
其实是他抱着漠北君大腿哭诉:“大王我干粮断了啊,我修为不到家不像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你再不让我上街买干粮,我饿死了在这屋里当心尸体臭着你……”
街角的铺子里要了碗稀粥喝。粥清如水,低头照见自己的影子,一派雨打黄花、遭人蹂躏的憔悴形容。
正凄凄惨惨戚戚间,忽听背后似乎有人喊他师弟。他一回头,见是四五名袖袍飘飘、仙气泠泠的少年子弟,背负长剑,肃容向他走来。
同门,苍穹山派的同门啊!
是了,已经过了七天了,是组织派人来找他来了!
尚清华热泪盈眶,颤颤巍巍伸出手:“师兄,魏师兄啊!”
为首的少年满面含蓄的笑容,腰悬两把佩剑,一长一短,两袖盈盈如灌清风,正是万剑峰的魏清巍师兄。见尚清华奔出,迎手来接,动容道:“x师弟,你……你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你怎么完全变了个样子,都不成人形了!”
“……”尚清华热泪咽了回去,讪讪道:“那大概是因为我不是x师兄吧。”
他现在只是吃的不太好瘦一点而已,什么叫不成人形?而且魏师兄你们万剑峰试剑台每把剑我都擦过三次以上,你每次都还让我把你的房间也顺便扫了、饭也顺便做了、穿山甲也一起喂了,这么快把人脸都给忘了!
魏清巍道:“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在开玩笑?怎么,不好笑吗?哦对了,尚师弟,怎么只见你一个人?其他人呢?为何延期不归,是发生什么事了?”
“呃魏师兄你还是这么爱讲冷笑话。其他人……其他人……”
短兵相接太突然,尚清华一时编不出天衣无缝的故事,只好脸色苍白地晃了两下身子,咕咚一声,倒地上去了。
他现在这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装个晕绝对没人怀疑。
装死时,感觉魏清巍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脸。其他几人道:“师兄,他晕了,怎么办?”
魏清巍边戳边道:“能怎么办,先拖回去再说吧。”
穹顶峰。
一排排的尸体摆在大殿外。那天下山取货的安定峰外门弟子,除尚清华外,一个不差,全躺这儿了。
尚清华跪在尸体前,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没办法,这个修真界不好混,像他这样先天条件不好的,泪腺不发达点真不行。不然刚才在峰主们面前,就不能作“悲痛欲绝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状了。
峰主们问完了话,气氛凝肃,进殿内商量去了。忽然听得剑穗佩环琅琅相击之声,一名身穿清静峰校服的少年缓缓走近。
这少年肤色白皙,眉眼细长,唇色浅淡,略带刻薄之相。黑发与浅青色飘带服服帖帖束在脑后,怀揽长剑。正是那丧门星刻薄鬼,清静峰上一朵奇葩,《狂傲仙魔途》独领风骚之一代人渣反派——沈清秋。
沈清秋查看完尸体,漫不经心问道:“那魔族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或是什么东西?”
尚清华愣了愣,为他主动找自己搭话而受宠若惊:“没有?”
沈清秋惯来下颔微扬,所以看人常有下睨之态。尚清华每次跟他说话,都觉得他在鄙视自己,虽然鄙视也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
沈清秋似笑非笑道:“这可奇了怪了。七八个人全死了,如果不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们,怎么就偏偏留你一个活口?”
尚清华眨巴眨巴眼,泪水又落下来:“这……这……”
沈清秋这回是真笑了:“尚——师弟。你究竟是凭什么,能全身而退、回苍穹山来呢?”
这里的话绝不能马虎应对。
这个世界里的沈清秋这厮,是按照他的原设走的。不同于那些智商40的纸片人儿炮灰,绝壁不好糊弄。给他诈出倪端来打个小报告,卧底生涯还没开始就可以结束了。
装傻憨笑30s,尚清华脑门顶灯泡一亮,当即嗫嚅道:“这……可能是因为……”
因为跪得毫不犹豫?
因为大王叫得响亮诚恳?
因为尊严舍弃得干脆利落?
沈清秋耐心等着,等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尚清华咳得泪花滚滚。他则退了一步,面露嫌色。
一物降一物,你看我召唤谁来收拾你!
果然,五秒钟后,岳清源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清秋师弟,魔族行事本来便无律可循,尚师弟也是好容易才逃脱大难,即便是有话要问,不如等他缓一缓。”
出来了!神级召唤兽?好人?未来掌门?岳清源抵达战场!
尚清华默默开始计数。
沈清秋举手道:“好好。我说话不好听,不说了。岳师兄,你请。”
1hit。
岳清源道:“安定峰的师弟们这次下山,本也是为了帮清静峰办事,师弟何必半分同情也吝于施予……尚师弟你为何越咳越厉害了,可要我去叫千草峰的木师弟来为你看看?”
2hit。尚清华感激涕零地冲岳清源摇头。继续计数。
沈清秋讥笑:“十二峰各司其职,各擅所长。安定峰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岳师兄何必说的他们这般委屈,好像苍穹山只有安定峰有事要做?况且难道师兄以为他们真这般任劳任怨?平日里背地里骂的还少?”
3hit。
岳清源始终神色耐心不变,还想说话,沈清秋立刻道:“打住。谢岳师兄教诲,清秋日后再聆。我走了。”
4hit。get!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说话,超过五句绝对能不欢而散!
沈清秋抱着修雅剑走远了,岳清源这才回头:“尚师弟,你受惊了。”
尚清华忙道:“没没没……”
跟他这几天受的累、受的剥削比起来,受点儿惊,根本微不足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次事件后,不知道安定峰老峰主是为了安抚尚清华还是怎么样,把他升成了正式入门弟子。
尚清华啦啦啦了一路,回大通铺房收拾了东西,到安定峰最高层的闲人居报到去了。
是的你没看错。安定峰这些一辈子忙忙碌碌粗使丫鬟般的弟子们,住的宿舍居然叫“闲人居”。
闲个屁!向天打飞机发誓他当初设这个名字的时候绝对不带任何嘲讽意味,但是如今看着这三个字,却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巨大恶意。
尚清华找到自己的小屋,带着身心的双重疲惫,坚持铺好了床,转个身倒了杯水,一回头,有个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手中在管事处新领的的茶杯十分俗套地坠到了脚下。两条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大王。”
漠北君翻了个身,脸朝他。面无表情,声似寒冰:“追随我一生一世,嗯?”
尚清华要吓哭了。
居然跟回来了。万万没想到……不对,严格来说不能算万万没想到系列——“谜の神出鬼没”,这原本可是自己为了漠北君能随时随地帮冰哥杀人放火搞黑暗行动而开发的特殊技能!
尚清华滔滔不绝道:“大王你听我解释。那天一出门,我本来只是想喝完粥就回去的,但是谁知道呢,命运弄人,我遇上了一位熟识的师兄。我怕他问太多,露出了破绽,他带人去找大王你的麻烦就不好了。再加上您的伤势已无大碍,左思右想的我便决意先忍辱负重跟他们回来,今后再见机行事……”
漠北君撑着太阳穴的那只手似乎厌了,换了另一只。
“他让你回来,你就跟他回来了。”
尚清华委委屈屈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抵死不从?大打出手?这怎么行,且不说我打不过他们,更重要的是,我还要给大王您当卧底呢,怎么能这么早和苍穹山撕破脸皮?”
趁着这如火如荼的劲儿,他趁热打铁道:“报告大王,我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是不是冲劲十足?是不是很有上升空间?……”
狗腿。狗腿的无以复加。
然而,纵使表面再如何狗腿,向天打飞机菊苣的内心却是云淡风轻的。他一向坚信:
1男儿下膝有黄金(顺序没错);
2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不弹何时弹。
这两大人生准则告诉他,必要的时候,狗腿一点没什么所谓的。换个方面想想,漠北君是他创造的人物,对一个作者来说就相当于自己的儿子。爹对自家儿子牵就点、疼爱点,当然没什么所谓。所谓儿女是父母前生的债……
砰砰嗙嗙,还是挨了一顿好揍的尚清华抱着膝盖,蹲坐在椅子上,娴熟地运用阿q精神大法进行自我创伤修复。
舒展筋骨完毕的漠北君重新躺回床上,伸个懒腰,翻个身,背对尚清华,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困意传来:“明日继续。”
……
还特么继续啊?!
尚清华有种大喊大叫把整个苍穹山都招来跟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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