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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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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手接过信封,却没有打开,而是盯着他手中那张迎风飘动的信纸,狐疑地问道:“你单独抽出一张干什么?”

    他冲我一笑:“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还抽出信纸,逗我呢?

    莫非这封信里有什么蹊跷?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急道:“喂,你说了要给我看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我不是给你信了吗?”

    “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偏过头看我,笑了笑,干脆利落地说了一个字:“灰。”

    哦,是灰啊——灰你个头啊!

    “你当我瞎是不是!你手上拿着的明明是——”

    “是什么?”沉新对我莞尔一笑,门外的风雪呼啸着席卷而过,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一松手,那张有些许泛黄的信纸就从他指尖被风刮走,飞到了门外。

    信纸随着风雪打着卷地在空中翻飞,点点雪花落在其上,自一角隐隐有火光燃起,不过片刻,整张纸就在风雪中烧成了灰烬。风一起,那些燃烧过后的灰烬就随风而散,飘向了远方。

    我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了,”沉新倒是无所谓地拍拍双手,对我明眸皓齿地愉快一笑。“现在都全部变成灰了。如何,我说得不错吧?”

    哈哈哈……灰……

    我站在原地呵呵笑了两声,在对上他笑眯眯的神情时猛地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上前,冲着他怒喝:“说!那张信纸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一摊手:“没什么东西啊。会有什么东西?”

    “你骗鬼呢,”我笑,这种无辜的神情我都要看腻了,也不换点新鲜的花样。“没什么东西你要烧了它?”

    “真的没什么。”他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摩挲着下巴,瞥我一眼,缓缓笑道,“你硬要知道的话,我也只能说,不过是些女孩子家家不能看的东西罢了。”

    我站在原地,盯着沉新,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沉新,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那十九妹一样,人说什么我就信啊?”

    “怎么说?”

    “这是我三表姐写给你的信!会有什么女子不能看的东西?!”

    “那怎么能一样呢。”沉新目光奇异地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是女子,是姑娘家,你那三表姐已经嫁过了人,是妇道人家了,怎么能一样。”

    我风中凌乱地瞧着他。

    “你确定,我三表姐会和你谈一些‘妇道人家’该谈的事?”

    “……”他神色一僵,最终掩饰地干咳了两声,避开我的目光。“乖,看信。”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问出来那张被他烧掉的信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虽然看上去笑嘻嘻的容易相处,但他不想说的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人的。

    大哥说过,这种面上看着一派和乐,实际上心中自有城府的家伙虽好相处,但若是要成为真正的挚友,却需要费一番功夫的。不过我也不想和他成为挚友,和他的相遇就已经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倒霉的事了,要是成为挚友那还了得,就等着去诛仙台吧。

    既然问不出那张信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我也只好看手上这封信的内容了,我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展开,跳过开头问候沉新的寒暄,细细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不过两三眼,当我看到这张信纸上的最后一段话时,我就把这张纸揉成了一团。

    沉新眉头一跳:“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我尤不解气,看到沉新那一副置身事外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把对三表姐的怒气都尽数转到了他身上,抖着那被我揉成一团的信纸,气得笑了。

    “你说,她这是为了什么啊?巴巴地跑过去为人家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的,可那个人有看过她一眼吗?有承过她一分情吗?还说什么已经看开,什么心如死灰,都是屁话!那人一旦出事,她就急得跟什么似的,不远万里地跑到岷江南那去,我大表哥之前为了镇压西殿的叛乱,遭受逆贼刺杀,龙鳞几乎被刮了一半,也没见她有什么表示,只是不痛不痒地关照几句。等到那人受了伤,她又巴巴地跑开了,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我实在是气极了,连话也说得颠三倒四,好在沉新听懂了,虽然他一脸的不能理解。

    “我说你气个什么劲?感情一事向来毫无道理可循,他们又曾经是夫妻,他们之间的事,也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晓。你在这里白白生气,也没什么用,该倾的心还是会倾,该冷的情还是会冷,又何必让自己生气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你也说了,他们曾经是夫妻,曾经!四百年前!现在早就成了陌路人了!甚至可以说,那人和我龙族已是隔了血海深仇,龙族中人提到他,无一不是咬牙切齿,恨意深深。她居然还能喜欢得下去!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必要这么爱死爱活的吗!四百年来不回家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是为了他出去,真是气死我了。”

    三表姐的信上只有寥寥数笔,她简单地说了两句,言她近日有事,可能不会在桃源幻境,但是已经请了我在幻境中待着,沉新若是前去,大可让我去通知三表姐,以此完成当日答应之事。

    若只有这些,我自然不会生这么大的气,坏就坏在信的末尾处还有这么一段话:“近日听闻南江下游留河附近曾有旋泽出没之迹,旋泽难得,可破诅咒,疗外气入体之伤。近日有一故人恰好受了此伤此咒,遂下南江,走留河,愿能采得一二。神君若有急事相寻,下南江即可,芷萱自当恭迎。”

    旋泽草是能治内伤破诅咒不错,可是三表姐这几百年间除了我和她的弟子佳期之外就没接待过其他人,就算再加上一个沉新好了,也只有三人。佳期自不用说,她在桃源幻境好好的,我和沉新也是在此前半点伤也没受,她是发了疯才会为了我们去采旋泽草。

    哼,别以为她不跟我说我就不知道,最近三清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事,破云神君在捉拿一头几欲修炼成魔的恶兽时被那恶兽重伤,妖气入体,受了内伤。这原本也不算什么,作为一个成天打打杀杀的武官总会有受伤的时候,只是不巧那恶兽不知从何学来了早已灭族的修罗之术,给他下了一个厉害的诅咒,使得妖气无法外泄,在四肢百骸内不断横冲直撞,伤上加伤。据我二哥说,他当时就面色惨白地吐了好大一口血,站立不稳,后来还是被他的属下带回宫的。

    三表姐她早不去采晚不去采,偏偏在这个时候去采,不是为了他还能有谁?

    “你说她是不是傻?属下受伤,常清神尊会放着不管吗?就算我二哥不说,我也能想到常清会亲自出手替那家伙拔除妖气,解除诅咒。对于战神来说,这点子术法又怎能入得了眼,必然是一下就手到病除了,还需要她巴巴去地采凡间灵药来疗伤?”

    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三表姐平日里心思缜密,在我们这一辈中最是心思玲珑,最得长辈的喜爱,怎么一遇到和破云神君有关的事就都乱了套了?

    沉新微微一笑,他的神情不复以往的明亮,倒有些难以名状的惆怅,也因此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安静起来:“情之一字,不是谁都能参透的。听碧,你不是三郡主,自然不知道三郡主对破云的爱有多深,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一怔:“爱?三表姐她还爱着那个家伙?”

    沉新无声地点点头。

    “可、可是为什么啊?”我不明白地摇了摇头,“他曾经杀了我龙族中人,伤了我西殿姑父,又让三表姐凄凄惨惨地过了那么多年,又在无相幻境枯坐的几百年……不说西殿,现在就连我们龙族都不待见他,三表姐怎么还会爱着他?”

    “所以你不明白。”沉新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被我一巴掌拍掉后又从善如流地收了回去。“总之,他人的感□□你少搀和,别到头来两边都不是人。三郡主想要去采药就由着她去,左不过是她自愿的,个中滋味她自己肯定也知道,你不用担心。”

    我皱眉低下了头,心绪烦乱地搅动着手指。

    “不用担心……你让我怎么不担心……”

    这几百年来,三表姐枯坐在无相幻境,眼看着好不容易要看破红尘,有点神仙的潇洒模样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她要是对破云神君还有情意,那我姑父可就要气死了。

    不对,等等——

    “三表姐这么多年都待在幻境里,除了我和佳期之外就没有再见过其他人,要说的话也只有你这个旧友。”我豁然抬头,瞪着沉新,“我和佳期不可能告诉她有关于破云神君的事,是你告诉她这件事的?”

    沉新轻飘飘一笑:“世上无不透风之墙,只要有心想知道,她总会知道的。是不是我告诉她的,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大声道,“如果你不告诉她,也许等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人的伤都好全了。我三表姐她看着很平易近人,但是她的心气可高着呢,若是她知晓那人的伤已经好全了,虽然心中有可能会担忧牵挂,但最起码不会做这些热脸贴冷屁股之事。都怪你!”

    “怎么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都怪你!怪你!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行了吧?”沉新被我念得烦了,举起双手毫无诚意地认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谁要你的道歉!”

    “那你说,你要什么?”他完全就是敷衍的语气,估计连我在说些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我一噎,正想措辞反驳回去,又想起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三表姐已经下了南江,估计这时候都采到足够的旋泽草了,或许正在赶去神宫的路上。我可不能再让她继续错下去,得去阻止她才行,就算不为了她的终身,也要为了我姑父的身体考虑。

    想到此处,我低头就要跨出闲生殿的大门,却被突然横到我身前的沧海拦住了步伐。

    “你干嘛?!”我瞪向沉新。

    “你要干嘛。”他反问我,“去阻止三郡主?不让她去见破云?”

    “没错。”我理直气壮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好了,三表姐对他还存有情意,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他对我三表姐只有恩义,没有情意。三表姐再继续跟着他,只会让她更加受伤,也会让她和姑父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所以我要阻止她。”

    “我不是说了吗,他人的感□□你少搀和——”

    “怎么就是其他人了?她是我表姐,是我亲人,我自然能搀和。”

    “我说你怎么就说不听呢,”沉新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沧海随着他的动作散发出阵阵威压,让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这件事是你能搀和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做棒打鸳鸯的那根木棍?”

    “那又怎样!”

    “不许去!”

    “我就去!你让开!”

    “让开你个头!”他伸指戳了我的额头一下,“你就算要去,也不能穿着这身衣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