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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沉新才抽身离开,停止了这场让我几欲晕眩的亲吻。
我睁开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双颊烫得发热。
他依旧捧着我的脸,见我睁开眼,就笑道:“好了,现在是不该见的人也见了,不该做的事也做了,你准备怎么回去跟你娘说呢,嗯?”
我面色爆红,却不是因羞恼所致,而是被他气的:“你!”
“我?我怎么样啊?”
“不要脸!臭流氓!”
“这两句话我在刚刚好像也听过?然后我怎么做了,你还记得吗,听碧?”
我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见沉新又凑了过来,还以为他又要吻我,反射性地闭上眼,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正当我以为我被他耍了想睁开眼时,他却又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唇,这才笑着放开我。
我对他怒目而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本来没想吻你的。”他往后坐了坐,一脸无辜道,“谁让你闭上眼了呢,我就想是不是你想让我亲你,我就亲你了。怎么,难道不是啊?”
“你……!”我恼羞成怒,“你这个登徒子——我根本没想那样做!”
“那你闭眼干什么?”
“还不是、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啊?”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肺都快气炸了,羞愤和恼怒一起涌上心头:“你明知故问!”
他“嗯?”了一声:“我不知道啊。”
“你——你就装吧,尽会欺负我!”我蹭地一下站起来,“我要走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地面壁思过吧!”
我站起身,正想往门外就走,就见沉新一副大爷样地靠坐在榻边,懒散道:“利用完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啊?”
“谁利用你了?”
“来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是苦着的;等走的时候,脸是板着的,心里却是笑着的。”他气定神闲地敛目垂眸,“难道这还不算利用?唉,我的心都被你□□得处于破碎的边缘了。”
我被他气得差点升天:“谁告诉你我现在心里乐着的?!”我明明是快被你气死了好吧?!还你的心处于破碎的边缘,我才要被你弄得处于疯魔的边缘了!
“那就是苦着的了?”
“……也不是——不是,谁说一个人只有两种心情的?”未免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挤兑我,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就往他身上砸,见他一伸手利索地接住了,才气呼呼地道,“送给你!可别再说我来看你是不怀好意了!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再见!”
沉新一愣,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又看向我:“玉穗?”
“一个月前,你不是说你那穗子又掉了吗,”我没好气地道,“所以我就重新给你打了一个,老早就打好了,只是娘亲他们忽然过来,才没有机会给你,今天本来是特意过来送给你的,没想到你却不识好人心,哼。”
他就微微一笑,收起穗子道:“你是特意想过来送我东西啊,还是被我刚刚的那番话给刺激到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要给我的?”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我今天本来是没想到手里有这个穗子的,打好了的那几天倒是天天想着送给他,只是被娘盯得太紧了不敢有小动作,就这么放置了几天,还真的把这东西给忘了,要不是他刚刚拿话挤兑我,我估计今天还不会想起这个穗子来。
当然,我怎么可能承认这件事呢,当下就道:“你就挤兑我吧,爱要不要!好了,我要走了,不想再跟你说话。”
“哎,别啊。”看我是真气了,沉新就笑着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回了榻上,“我刚才那些话就是在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不想搭理他。
是啊,你是在逗我,但是我很生气,很生气!
“留下来陪陪我吧?”见我不说话,他又道,“我在这里都待了快十天了,每天不是临摹书法就是静心修炼,还要整理修缮一些破损的古籍旧书,都快无聊死了,好不容易你才来了一趟,怎么又这么快要走?”
我抿唇:“……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那我现在给你赔不是?”他浅浅一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不生气了,好不好?留下来多跟我说说话?”
“……”
“听碧?”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身子却是一软,靠进了他怀里。
沉新就伸手拍了拍我的背,顺着我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一时间,满室寂静,徒留他身上墨香芬芳。
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等到日落西沉时,我已然将刚才的那份不高兴全部都忘记了,和沉新说笑说得正起劲,他却抬眸看了眼天边的落日,一句话就又把我的心情弄得低落起来:“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听碧。”
我正兴致勃勃地听他讲苍穹的一些奇闻异事,陡然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当下就有些不开心了:“刚才让我留下来的是你,结果现在想赶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一手撑在桌案上,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道:“刚才让你留下来,是我舍不得你,现在让你走,是为你的身体考虑。你娘不带你回宫固然有季井龙王的原因在,但肯定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苍穹有水明池在,你现在元气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我有些生气,“是你说的,只要我不闭关修炼,就只需在池子里待满一个半时辰便行,要不然很容易被里面的寒气冻僵。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我这几天天天待在水明池里打坐修炼,都快憋出毛病来了,你被你师傅禁足,应该更能理解我才对。”
“你还知道我被师尊禁足关在这里啊,要是我能出这思过阁送你回去,我会这么早就赶你走?”沉新有些薄怒地道,“你以为我不想你多待一会儿?只是我不放心你在日落之后一个人赶回水明池而已,你就不能多想想?”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知道他不是有意赶我走,我才宽慰了,笑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离宵禁还有段时间呢,我好歹也是个神仙,难不成还怕天黑?再说了,苍穹又不是只有你我二人,沿途还有许多苍穹弟子呢,你瞎担心什么。”
“从思过阁到水明池的一路上都很偏僻,今日廿三,没有要经过这几条路的修业之课,他们又不会特意绕过来走远路,怎么就能让放心了?”他起身握住我的肩,“好了,就当是我要求的,你快回去吧。等天晚了再回去我可放不下心,你要是再迷路到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去,没我去找,该怎么办?那边的花花草草可又得遭殃了。”
……你的重点其实是那些可能要惨遭□□的花花草草吧?!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迷路了?上次的是意外,意外!
不得不说沉新的这一番话的确很有效果,我立刻就激动地表示我才不会迷路更不会□□那些路边的花花草草,柳眉倒竖地冲他狠狠哼了一声,我就拂袖一展,愤恨不已地准备离开并且以后再也不来这什么见鬼的思过阁陪他的时候,他却又拉住了我的手。
我不耐烦地回头:“你又……”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浅淡的吻,轻轻地落在我的眉间。
落下这一吻之后,沉新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理了理我额前的发丝,笑意满盈地道:“今天你能来这里,我真的很开心。”
“……”
“明天再来?不过明天没有我的师妹们带路,你能靠自己的记忆走到这里来吗?”
我立刻面无表情地道:“明天我有事,不来了。”
“那后天?”他笑意盈盈。
我面无表情:“后天也有事,来不了。”
“再后天?”他愈发笑意盈盈。
我愈发面无表情:“也有事,不能来。”
他终于大笑起来,揉着我发心道:“好了,不逗你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快回去吧。明天再来?”
“不来!”我气呼呼地扔下这句话就掉头跑出了大堂,身后的帘子被我弄得哗啦啦响,跟沉新的笑声一唱一和的,简直就像是附和着在嘲笑我一样,听得我生气不已,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都快气出内伤了。
好在我虽然有些心情激动,但还依旧牢牢记着之前沉新的师妹们教我的步伐,注意着脚下细微之物的变化,奇迹般地没有行差踏错半步,顺顺当当地绕过了设在门口的阵法,出了阁门。
只是还没等我从顺利出阵的喜悦中回过味来,一个窈窕艳丽的身影就引走了我的注意力,让我从那阵又似激动又似害羞的心绪中平复了下来。
那是一个女子,不,应该说,是一个神女。
她身着一袭曳地的金红八络繁结长裙,盘花镶珠的金坠下是一朵如火云一般的祥云花钿,肤如凝脂,眉如远黛,端的是桃腮杏面,整个人光艳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且她非但这一身着装光华夺目,整个人身上散发的法力也让我倍感压力,世人常道女子似水,我面前的这位神女却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好似不管是谁,不管何物,只要靠近她,她就会把它们都烧成灰烬,带着目空一切的傲然冷漠。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因此不管她是如何的光彩逼人、难以忽视,也不管她身上穿的并不是苍穹的弟子服,一看就是外人,我也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开她盯得我有些如芒在背的目光,低头准备离开。
反正不管她出现在这里是路过也好,专门来找沉新也好,都不要紧,找沉新,我相信沉新能安然无恙地把她挡回去,要是她只是路过这里,那就更好了,根本没我什么事。
只是我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女子却显然不这么想,在我避开她的目光准备离开时,她冷着一双美目开口了:“你就是龙宫公主?”语气冰寒,听得我不由脊背一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龙宫公主?……你找错人了。”想到此,我就摇了摇头,故意作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你是谁?为何不着我苍穹弟子服饰?”
那女子冷冷一笑:“你不必装傻,你身上的气息和那日在殿外突然出现的那道气息一模一样,我知道是你。当日,就是你救了那个畜生的?”
我过了好一会让才反应过来她口中说的畜生是谁,当即又惊又怒:“畜生?你竟敢——你是谁?!”
她冷冷盯着我,一双眼冷得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冰冻住一样:“当日一时不察,竟叫你救了那个畜生的命,让他得以苟延残喘地活下来,真是老天无眼啊……”
如果说我听到这句话还不知道她是谁的话,那我未免也太对不起沉新了。
“瑶台玄女?”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出了这四个字。
她冷冷一笑,并不答话,右手却忽然一挥,六道火光顿时从她袖中飞出,向我袭了过来。
我本以为她至少会回答我只言片语,却不想她竟会连话都不说一声就猝然发难,当下大惊,然而再想要避开或是消弭这些火光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六道红莲邺火在转瞬间就尽数没入了我的胸口,我只觉得周身六个大穴一阵火烧火燎似的疼痛,灵台处仿佛烧起了一场大火,就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
我是被一阵钻心的疼痛给痛醒的。
彼时我浑浑噩噩,不知身处何地,四肢百骸却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令我痛楚难当,几乎想再度痛晕过去,只是却被周围的一圈火链给烤得神志清醒,当下痛苦不已。
水灵珠在沉新那,没了水灵珠,我周身的护体水气很轻易就被这圈火链给攻破了,火舌跳跃,虽止步不前,却也依旧让我蜷缩起了身子,不得不咬紧了牙才撑住了这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一声冷哼在附近响起。
我痛得已经是盈了满眶的泪水,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艰难地循声望过去,就见瑶台玄女立在我跟前,眉目疏离冷淡,清清冷冷地道:“你于那日救了他,我还当你是什么厉害的人,却原来不过如此,连魂追之苦都承受不住。这天道还真是无眼,竟让你这么个草包救了那孽畜一命,他还真是命大。”
魂追……魂追……?她、她口中的魂追,难不成就是当日苏晋提及的魂追?
可魂追不是要听到神女哨之后才会发作的吗,怎么会……
我额头冷汗频出,身体里的痛苦一波未灭一波又起,痛得我都快神志不清了,关于魂追的思绪也就断断续续,根本就连不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沉新……
“……这世间竟有如此可笑之人,明明自身都难保了,却还不惜为那个畜生失去半个龙元,真是愚蠢。”瑶台玄女还在继续说着什么,我浑浑噩噩的,却又不想错过什么关键的话,只能凝神去听,好在虽然我身上痛楚难消,但时间久了,也勉强可以忍受,加之周围的这圈火链一直在炙烤着我的神智,让我的神思不得不清醒下去,我也把她的话给听了个七七八八。
只听她冷笑着说完这一番话后又轻叹了口气,似无限可惜地道:“只可惜啊,晟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半颗龙元……当初,便是只有半颗龙元,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啊。”
……晟儿……?这是谁?
我模模糊糊地想,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晟儿二字就像是一个破印符,解开了她体内不知名的封印,玄女开始哀泣起来,声音哀戚:“晟儿……我的晟儿啊,娘好想你……三万年了,你还是没有醒过来,看娘一眼……”
“晟儿啊……是娘没用,娘没有给你拿到那孽畜的半身魂魄,这才害得你错失了醒来的良机,你且等等,且等等……再等一会儿,那孽畜就会过来了,到时,娘把他的全部魂魄都送给你,让你炼化,好不好?……”
我全身都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神思却是清醒不已,听她此言,顿时大为震惊:“你……你好狠的心!”
她竟是要为了她的另一个孩子要了沉新的命!那晟儿是她的孩子,沉新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
我强撑着,艰难地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道:“你……是他的……娘亲,为何……要……如此……”
瑶台玄女闻言,就放下手中一块红得触目惊心的玲珑玉佩,微笑道:“是啊,你说对了,我是那孽畜的亲娘,是怀他、生他、养他数年的亲娘。那你倒是说说,他身为人子,理当尽孝,却为何不肯将他的半数魂魄交予我?我是他的娘亲,难道连他的半数魂魄都不能得吗?”
半数魂魄……若是沉新失去了半数魂魄,那他跟魂飞魄散有什么区别?这个疯婆娘!
“……你疯了……”
她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继续在那边喃喃自语:“晟儿生来命苦,魂魄皆不得全,可饶是如此,他也坚强地活了数个年头……我不过是要那孽畜的半数魂魄而已,又不要他的命,为什么不肯给我!”
“当年帝女尚能为了天帝以三魂七魄之力保其身,晟儿是他的哥哥,他为救他哥哥献出半身魂魄应是当然!他为什么不肯?!呵,不过就是贪命罢了。我本以为,他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就算夫君没有亲自教导他,他也应当能有夫君五分的通情达理才是,没想到却连一分都没有,这个贪生怕死的孽畜!当初若不是晟儿出事,需要同源的魂魄,他哪里会被我生下来?又哪里会得到麒麟之身、凤凰之血、他的一身纯火之法?更别说那一双天生良目了!他的命是我给的,他的神胎之身也是我给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他为什么不肯为了他的哥哥牺牲一点?不过半数魂魄而已,能难道哪里去,难不成会要了他的命吗?!非但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联合外人来害晟儿,这个孽畜!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我咳出一口血来,我的手脚已经被这钻心的痛楚折磨得无力了,因此也懒得抬手擦去嘴角边的血迹,就道:“孽畜……他若是孽畜,你这生他下来的亲娘,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你住口!”她勃然大怒,“那孽畜也配是我的儿子?不过是为了救晟儿生下来的魂魄容器而已!当日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横插一脚,他早就魂飞魄散了,我的晟儿也会醒来,不会还要等这么久!”
我就笑了,轻声道:“瑶台玄女……身为长生殿主人,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还要依仗他人,你这长生殿主,当得……有些……名不副实……啊……”
她一下子站起来,眉间冰寒,额头的那朵火云花钿仿佛一团正在燃烧着的火焰一样红影重重。
我本以为她会继续生气下去,没想到她却冷了脸色,重新坐回了一边的白玉榻上,面上怒色压下,又恢复了一开始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魂追之苦,难以承受吧?你现在的那半颗龙元可还好?可还能护着你灵台平安?”
“尚好,”我道,“勉强能继续护下去吧。”
“嘴皮子倒是挺硬。”她冷哼一声,翻手又拿出刚才的那块红玉玲珑佩来,伸手轻抚着,满是爱怜地温声道,“晟儿,你命苦了那么多年,总算时来运转……老天终究还是顾着你的……今日,我的晟儿非但有同源魂魄可祭,还有半颗龙元可供炼化,娘心里好开心啊……只恨你那狠心的爹爹,当初明明说好让那孽畜来给你续命的,却半途改了主意,非但把那孽畜送到了别处,还害得我们娘俩苦了那么多年,他却一个人逍遥自在地远游去了。待晟儿苏醒,功力大成之后,就替娘去把他抓来,好不好?让娘也消消气……”
随着瑶台玄女似低喃似抚慰的话语,她手中的那块红玉玲珑佩也散发出阵阵的红光,仿若回应。
疯子,都是疯子。
我有些害怕起来,努力挣扎着想要把体内的那个见鬼的魂追逼出来,然而,我越提起法力,那阵钻心的痛楚就越往更深处逼,但无论那阵蚀心之痛如何紧逼,却始终过不去我心口大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它们一样,我的那半颗龙元也因此得以保存下来,让我虽然痛苦万分,却无性命之忧。
这是……苏晋设在我心脏处的心上结界。
本该是威胁我性命的结界,却在这个时候,成了我的保命符……
苏晋……你……可曾想到过会有今天?
本想要我的命,结果,却反而保全了我的性命,还是说……
那边,瑶台玄女仍在继续低声喃喃念着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想去听,暗自凝神静气,将全身法力汇聚起来,想要找个时机冲破周围的这一圈火链。
既然突不破心口大关,那这阵痛也只是一阵痛而已,威胁不到我的性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需要去管它了!这点痛楚,我还能受!
她带我来这里不过就是想要威胁沉新而已,我绝不能成为如了她的意!反正这是八百年前发生的事,八百年后的我还活得好好的呢,怕什么!
我咬紧了牙,在越烧越热的火圈中凝神汇法。
火烧得越来越旺,我体内的痛苦也越来越钻心,瑶台玄女的声音在我听来已经像遥远得在天边一样了,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我本来还算清醒的灵台却在此时迷糊起来,眼前一阵模糊,看不清东西,只望得见满目的红色,跳跃着向我逼近。
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结界碎裂的声音,又似乎是什么重物倒下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尖锐凤鸣与哨声,一阵剑气嗡鸣声突然传进了我的耳中,我心神大振,连忙一手撑地跪坐起来,在这阵恼人的哨声中寻找那剑气嗡鸣的来源。
“听碧!”
一个人影扑到我跟前,不顾我周围还在熊熊燃烧着的火链,一把抱住了我。
我眼前雾气迷蒙,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却依旧微笑起来:“沉新……”
胸口处一阵血气上涌,血气翻滚得我有些难受,一张口,一口血就咳了出来,而且这回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似的,胸口处翻江倒海,体内的血气好像都沸腾起来了一样,让我压都压不住。
糟了,咳了这么多血,沉新会不会以为我身受重伤?我得快点向他解释才行……
沉新抱住我的手颤抖得厉害,我有心想向他解释,可无论我怎么张口想解释,我却像是被人施法除了声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眼前也是一阵模糊,看不清景象。
龙元……又开始隐隐发烫起来……
瑶台玄女的声音传到我耳里有些模糊变形,但这不妨碍我听清楚她说的话。
她说:“她已经被我下了魂追,除非魂飞魄散,不然,永世不能摆脱钻心蚀骨之痛!你要救她,就把魂追引到自己身上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不、不不不!不能是这样!不能是这样!
我急了,顾不得体内翻滚的血气,硬是把法力凝聚于双目之上,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在我面前跪倒在地的沉新整个人逐渐清晰起来,他痛苦中夹杂着恨意的脸庞看得我胆战心惊,我的心也因此而痉挛了起来,为他心痛,更为这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心惊。
我不信,我不信,为什么是因为我,为什么是因为我,他身上才会被种下魂追……
魂追之痛,若非切身感受过,是无法体会到的,当初我不明白也就算了,现在,我既然已经承受了这一番痛苦,又怎么舍得让沉新再度承受?
天道……去它的天道!苏晋说得对,天道本无理,当事情有利于人时,那叫老天有眼,当事情变得不利时,又叫天道不公,究其实质,天道本就是无理的、是死物,为神者不该拘泥于此!
我不能让沉新也受这种痛苦,我尚有心上结界可以帮我挡一挡,他却什么都没有,发作起来更是要人命,我不能让他冒险,绝不能……让他为了我……再一次……
沉新和瑶台玄女还说了什么话,我都听不清了,我只感受到体内的龙元越来越热,就像是那天在新建成的覆河城里面对苏晋时一样,想来,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道是回到八百年后,还是又飘荡到哪里去……
时间……快要不够了。
想到此,我下定决心,一把握住沉新的手,就算颤抖、却依旧牢牢地握着。
我不想离开你啊……沉新……要是我又到了什么别的时空,再见不到你,那可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你……
我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泪水混合着血水一滴滴滴落在我和他的手背上。
他手一颤。
“听碧?”
“……沉新……”我止住了哽咽,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说出来了几个字,声音也低的不行,“八百年后……”
“别说了,你别说了,你等等,马上……很快,很快你就不用受苦了。”
“听我说……我……若失忆……八百年后,无相幻境……再会……”
“……你说什么?什么……八百年后?”
“当心……当心……当心……苏……”和之前一样,苏晋二字无论我如何也说不出口,但现在和之前不同,那时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总会想到办法告诉他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体内的龙元烫的厉害,我有一种预感,再过不久,我或许就又要离开了,离开之前……一定要把这个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咬牙将龙元之力提上,心口的痛楚越来越烈,和魂追的蚀骨之痛相互碰撞,就在我即将被这几阵痛苦折磨得快要晕过去时,一声细微的碎裂之声响起,就像一块玉佩裂开时那样轻轻的脆响,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原本气息翻滚不息的心口顿时平静了下来,带着痛苦过后的余悸。
就像是拦截洪水的堤坝破了一个洞,洪水以滔天之势冲下,无论如何也再堵不起来,那两个字轻轻松松地就从我嘴里吐了出来。
“苏晋……当心苏晋……当心他……”
“苏……苏晋?他是……听碧?听碧你怎么了?你醒醒,听碧!”
耳边沉新焦急的呼唤声越来越模糊,我眼前逐渐被漫天的红霞之色所覆盖,周围的火链在一瞬间涨大了数倍,火浪以翻江倒海之势向我打来。
滔天的火焰在瞬间将我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