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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意外的是,叶梅出师吐蕃竟然凯旋而归。听到叶梅得胜归来的消息,卓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一日,卓凌带着文武百官出迎二十里。
叶梅骑在白马之上,看着一路红妆,眼睛有些湿润了。她还记得曾许诺过卓凌,十里红妆要娶卓凌回家。可是,自己不过是一枚被风吹来的浮萍,风再起时,便是分别之时,哪里还有机会十里红妆铺路娶卓凌为妻?
“梅儿凯旋归来,朕心甚慰!”卓凌远远地就伸了双手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紧紧抱住叶梅,“梅儿,你回来了,朕的心也就回来了!”
众人一阵欢呼,卓凌和叶梅郎才女貌,堪称佳偶天成。
就在叶梅凯旋而归的同一天,听到同盟的吐蕃已经归顺大周,卓子腾叛军士气重挫,叶良辰和廖明哲趁机擒了卓子腾,一路押解卓子腾进了长安城。
反贼理应是交由大理寺卿审问收押的,但卓子腾毕竟是皇叔,身份尊贵不同于常人。卓凌便亲自提审,说是提审,其实也只是坐坐说说心里话罢了。
时值深冬,凌冽的寒风呼啸着刮过太极殿。卓子腾一身银色大氅缓缓走进太极殿。
“皇叔来了。”卓凌抬首淡淡道。
卓子腾跪倒在,如往昔那般叩拜,卓凌一声“平身”,长顺赶紧双手将卓子腾扶了起来。
“赐座!”卓凌惜字如金,面对这个昨日还号召众人取她脑袋的皇叔,她怎么都热情不起来。
胜者为王败者寇,卓子腾知道他犯了滔天大罪,岂敢轻易就座:“皇上,本王……”卓子腾踟蹰着,“皇上,我……我只是不放心,只是想振兴大周的基业……”卓子腾还想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为了做这个皇帝才举旗造反的。可是事实胜于雄辩,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反也造了,城也攻了,再狡辩便显得太过虚伪了。
卓凌盯着卓子腾,眼睛里的怒火都快迸射了出来——若你真的是为了大周着想,为何要将义仓搬空釜底抽薪;若你真的是为大周着想,为何还要在鲁郡扶持外人龙傲天对抗朝廷;若你真的是为大周着想,为何还要勾结朝廷大元毁我朝纲?
可是,卓凌忍住了。
卓子腾一生很是坎坷。十几岁时即为大周的储君,后因哥哥卓子墨与母妃造反时,卓子腾推波助澜坐收渔人之利而被老皇帝(卓凌的爷爷)发觉,怒斥其心可诛并废了卓子腾的太子之位。自此之后,这位废太子便郁结在心,立志有朝一日要登上大周宝座。
先帝在位时,卓子腾笼络各方势力谋反未遂,先帝念在手足的情分上,赦免了其死罪,在江南小镇置办了一所宅子,将卓子腾送往千里之外的江南戴罪修身。可高高在上的皇位时时刻刻都诱惑着卓子腾,即便远离长安城,他还是不忘造反之事,暗中勾结了吐蕃,并一手扶持龙傲天在鲁郡称霸一方。
“皇叔猜测的没错,朕是女儿身!”卓凌心里的愤怒只化成了这几个字,无情的鞭打着卓子腾。
审问皇叔,本是极为私密的事情,到场的都是卓凌平时信得过的人。叶梅和长顺早就知道卓凌是女儿身,并不惊讶。叶良辰之前行走江湖,在卓凌落入莫愁湖那日便知道卓凌是女孩子。唯有梁俊、张远道和穆志云受惊不小,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
“皇上玩笑了。”张远道看着卓凌长大,只道她是自暴自弃,故意气卓子腾呢。
穆志云眼中的神色不同于张远道和梁俊。只见他跪倒在地道:“皇上,草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卓凌淡淡道:“说吧。”
“皇上,草民惶恐,我儿良辰实乃先帝大皇子是也……”
原来,文淑皇后诞子那日,穆志云受卓子腾指示,联合丽娜偷走大皇子。当日,穆志云的妻子也生下一个男婴。穆志云知道一旦将大皇子交给卓子腾,只怕后患无穷,便使了调包计,狠心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了卓子腾,换下了真正的大皇子,即今日的叶良辰。
大皇子身份关系朝政安稳,岂是一介草民穆志云说是就是的,众人自然不会相信。
卓凌细细打量着叶良辰。自从莫愁湖初次见面那日,卓凌便觉得与叶良辰格外亲切些,而且叶良辰的长相极似先帝——同样高挺的鹰钩鼻,同样大而有神的眼睛,同样眉尾高于眉头的剑眉。难道他真的是自己的亲哥哥?卓凌不由得喜上眉梢。
“爹,你昨夜是不是又喝多了?”经历了那么多战乱,叶梅不想卓凌再因为皇位而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中去。穆志云少年得志,中年被抄家,晚年流落异乡,心里苦闷,有了酗酒的恶习。叶梅只道爹爹又喝多了酒说醉话呢。
卓子腾勃然大怒,道:“穆志云,本王视你如手足,你却拿你那草包儿子顶替大皇子……本王还想着,先帝英明神武,怎么生了龙傲天这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原来,原来是你生的窝囊废……”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卓子腾的吼叫声戛然而止——穆志云欺骗了他,他才不想让穆志云与亲生儿子相认,得个幸福的晚年呢。
穆志云听了这话,也震惊了:“你……你不是已经杀了他吗?”卓子腾曾经说过,为了杜绝后患,他亲手了结了“大皇子”。难道龙傲天真的是穆家的后人?
众人乱作一团,唯有长顺冷静镇定道:“皇上,老奴曾有幸一睹大皇子臀部,有蝴蝶形胎记。”活捉龙傲天那日,长顺便扒拉了龙傲天的裤子,龙傲天的臀部竟也有一个淡蓝色的蝴蝶形胎记,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变故,长顺为了保护卓凌,并未将此事说出来。
此刻,穆志云已经知道龙傲天是他儿子,泪水涟涟道:“偷走大皇子那日,我发现大皇子臀部有胎记,为了以假乱真,我便狠心请刺青师傅,给我儿臀部刺了蝴蝶形花纹……”
长顺点头,这样说便可以解释龙傲天臀部的花纹了。
“这么说来,龙傲天才是我亲哥哥了?”叶梅丈二和尚一般。
众人不语,长顺弯腰施礼:“请恕老奴冒犯。”然后拉了叶良辰到屏风后面脱衣一验究竟。
“皇上……”检查之后,长顺俯身在卓凌耳边小声耳语。卓凌默默点头。单凭穆志云一面之词来判断叶良辰身份确实有些草率,但叶良辰臀部的胎记是不可造假的。胎记会随着身体的长大而逐渐变大,龙傲天的胎记是人为刺上去的,所以不会变大。
这么多年,卓凌跟长顺相濡以沫走了过来,所以她相信长顺,就像她相信自己一样。
其实,穆志云自小便是一个忠心为国的正人君子。年少时,穆相身份显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为穆府唯一的公子爷,穆志云有太多可以显摆的资本。可是,他却不骄不躁,在朝廷有难时,挺身而出,凭借才智击退敌军。直到中年,穆府倒台,遭遇杀手追杀,虽然心里怀疑杀手是先帝派来的,他终究还是选择站在大周朝这边,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换了大皇子一命。
皇上认亲,岂是可以儿戏的。即便已经确定了叶良辰便是当日丢失的大皇子,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卓凌下令当即滴血认亲。
“皇上……”叶梅凑到卓凌身边,如果卓凌需要,她依然愿意在众人面前刺破自己的手指,帮卓凌演一场戏。
卓凌笑了:“梅儿,这次不用你帮朕了。”
一根银针刺破手指,两滴血在水中纠缠,最终融为一体。
其实,叶良辰的身份已经有了定论,滴血验亲不过是再确认一遍罢了。看着那两滴血相融在一起,卓凌一脸轻松。看来上苍还是眷顾她的,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结果。大周朝将来有哥哥在,她便可以抽身跟叶梅一起去浪迹天涯,看遍人世间所有景色。
丢失多年的大皇子失而复得,举国欢庆,卓凌当即写下禅位诏书,并大赦天下。卓子腾只留皇叔身份,剥去身上所有爵位,禁足在长安城的皇家别院,并禁止朝中众臣探访。龙傲天谋反虽然罪大恶极,但念其尚在襁褓时替大皇子走了一遭阎罗殿,免去死罪释放出狱。
内忧外患都已平复,一时之间,大周朝举国欢庆。
叶良辰却拒不接受卓凌拱手相让的皇位。这个皇位,是卓凌拼死拼活才保全下来的,叶良辰自认为于国家社稷没有半点功劳,没有颜面接受。
快到年底了,天降瑞雪,长顺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卓凌便释了他的假,让他好生歇着不必日日来伺候。
这一日深夜,卓凌和叶梅想好好彼此疼爱一番,便遣退殿外伺候的宫女太监。炉中炭火正旺,二人情意绵绵对视良久,太极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门口是谁,有何事要禀报皇上?”叶梅抬首大声问道。
半天也无人回应,叶梅起身披好衣衫,拉开殿门出去,却见皑皑白雪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长顺非良善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