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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王夫人过来,贾母便留下她说话,王夫人趁机把袭人的份例身份禀明了,只言语里把时候往后说了两年,想着到时候贾政若到贾母跟前再说此事,也有有个遮掩。贾母点头不语,只道:“听说你把小戏们都打发出去了?果然是我当日疏忽了,只当个玩意给她们姐妹们的,却惹出什么大事来了?”
王夫人这才省过来,自己那时一心顾着打发妖精们清理干净了去,却忘了这原是贾母给的人。如今这般做了,却是打了贾母的脸了,一时坐立不安起来。
贾母又道:“在宝玉院子里的或者有不合适的,怎么连云儿同琴儿的人也不问一声就都给领走了?不知道的不说是你好心替她们思量,倒像咱们家眼里没人似的,给了人的丫头们说打发就打发了。”
王夫人讷讷难言,贾母接着道:“且这几个还是伺候过姑娘们的,不晓得你拿什么道理撵的人?这话若传出两句去,可是好说不好听的。”
王夫人汗涔涔而下,还没回过神来,听得贾母声儿道:“还有打发了去做尼姑的呢。你可知道那庵堂里出入的都是些什么人?往后咱们府里的话说不定就哪个打听了去了……”
王夫人到底撑不住了,一下跪倒在地,低泣道:“原是那日老爷打外头回来,不晓得听了谁的挑唆,竟是疑心之前园子里捡着的东西是宝玉身边的人的!我气得发昏,又没得辩驳,便索性去把里头但凡不安分的都撵了出去干净!
那几个小戏从前老太太同我们不在家时,就四处挑事,又是同自家干娘吵架的,又是拉帮结伙同府里老人相斗的,还有在园子里烧纸、往院子里引人等等事情,媳妇并无一句谎话。一时听了这些,气得不成,就越性心想着索性都打发了出去干净。
原是让她们干娘来领了家去各自配人的,偏有几个又闹起来,只说不肯配人,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去。恰好水月庵同地藏庵的两位师父在,就说放人修行也是积福之事,我听着正没心绪,就应允了此事。如今听老太太说了,才晓得竟是媳妇思量不周,行事鲁莽了,还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叹息着点点头道:“你知道你素来老实的,只耳根子太软,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回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如今凤丫头卧床,你一下子要操持这许多事,难免有顾不过来的地方,也是情理中事。我想着,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如今还能让三丫头帮着你些儿,只她到底也是要出门的,倒不如……倒不如好好想想宝玉的事儿……”
王夫人一惊,心说这个时候说起宝玉的亲事来,自己哪里还有说话的份儿?何况贾政那里也正疑心埋怨这自己。思量半日,才道:“老太太前番不是说过宝玉不宜太早成亲的?如今……”
贾母猜到两分她的心思,欲再细说两句,实在提不起那个劲儿来,遂叹口气道:“我不过这么个意思,你心里自打算着吧。”
王夫人见贾母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才略安了心。
及至她离去,贾母在榻上坐了良久,长叹一声,才扬声唤人进来伺候。
家族运势,固然有其冥冥中难言之势,更有眼前明明可见之人。看这贾府,贾母年事已高,便是如今提了口气上来,到底也管不得全部。往下邢夫人王夫人两个,一个孤拐性子,只一句无儿无女无冤家,万事都不比自己手里能抠住的银钱要紧;一个耳软心急,做事常凭一时意气,全无大局之念,寻常时只揣了手当菩萨博个良善之名,事来到便胡乱抓个法子只求应付为要哪见丁点应变之能。
凤姐虽有才,却不得其正,如今自家屋里还不消停,更何况近年来总不免七灾八难的,也难指望。李纨从来尚德不尚才的,什么东西骨碌到她脚跟了她或者伸手扶一把,要她往外来住持大局,难!一则她身份有碍,二则恐怕还不得上头的心思。如此一算,还真是得指着宝玉的媳妇了。只宝玉有个当着娘娘的亲姐姐,自己又是个有造化的,这亲事牵扯甚大,也非一时一刻得定。
贾母思量半日,醒过来时恰听外头风声飒飒,夹着雨打窗棂,一时忽觉如置船中,大有风雨飘摇之感。转日就觉得有些脑袋发沉,连请了御医来看诊熬药,也到底将养了好些日子才渐渐缓过来。
又说王夫人经了这几日,想着自己劳心劳力,竟是处处不讨好,一时难免心灰。加之这一段外头官员变动的厉害,王子腾夫人那里一时也没空到她这里走动。凤姐病着,薛姨妈正操心薛蟠的婚事,竟不得一个能说话的人。
再看眼前,只玉钏儿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从前最是知冷知热的彩霞已经出配,彩云早已亡故,金钏儿虽依旧殷勤勤谨,到底换了身份了。如此算来,竟也越发孤清了。
这也还罢了,最要紧一个,宝玉因那日见了王夫人的雷霆手段,未免想起从前金钏儿时候的事儿来,心里对王夫人多了几分畏惧,常日里言行难免就带了出来。王夫人见他晨昏定省虽一日不差,神色间却远不如当日偶尔撒赖糊弄时候亲近了,也只好安慰自己大约是经了此番几件事情,知事长大了的缘故。话是这么说的,自己又哪里那么容易骗了。
如此几日,竟也身上懒懒的起来,请了几回太医,换了几回方子,只不怎么见效,只说要静养。
若是换了往日,这时候正该凤姐一肩挑的时候。只如今她身子虽好些,也未痊愈,更有一层旁人不知的心灰意冷,便也照样卧床。无奈,只好李纨同探春多分担些,再让尤氏过来帮忙看着点。
这日宫里来了人,李纨尤氏只好把人引到王夫人处,待人离去,王夫人便让人寻了凤姐来,问起账上能动用的银子来。凤姐无奈道:“账上原有那几千两都在老太太寿辰那一回使尽了,之后的几样使费还是拿了东西押来的,如今要等九月份几处商铺庄子上的租子上来才有了。”
王夫人皱眉道:“没有旁的能动用的了?如今是要紧时候,耽搁不得。”
凤姐还是摇头。见王夫人不得法子,便道:“如今我那里也都靠几样陪嫁拿出去押了周转,饶是这样,一个不接头还得折了两样去。那屋子里的自鸣钟,到现在也没得银子赎回来。”
王夫人听凤姐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催逼,且账上的事儿她也尽知的。无奈只好等天渐黑时,又从后楼上搬了两箱东西出去,押了两千两银子来往宫里打点去。
贾赦那里,自迎春接了家来,饶是他脚伤未愈,就催着邢夫人各样操办起来。邢夫人问了一句,他便道:“如论如何,年内需得完事才好。”
邢夫人急了:“老太太如今就怨我们不经心,老爷这般着急行事,只怕越发落了埋怨。”
贾赦皱眉道:“妇道人家知道个什么!如今是个天大的要紧时候,让她赶之前嫁过去,与她只有好处的!难道我还能害她不成!你只管办去,老太太那里问起,我自有话回。”
且说孙家自从攀上贾赦,只觉浑浑噩噩的,起先还怕贾赦那头反悔,如今见紧催起来,不免心里生疑。就让人去打听这姑娘的事,生怕是个有残疾的。可他家又没什么亲近长辈,亲娘不在京里,总算寻了个族婶过来看。
这婶子一辈子哪里进过这样地方?比方成天宫也差不多了,回去只没口子地赞。孙绍祖又同彭将军提一回自己谋缺的事,彭将军笑道:“所以才说该快些才好,如今正是变动的时候,你看看就这一阵子,下来多少人?这不都是等着填人的肥窝?只若是光银子就有用,这天下有钱的也数不到你身上。正是要快些结亲,就这个身份,比一万两银子还强呢。”
孙绍祖听了深以为然,只又疑心贾赦那头何必如此,彭将军便道:“都是拉帮结派的时候,我们老爷也想要关健的位置上坐个自己人才好。琏二爷倒是身上挂了衔儿的,可这府里多少事,哪里离得了他?他要真巡边去了,这里可不得乱了套!女婿也是半子,且可挑个真能耐得用的,算个正主意。
你不看看,这一阵子多少人来府上提亲了,幸好我们下手快了一步,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轮着咱们呢。如今你只快些操办起来,这头有我顶着,保你无事。只往后你成了咱们府上姑爷了,可得记着这段交情才好。”
孙绍祖这算听明白了,加上近日也确实不少人上门提亲,他婶子回来时也说起了。生怕煮熟的鸭子给跑了,便只听着这姓彭的指使,一径忙活起来。
这两厢的事显了出来,贾政得之前王夫人所说,知道贾母留意,便特往贾赦处细说了一回。以贾政之意,这孙家算不得诗礼名族,且从前投来也不过希慕富贵之意,实在不算良配,便劝谏了几回。奈何贾赦心里一番筹谋打算却也不便说出口的,只好拧了脖子直非要同这孙家结亲不可。
贾政无奈,回去同王夫人说了,王夫人便去告诉了贾母。过得几日,那头事定,贾赦便来禀过贾母。贾母心里不乐,只那头都行至如此才来,显是没有要问自己主意的意思。只好先认了此事,又问:“怎么听说你那里赶得很?哪家嫁闺女这么着急的!”
贾赦早打好了腹稿,便道:“儿子也是没法子,一则听说宫里老圣人身体欠佳,如今几处王府连着理国公、锦乡侯几家都紧着办儿女亲事。这还罢了,那孙家的老太太身子也不大好,这若是……就得三年,就耽搁得厉害了。”
贾母听了这话倒不好驳了,便皱眉道:“怎么好好的非得挑这么一户人家!”
贾赦又道:“还是邢氏说的,迎丫头性子绵软,家里人口少些的好。这家她嫁过去就自己当家了,不是比旁处更清净容易。”
贾母哪里知道这老儿子心思,见他能想到这里,也十分难得了。便颔首道一句知道了,算揭过此事。
转日邢夫人就来回过贾母,将迎春的东西一概都搬了回去,在那头安心备嫁起来。
湘云在黛玉那里住了一阵子,回来时就是这副局面了。探春知她性子,怕她说出什么来,先请了她到自己那里,把她不在时候这阵子的事儿一件件都细说了。湘云听得葵官已经拉出去等着配人,司棋要出去她是知道的,只王善保家的竟遭了这般责罚却未曾料到,还有迎春这就要嫁人了……
良久,探春推推她,她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我只疑心我这不是去林姐姐那里小住,竟是往什么地方看神仙下棋去了。王质烂柯,不过如此吧。”
一时又谢探春照看葵官,探春道:“这都是无奈之事,左右她们总也要出去的,如今出去也不差什么。你若不放心,明日遣个人去看看她也罢。”
湘云又谢过,晚间就让翠缕打点了几样东西,嘱咐她明日去看葵官,又道:“寻常只把她做个小子打扮逗趣,如今她出去了,那般样子还不晓得怎么给她惹烦恼呢!实在是我误了她。”
翠缕道:“姑娘也太自责了,谁能想到忽然这样?若是姑娘放不下,咱们回去时带她走也罢。”
湘云笑道:“又胡说了!到底她是这里的人,哪里由我们说了算。你明日把这东西给她,也算主仆一场,留个念想。”
翠缕答应着收好东西,才伺候湘云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