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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分卷阅读_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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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这话,众人皆有些慌张,还是沈老太太见识多广,镇定的说道:“快把正门打开,红毯铺路,我们全家一起去门口迎接,虽不知来者何人,但礼多人不怪嘛。”

    后来一个公公进来说话,众人才知道缘由,沈今竹说道:“祖母,这宣旨的怀安公公也是话唠子,特能说能讲,你们先开宴吧,不用等我回来了,还不知道要在瞻园呆多久呢。”

    沈老太太有些不舍,说道:“那晚上总得回来吧,全家要一起喝茶吃月饼赏月。”

    沈今竹说道:“知道了,我会早些回来的。”

    到了瞻园,那些御赐之物已经抬进来堆在凤鸣院了,沈今竹去园子找怀安磕头呼万岁千岁谢恩,那怀安笑眯眯的亲自扶了沈今竹起来,赞道:“三年多没见,都变成大姑娘了,哟,这通身的气派倒有些像大公主殿下呢。”

    沈今竹照例问候了皇宫里头那群人身体如何等话,怀安自是说一切都好,而且还说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就是淑妃娘娘有孕了,有些晨起呕吐,平日爱吃酸的,都说酸儿辣女的,这一胎恐怕是个皇子呢。”

    此话一出,因均未曾听过此事,众人皆惊,倒是徐柏最先反应过来,孩子似的笑道:“我又要当舅舅了。”

    众人皆是笑脸对着淑妃娘娘的亲爹徐四爷道声恭喜,皇上继位以来几次选妃充实后宫,但子嗣一直不旺,只有大公主和还不到三岁的皇长子,大公主是淑妃娘娘所生,皇长子生母卑微,是皇后娘娘坤宁宫的一个宫女所生。相传这个宫女天真无邪,有些呆气,皇上来坤宁宫歇息,她伺候皇上洗澡,也不知怎么的飞进去一只蚊子,那宫女居然啪的一掌,将蚊子拍死在皇上的“龙颜”之上,谁知皇上不仅不生气,反而就在浴房里临幸了这个宫女,记载在彤史之中。

    没想到就那春风一度的一次,宫女便有了身孕,皇后大喜,在其怀孕快七个月,确定胎儿稳妥时才宣布这个大好消息,这大皇子生日也是极好,恰好在庆丰九年正月初一大朝会时诞下,这是皇室的第一个男孩子,圣心大悦,当即会宣布开恩科、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这宫女母凭子贵,一跃升了好几级,被封了嫔位,令宫中人羡慕眼红不已,都说楚王好细腰,士大夫们为了投其所好,便就有饿的扶墙而走的。宫中女子全靠君王宠幸而活,那就更要努力吸引皇上的注意了,从此宫中开始流行在皇上面前打蚊子,整日整夜啪啪啪的响,令庆丰帝头疼不已,发令严命禁止才罢。

    此事传到民间,风靡整个大明,那年轻小夫妻若当晚想要欢爱一场,便含蓄的拍手啪一下暗示。

    如今时隔快要三年,宫中再无皇子皇女诞生,而淑妃娘娘时隔十来年再次又孕,当然也是大喜事一桩,众人皆向徐家人道贺,说今日瞻园是三喜临门。中秋节、五少爷封了世子,淑妃娘娘有孕这三件喜事。

    沈今竹暗想:这怀安迟不说,早不说,却在我这个瞻园外姓人面前说出来了,这是何道理?而且看今日逛园子的陪客,连守备大太监怀忠都在,为何金陵锦衣卫指挥使曹铨曹大人缺席?我前晚在曹府、住长公主府时,都没听说过曹大人最近有要事出金陵城啊?沈今竹心里虽满是疑问,但此处都是太监和官员,不便久留。她告辞了,回到凤鸣院打理宫里头送的那些“小玩意”。

    怀安的话是谦辞,宫里的赏赐当然不会是什么小玩意了,都是奢华精巧的物件,沈今竹对着礼单每件都看了一眼,用手点出一些来分送给瞻园的大小主子,上到快要八十的魏国公太夫人,下到半岁连牙齿都没长出来的滔儿,人人有份,一共送出一小部分;沈今竹又开始挑选送给乌衣巷祖母和侄儿等自家人的东西;缨络领着小丫鬟忙前忙后的包礼物,寻合适的匣子装好,忙得满头大汗,连水都来不及喝。

    今日是中秋节,沈今竹好几天都不在凤鸣院,所以不仅流苏和冰糖回家团聚了,连大部分小丫鬟婆子都不当值,一应大小事务皆有缨络裁决。缨络忙得像个陀螺似的转,外头小丫鬟又来问事:“缨络姐姐,大厨房的人来问,今天中午要不要做表小姐份例的饭菜?”

    今天中午是中秋午宴,兼给宣旨的怀安接风洗尘,陪同的都是金陵高官,响当当的大人物。沈今竹是个寄居的表小姐,从来没在瞻园过节,大厨房的意思是问沈今竹中午的饭菜是单独在凤鸣院吃呢,还是随着徐家一起在宴会上吃。

    其实缨络手里嘴里忙着不停,心里却也惦记着这事,快要中午了,表小姐的午饭该怎么吃?中午是徐家人招待宣旨太监和诸位大人们的午宴,表小姐若自行跑去吃酒席,未免不尊重了些。吩咐大厨房另作表小姐的份例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也未免太凄凉了些,瞻园大小主子,连六个月的外孙滔儿都在宴会上有一席之地,表小姐却独自在院里吃份例?这传出去,未免会被人看轻了吧。

    论理,既然明知表小姐就在瞻园,而且方才表小姐将御赐的礼物分送给了各房,人人有份,这时候小丫鬟应该都送到了,徐家人应该至少派个体面的嬷嬷来请我们表小姐赴宴才是啊!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无人来请?这事别人想不到,四夫人和五少爷也会想到吧,为何他们也没有消息?难道是得知淑妃娘娘有孕,高兴的把表小姐忘记了?

    其实缨络冤枉沈佩兰和徐柏了,怀安说淑妃娘娘有孕后,他们被人围着道喜,沈佩兰心中狂喜之余,也惦记着沈今竹在瞻园呢,只是今日家宴、接风宴,以及徐栋的庆功宴挤在一起,她觉得最好还是由当家主母魏国公夫人派人去请沈今竹比较合适,就抽空和大嫂打了个招呼,魏国公夫人的嫡长子册封世子,加上前些天还定了亲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虽说打理家事累了些,她也是高兴的,听沈佩兰这么一提醒,她笑道:“刚才就吩咐原管事去请了,今竹是我们家的贵人呢,她一来,怀安公公就说淑妃娘娘有孕之事,真是个小福星,她还把御赐之物分送给了各房,好个知礼数的孩子。”

    今竹这孩子三年来还是有些进益的,虽说内心里还是一匹野马性子,但是表面上的礼数是不缺的,不负她一番心血的调教。沈佩兰听魏国公夫人说已经吩咐心腹陪房原管事去请了,便放心下来,一心应付周围人恭贺之词,心里盘算着淑妃的孕期,心想按照上一次生大公主的规律,临产前一个月皇后娘娘会下懿旨,宣她进宫照顾女儿待产,直到娘娘出了月子才出宫,这样的话,我要像上次一样,早些进京住在北京的魏国公府等待懿旨,北京和金陵足足有千里路程呢,坐大官船,一个多月才能到。

    魏国公夫人确实吩咐过原管事,可是原管事却迟迟未去请沈今竹入席,为何?是因这原管事自从沈今竹三年前进园子就和她有了冲突,原管事瞧中了南山院太夫人身边的冰糖做儿媳妇,可是冰糖却“恰好”被沈今竹要到凤鸣院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原管事还被亲儿子埋怨,心中顿时生了怨恨,专门搜罗了一批刺头不顶用、还不服管的丫鬟,凑成一队“七仙女”送到凤鸣院恶心人。

    但是凤鸣院的掌事娘子流苏,还有一等大丫鬟缨络冰糖等人岂是好惹的?这冰糖看似绵软,实则外柔内刚;缨络更是从底层拼杀出来的,手段心机都一流;流苏的公公是瞻园外院大管家,世代豪奴,后台硬着呢。这三人联手,将“七仙女”训的服服帖帖,有一两个愚犟的“仙女”,也都被找了机会打发出去了,凤鸣院风平浪静。

    原管事一计不成,又生了数计,算计凤鸣院和沈今竹,屡次被反过来打脸,她儿子还被徐枫、徐柏找了借口打的半死,听闻八少爷都出了手,原管事不敢向魏国公夫人哭诉,从此也收敛些性子,但到底意难平,也一直找机会给沈今竹和凤鸣院挖坑。

    今日魏国公夫人吩咐她去请沈今竹入席,原管事自认为找到了绝佳的机会,暗想我故意拖延着,晚些去请,让这表小姐在凤鸣院焦心的等待,胡乱猜测,伤春悲秋,岂不妙哉!等到快要开宴时我再去请,横竖耽误不了夫人的吩咐就是。

    所以原管事一直没来,连大厨房的人都过来问了,缨络听的火气,说道:“这几日都是家宴,大厨房早就备了许多东西,你们随便分出一点来就够小姐的份例了,表小姐吃不吃是她的事,送不送份例是你们大厨房的事,还巴巴的来问什么?”

    大厨房的小丫鬟见缨络动了气,赶紧赔罪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安排人做上表小姐的份例,待会就把食盒送过来。”言罢,小丫鬟拔腿就跑,其实瞻园里头有地位的一等大丫鬟们当中,唯有缨络是大厨房最低等的灶下婢做起,一步步的爬上去的,而且缨络不是那攀上高枝就捧高踩低欺负人的那种人,对大厨房的人一直客客气气的,今日如此翻脸,肯定是真生气了,怨大厨房没有眼色呢。

    此时沈今竹已经将家人的礼物打点完毕,命人装进箱笼,找一辆马车抬进去,她这就带着礼物回乌衣巷,叫车夫快点赶车,说不定能赶上自己的中秋午宴呢。

    缨络听了,觉得目前最好就是这个法子了,巴巴在这干等魏国公夫人邀请也忒没意思,还是回乌衣巷吧。

    只听得外头鼓瑟吹笙,响起了吉乐,应该是魏国公等人陪同怀安游园完毕,快要开宴了,大小主子们都等待贵宾入席,肯定没有谁能送一送表小姐,不如我跟车一起去乌衣巷吧。缨络命小丫鬟给自己收拾了些行李,准备陪着沈今竹一起去乌衣巷沈家。

    沈今竹摇头说道:“不用你送了,如今流苏冰糖都不在院子,就你一个人当值,你把院子管好,别出什么事端,我坐马车回去,横竖回自己家里,不需要拘礼,又不缺伺候的人,你留下吧。”

    缨络一想,确实是这个理,瞻园水深复杂,流苏冰糖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一等大丫鬟坐镇,她若都走了,这凤鸣院一旦出了乱子,收拾起来就麻烦了。缨络命小丫鬟们将送到乌衣巷的箱笼抬到等候在二门外头的马车上,扶着沈今竹上了马车,将门帘合严实了,才叫车夫过来赶车。

    那车夫挥着鞭子轻松跳上车辕子,缨络惊的大叫到:“八少爷?怎么是您来赶车?午宴不是开始了吗?”

    沈今竹听到动静,忙掀开夹板门帘一瞧,但见徐枫穿戴着青衣小帽,扮作小厮的模样,挥着鞭子充当车夫给自己赶马车呢,徐枫像是没有听见缨络的惊叫,笑呵呵的驱赶着马车一直往前疾驰而去,车轮下面铺着早上为了迎接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怀安而铺设的红毯,车轮碾压在宽厚的红毯上平稳而踏实,而且速度奇快,徐枫兴奋起来了,干脆站在车辕子上,挥着鞭子在空中打着响鞭,发出阵阵长啸之声,那车就像是要飞起来!

    沈今竹看见前方少年挺直的背影,一颗少女心噗通通的狂跳起来,比那晚看见他穿着雁翔金甲百花袍、狮蛮玉带围腰身的小吕布模样还要疯乱。一定是马车太癫了,所以心跳的那么快——沈今竹坐在平稳的马车上自欺欺人说道。

    第71章朱雀桥边缘定三生,同操戈相煎何太急

    红毯铺在瞻园中轴线上,本是为了迎接掌印太监怀安的,可是沈今竹坐在马车上,看着前方策马扬鞭的徐枫,顿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红毯上的主角,怀安地位尊荣不假,可是他能使唤徐家的少爷为自己心甘情愿充当车夫赶车吗?

    有红毯铺地,疾驰的马车走的很平稳,几乎没有一点颠簸,沈今竹的心却跳的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马车很快到了红毯的尽头,徐枫牵着缰绳策马从东角门入徐府街。

    徐府街依旧是戒严状态,只有这一辆马车通行,沈今竹干脆从马车出来,和徐枫一起坐在车辕子上,问道:“午宴已经开始了,你亲哥哥封了世子,你不去敬酒道贺,不帮着你爹招待怀安等诸位大人,跑来做我的车夫做什么?”

    这徐枫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懂的。”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的那么会说话啊!沈今竹少女心狂跳,攥紧的手心开始濡湿了,小脸飞上红云,说道:“我——我,你不怕你爹娘说你么?”

    徐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不怕的,已经接过旨了,不过是一场午宴,家里那么多人,热闹着呢,缺我一个人不要紧。我哥哥册封世子,又和贤君表姐定了亲,他高兴的做梦都会笑醒呢,他才不会在意我在不在场;我娘肯定是要骂我的,我爹也定会打我,如今我又不是小时候那样一味犯犟。”

    “娘骂我,我就跑开,她总不能把我关在屋子里骂。爹打我,我就躲或者逃,小受大走嘛,实在躲不开,就受点皮肉之苦——他总不能真打死我,何况还有哥哥在一旁劝架,如今我也大了,他总得给我留点脸面。反正这些年我都是这样,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他们早就没有脾气啦,这就好比——”

    徐枫拿着鞭子的木柄反手在后背上搓了搓痒,说道:“好比你和四婶婶一样,她也不是拿你没有法子嘛?”

    沈今竹一听最后那句,少女心立刻破碎了,咬牙切齿用胳膊肘捅了捅徐枫的侧腰,说道:“我才不是像你这样没皮没脸的滚刀肉呢!”

    徐枫被沈今竹突然袭击,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击,他甘之如饴的继续赶车,车走在大街上,秋阳树影交错其间,少年人的脸上也忽明忽暗,唯一不变的是嘴角的笑容。

    此时沈今竹心里很矛盾,她希望马车能快点,这样她就赶的上乌衣巷家里的午宴了,马车里全是宫里赏赐的东西,她细心为每人都挑选了礼物,希望能给家人带来意外的惊喜;可她又希望马车能慢一点,这样她就能和徐枫这样在秋高气爽的天气享受独处的欢悦,她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欢悦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更长一点。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徐府街的尽头东牌楼,穿过东牌楼,就是朱雀桥了,桥那边就是善和坊乌衣巷,她就快到家了。

    徐枫和她心有灵犀,希望这徐府街是鬼打墙,永远没有尽头,但现实是东牌楼的牌坊越来越近了,机不可失,徐枫忘记了姐姐的嘱咐,鼓起勇气试探的问道:“今竹,你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的?”

    “啊?”沈今竹少女心又开始扑通起来了,情感和理智开始打架了。

    情感的沈今竹小人说道:“我好喜欢这样的徐枫,难得有个人不嫌弃我凶蛮,也中意我的,为什么不把他牢牢抓住呢?”

    理智的沈今竹小人说道:“你忘记了二堂姐韵竹沈三离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吗?”

    情感小人说道:“徐枫比吕布还好看,比子龙还勇敢!”

    理智小人提醒道:“沈三离!”

    情感小人说道:“他和白灏不一样的,他不是那种一味愚孝的人。”

    理智小人白了一眼:“沈三离!”

    情感小人抓狂了,叫道:“你能不能换个说辞?小心我揍你!”

    理智小人弱弱的,但又坚决说道:“刘兰芝?”说的便是孔雀东南飞的刘兰芝了,这刘兰芝是贤妇典范,十三能织素,女红一流,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才德兼备,十七岁嫁给焦仲卿为妻,从此开启了地狱般的婚后“hard”生活模式。

    刘兰芝的极品婆婆和白灏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好过,想方设法的折腾儿媳,要儿子以工作为重,两夫妻甚少有时间相处,刘兰芝“贱妾留空房”,好容易盼得焦仲卿回来,已经是鸡鸣时分,两口子来不及说句话,就被婆婆催去织布,三日断五匹的速度都被恶婆婆嫌弃说太慢了,鸡蛋里挑骨头,这刘兰芝被折磨的自请下堂,又不肯改嫁,便投水自尽了,焦仲卿这个软骨头丈夫没有勇气保护妻子,却有勇气上吊,堪称愚孝典型。

    在沈三离和刘兰芝的前车之鉴轮番进攻之下,情感小人退下阵来,沈今竹泄了气,低头说道:“我——我没什么说的。”

    徐枫以为她是害羞不敢说,暗想我堂堂男子汉总是躲躲闪闪的不像话,之前还是被姐夫瞧出了心思,姐姐为我出面,对她捅破了我的心思。我自己却从来没对她表白过心意呢。在家宴上跑出来送她回家,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心吗?反正做都做了,我还怕说?

    东牌楼就在眼前了,马上就要到朱雀街,徐枫轻咳一声,说道:“你不说,那我就说了啊。”

    沈今竹急忙说道:“不许说!”

    徐枫侧过脸看着她,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所以不准我说?”

    沈今竹是平生第一次在徐枫面前不知所措,她涨红着脸说道:“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不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