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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小姐?难道是弟弟把李贤惠给揍了?吴敏立刻从魔障的状态跳出来,和齐嬷嬷一起去了院外。只见不远处的大槐树下,李贤惠和吴讷滚在一处,互相拳打脚踢扯辫子,李贤惠的头脸被拳头连击好几下,被打的鼻血横飞,干脆嗷呜一口,咬到了吴讷的脖子不肯松口!
且说方才李贤惠被李七夫人好一顿训斥,她长到七岁,这是最严重的一次,一时震惊委屈害怕交织,竟也忘记哭了,愣了好一会,方回过神来,眼圈一红,抽抽搭搭落下来泪来。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百年古槐树下正在照镜子的沈今竹瞧见了,这沈今竹虎落平阳遭了难,事事不顺,才逃出升天,又被毁容成这个鬼样子,觉得这天下最倒霉就是自己了,听见李七夫人教训女儿,那个小姑娘哭的委屈惨样,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其他倒霉不得意之人,心下居然有些慰藉,便咧着嘴在树下偷笑。
沈今竹的举动被李贤惠瞧见了,这个被惯坏的千金大小姐立刻暴跳如雷,跑过去叫道:“你笑什么笑?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被自己的大丫鬟背叛、被鸡鸣寺大和尚绑架、差点被弓弩射成刺猬,又被毁了本来就不太出挑的容貌,如今又被一个黄毛丫鬟指着鼻子骂,还威胁要抽她,沈今竹也火大了,她也是娇生惯养宠成的熊孩子好吧,此刻也忍不得了,她身上有伤,不好与李贤惠肉搏单挑,干脆从地上连枯枝带沙土抓了一大把,劈头盖脸往李贤惠脸上撒去!
这李贤惠正瞪着眼骂人,沙土粉尘侵入双眼,还呛进了口鼻。
啊!咳咳!
李贤惠双手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强烈的咳嗽着,这眼睛进了沙子,泪腺本能的分泌泪水将沙土冲走,以保护眼睛,鼻子也是如此,李贤惠是眼泪鼻涕齐流,好不狼狈,沈今竹见得手了,蹭的一下跑的远远的,藏在不远处的假山背后偷看李贤惠倒霉样——沈今竹还不能走,她还在等着吴敏用完早饭,过去回收食盒呢。
这李贤惠流了一会鼻涕眼泪,方将眼鼻的沙土清理差不多了,往外呸呸的吐口水,吐出嘴里的沙子,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好奇的走过来,问道:“这位小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找你们大人?”
如果此时李贤惠长了点脑子,而且耳聪目明的话,就能看出这并不是一个小沙弥,他的光头头顶上是绑着两个小辫子的,是一个穿着僧衣的富贵人家的男孩子,甚至相貌和吴敏有五分相似,此人便是吴敏的弟弟吴讷。他七岁不到,为了方便照顾,便和姐姐吴敏一起住在女香客的院里。男孩子好动,一早起床便出去玩儿了,没见过李七夫人母女,寺庙的男香客一般穿着道袍或者僧衣,他嫌道袍太拖沓,便向寺里要了一套小沙弥穿的僧衣,平日行走玩耍都很方便。估摸到了吃饭的时间,就一脸汗的赶紧往回跑,免得姐姐和齐嬷嬷叨唠说他贪玩。
谁知这李贤惠刚才吃了沈今竹这个假小沙弥的大亏,正恨得牙痒痒呢,泪眼朦胧见到小沙弥打扮的吴讷,还以为是攻击自己的小沙弥装模作样哄骗自己呢,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连呸了几口,叉腰骂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弄的我灰头土脸的,还想过来骗我?你当我是傻子啊!狗东西!要是在曹国公府,我早就命人拿着鞭子抽死你了!”
吴讷一时被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给骂懵了,根本没有听到后面那句“曹国公府”,为何?只因他和姐姐吴敏在魏国公府备受礼遇,被魏国公夫妇和姐姐保护的很好,瞻园下人自不必说,舅舅舅妈,表哥表弟对他都很好,其他人看在魏国公府的面子上,谁敢说这些混话?
如今被一个小姑娘骂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回过神了,怒火直冒,多年的教养,使得他还是强忍怒火,克制着不去对一个女孩子动粗。
不过到底被人问候了死去的母亲,吴讷握紧拳头说道:“你——太可恶了!看你样子也是千金小姐,怎么出口就像疯犬骂人?你娘没叫教导你说人话吗?”
这话恰好也戳痛了刚刚被母亲训斥过的李贤惠,听到这话,猫炸毛似的尖叫一声,挥着双手过来往吴讷脸上抓去,吴讷触不及防,脸上立刻中招,脸上七八道红痕立显,本家和外祖家都是武将世家,他五岁就开始扎马练拳打基础了,论理对付七岁的李贤惠不成问题,可是这女孩子打架,最喜欢抓脸、扯小辫,咬人耳朵,俗话说乱拳打死师傅,这女孩儿发疯如猫炸毛一样,都是不好惹的。
李贤惠见吴讷又愣住了,便又开始挥拳乘胜追击,还边打骂道:“你这个杀千刀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敢欺负到我头上来,我打死你!”
其实李贤惠并不知道吴讷果真是丧母的,她只是骂的顺口,觉得这句话不带脏字,又能打击人,太好用了而已。一个国公府小姐,总不能骂“小妇”养的,或者“表子”养的这样的脏话吧。
脸上生疼,又再次被辱及母亲,纵使我佛转世也不能忍了,吴讷奋起反抗,朝着李贤惠肚子就是一脚,李贤惠仰倒,倒地时还拉着吴讷的手不肯放,两人便一起倒在古槐树底下互相厮打。
沈今竹看着这一幕戏曲性的变化,顿时目瞪口呆:这好像是我引起来的祸端吧,不对,要不是这臭丫头先要打我,我也不会抓一把沙土撒她一头一脸啊。这臭丫头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什么有娘生没娘养,这不就是骂我吗?唉,这个小男孩太无辜了,此刻脸上肯定比我还疼。见李贤惠被吴讷连揍了好几拳,鼻血飞溅,又觉得解气,又见李贤惠彪悍的一口咬在吴讷的脖子不放,沈今竹感同身受的倒吸了口凉气,正欲冲过去给吴讷解围,吴敏和齐嬷嬷冲出来了,沈今竹又瑟缩回假山里去。
恰好在这时,李贤惠的奶嬷嬷找上来了,见古槐树下的动静,忙跑过去看,见到李贤惠满嘴是血的坐在树下嚎哭,吴敏拿着帕子堵住吴讷脖子里流出的血,吴讷脸色苍白,似乎被咬中了要害似的,差点吓晕过去,忙抱着李贤惠,恶人先告状哭喊道:“我的小姐咧!你是我奶大的,连哄睡不敢用力拍着,这倒好,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疼在你身痛在我心啊!看着小姐受苦,我还不如撞树死了算了,豁出去这条贱命不要,老天爷啊!我活够了,我们小姐还小,你千万别收他,要收就收我吧!”
吴敏担心弟弟被咬中咽喉,听这奶娘要死要活的瞎叫嚷,不禁怒道:“她不过是皮外伤,你赶紧抱着你家小姐回去找大夫是正经,耽误了治疗,你家夫人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秋水早就跑出去找小沙弥请大夫去了,一旁巡视的城北大营的兵士听见了,拦着秋水问道:“你说一个小孩子受伤了?他在那里?带我们去瞧瞧!”
这秋水是个泼辣的,无论在123言情靖海侯府还是金陵瞻园,都是敢横着走的牙尖嘴利丫鬟,平日里见这种兵士都嫌弃脏臭,远远命人走开,今天无端被两个兵士拦了路,还要见小主人,便大骂:“不长眼的东西!我们家的小姐少爷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里头是魏国公的亲外孙外孙女,赶紧给我让开路来,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世代魏国公都是镇守金陵的,统领三军保护南都,那个当兵不知道?昨日陆指挥使得到魏国公的飞鸽传书,除了要查沈今竹的下落,还要求陆指挥使暗中保护吴敏和吴讷,其实吴敏和吴讷只要出了香客的大院子,外头都有魏国公的亲兵跟着保护,很是安全,而沈今竹只有两个丫鬟伺候,当然会容易得手了。
即使这样,魏国公还是不太放心,要陆指挥使派城北大营的人多一层保护,两个兵士一听小少爷受伤,赶紧此事禀告给了城北大营陆指挥使。
陆指挥使在鸡鸣山附近连搜了快两天,几乎是一无所获,只有昨天城北城墙上烽火台有急报,说太子湖有个小岛着火了,他亲自带队驾船去了太子湖,岛上全是易燃的芦苇,等他到时,小岛早就烧成了焦炭,即使有线索也都烧没了,倒是发现有茅屋和船只靠岸插木桩的痕迹,老兵推测说可能捕鱼的在这里停靠,生火做饭,火星被风吹起,点燃芦苇,整个小岛就烧起来,捕鱼的怕事,就划船走了。陆指挥使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命军士将太子湖全部搜索一遍,只是那时天色已黑,不方便行事,当晚便在太子湖边扎营,明日天亮就行动。
现在天亮了快两个时辰,还没有收到飞鸽传书,陆指挥使有些着急,这如何向魏国公交差呢?就在这时,两个士兵进来禀告说魏国公的亲外孙受伤了,听到这话,陆指挥使心中大急:头一桩事情还没有解决,吴讷又受伤了!大骂道:“你们都是饭桶啊,保护一个小孩子都做不到!”
士兵们喊冤,说道:“里头都是官家女眷,属下进去不得,连国公爷的亲兵们也只是在外头跟着,不能入园半步——怀义公公发了话,谁不敢擅闯啊,属下也是没法子。”
这个死太监!陆指挥使亲自带着军医到了吴讷姐弟的院门口,道明来意,此时小沙弥请的大夫还没来,虽对军医的医术存在疑虑,齐嬷嬷还是让陆指挥使和军医进院子查看吴讷的伤势。
吴敏已经十岁,她站在屏风后面焦急等待,军医查看了伤势,说道:“无妨的,只是皮外伤,上点药就好,这几日都不要碰水。不过还是挺凶险,再差一个指头的距离,咬到气管就麻烦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吴敏隔着屏风一拜,说道:“多谢陆指挥使,多谢军医相助。”
陆指挥使说道:“姑娘客气了,魏国公对我们城北大营恩重如山,能帮助小少爷也是我们的荣幸。”
军医则忙说不敢,他手上有现成的膏药,亲手为吴讷敷上药膏并包扎妥当,并叮嘱说道:“天气太热,小心出汗,这汗水留在伤口上会影响愈合,鸡鸣寺在山上,早晚是凉快的,就是中午有些热,小少爷的房间最好摆上冰盆驱除暑热。”
齐嬷嬷等人记下,陆指挥使说道:“我这就去寺里要冰,命士兵抬过来——小少爷怎么会伤到颈脖这个要害处?莫非这寺里有贼人?”
吴讷已经将他和李贤惠厮打的原因说出来了,吴敏深厌李贤惠所言所行,只是碍于太夫人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只得说道:“陆指挥使放心,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争吵,下手没个轻重,既是无碍,就不用追究什么了。”
陆指挥使应下,虽说如此,也偷偷命兵士找个知情的问问: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咬魏国公的亲外孙?
沈今竹提着空食盒回到大厨房,刚端上粥碗喝了两口,外头就有士兵来找她,问道:“今早是你往女香客院落西南角的小院送饭是不是?”
沈今竹点头哈腰道:“正是小僧。”
士兵问道:“可曾见过小孩子打架?仔细说来听听,若有半句谎言,小心挨军棍。”
沈今竹当然不会把自己扯进去,她隐去自己,只是说她远远看着,听不真切两个孩子在争吵些什么,最后打起来了,那个女孩子被下人抱走了,走到近处时,隐约听见那仆妇好像说那个咬人的小姑娘是曹国公府的小姐。
士兵问出了罪魁祸首,就回去交差了,陆指挥使听说是曹国公府的小姐,不禁暗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魏国公的母亲是曹国公府嫡长女,国公爷有一半曹国公李家人的血统呢。算起来吴讷和那位咬人的小姐还是姑表关系,姑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过是咬了一口脖子,比打断骨头轻多了,人家咬完赔礼道歉还是亲戚,我就不要掺合进去了。
陆指挥使出身金陵城军旅世家,老祖宗是太祖爷封的世袭千户,将门虎子,如今三十而立之年就混到正三品的指挥使,算是青年才俊了。在太平年月当兵能混的这么好,肯定不是上阵打仗赢得的,靠的人脉关系、机遇和钻营。陆指挥使听过世的父亲讲过魏国公府的各种传闻和八卦,比如太夫人还是魏国公夫人的时候,与当时的曹国公不和,那一代曹国公是太夫人的亲弟弟,叫做李天意,出了名的败家子,太夫人和夫婿回娘家劝曹国公改邪归正,继承家门荣光,这曹国公不仅不听劝,还借酒装疯打了太夫人的夫婿,太夫人气得给了曹国公一巴掌,还发誓说她有生之年,不会踏入曹国公府一步。
后来太夫人果然没再去曹国公府,连弟弟过世,都没有去祭拜,只是魏国公带着孩子们去曹国公府给舅舅上香。
所以说嘛,不管亲戚之间怎么闹腾,最后还是要握手言和的,这一辈不和还有下一辈牵连着,我要真去找曹国公府的麻烦,就是太没眼色,不过,吴讷受伤一事,还是要飞鸽传书给国公爷知道,将前因后果讲清楚。
陆指挥使提笔写好字条,要亲兵立刻飞鸽传书,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在太子湖搜到可疑的被遗弃船只,还有一个书箱子等物件,那书箱和船只上还插着箭呢!
第43章龙驿瓮中捉金家,夹竹桃妯娌相猜疑
庆丰八年,七月十五,中元节。
金钗和父亲在站在绣球山下的仪凤门大街上,街上火烛店的生意最为火爆,这是赚的是死人钱,所以老板尽管赚的盆满钵满,也不敢面露笑颜,一捆捆香烛纸钱被路过行人装在车里,纷纷赶去城外上坟去了。
这已经是父女俩第二次来到仪凤门,昨天早上被瞻园的人送到这里,解开他们的手脚,还扔給金银若干,要他们走,金钗不敢相信,她和父亲就这么放出来了?金爹低声道:“恐怕是金大他们拿到了国公府把柄,交换我们的性命。”
金钗难以置信:“爹爹是说——大哥他们拿到金书铁卷了?这怎么可能?我和玉钗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怎么我们被关进牢狱,玉钗就得手了?”
金爹不愧为当了几十年内鬼的老鬼了,他说道:“不会那么巧的,金书铁卷是主人的传家宝,你哥哥和玉钗如何敢擅动?八成是玉钗和你哥哥拿着假金书铁卷哄他们先放我们出来吧。”
想起前夜噩梦般的精神折磨,金钗面如死灰,说道:“可是,国公府怎么会轻易上当?爹爹,我们还分开逃吧,我怕连累您和哥哥。”
金爹疼惜的看着女儿,叹道:“傻闺女,国公府那么多眼线,即使我们分开逃,背后也都有人暗暗跟着。何况你大哥情意重,他不会轻易放弃我们,我们暂且一试,若能逃过最好,若逃不出——”
金爹指着街头卖耗子药和卖西瓜刀铺子说道:“我们准备一些上路的东西,去黄泉等着一家团圆,来世再做父女吧。”
两人都存了死志,反而不怕了什么了,父女俩还有心情在街边小摊上吃了一笼小笼包子,想着黄泉路上,还能做个饱鬼。吃罢包子,一个车夫赶着骡车过来了,看着父女俩的长相打扮,问道:“两位可是金姓父女?有个人提前给了车钱,要我送你们去定淮门。”
言罢,还塞给金爹一个字条,金爹展开一看,果然是大儿子的笔迹,说是要他们跟着车夫走,在定淮门下车后,进城门,在定淮门大街左边的第二个客栈里头歇息,他已经付了三天房钱,定好房间,房间卧室的被褥底下放着明日逃跑的路线和方案,阅后即焚。
金爹将纸条放在嘴里嚼了嚼,喝了一碗豆浆咽下去,牵着闺女上了车,按照儿子的指示住店烧纸,一路上包括进店休息都感觉有可疑的人盯着他们,金爹住进儿子定的房间,关上蚊帐,这才揭开被褥找纸条看着,牢牢记在心里,怕被人发现,还是悄悄撕成碎片咽下去了,当日就在客栈睡着,半步都不踏出房门,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金爹突然叫起女儿,出了店门雇了一辆马车,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一路向南,到外城江东门大街的客栈下车住店,次日一早,雇了车复又到了昨天早上的仪凤门,来来回回的折腾,希望能甩掉一些眼线。
仪凤门大街,父女俩又到了昨日吃小笼包子的地方,金爹叫了三笼,要店小二用油纸包着带走,今日是中元节,许多人都要赶着去城外上坟去,像金爹这样打包带干粮出行的人不在少数,店小二熟练的将油纸包缠上棉线包好,递给金爹,金爹见店小二生气勃勃的一张脸,心想我还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天呢,干脆行个善,给他点好东西吧。
金爹将褡裢里头十两一锭的银子给了小二,说剩下的都是赏钱,言罢,不等店小二有所反应,拉着闺女就走了。等店小二回过神来去追时,父女俩已经消失在出城上坟的大军之中。
金爹父女跨过护城河上的仪凤桥,向北拐到鲜鱼巷。这为何叫做鲜鱼巷?实则这条大街后面有一条河流直通长江!从大海捕捞的海鱼、从湖广之地运来的鲜鱼、还有从长江捕捞的江鱼都是从这条河流运到鲜鱼巷里交易。鲜鱼巷做的都是大宗鱼买卖,简单就是说,就是只做批发,不搞零售,这些鱼被鱼贩们通过护城河转陆运到金陵百姓买菜的集市,或者沿着横穿金陵城的秦淮河运到城内的桃叶渡等渡口码头,再次二次倒手给城内的鱼贩子。
鲜鱼巷,店主将一桶桶鲜鱼摆在店铺前面,有意的鱼贩上前询价,谈得来的,就直接引到店铺后面的河道里,上船一手交鱼,一手交银子,这其中还包括运费和通关的税银——凡是买卖货物,无论通过水路还是陆路进城,过关都交税,一般一船鱼重约两百斤,要收一贯钱的税,也就是说只要进城,这价格就至少翻倍,当然了,金陵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这鲜鱼、尤其是鲥鱼等贵重的鱼类,基本到岸就抢光了。买房说清楚交货的码头,这店主便命船夫将船撑过去,以手印或者其他印信收讫,这交易算是彻底完成。
此时还早,但是鲜鱼巷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巷子里鱼贩寥寥无几,杂役们提了河道的水冲洗街道,脚下污水横流,还时不时有翻着白眼的死鱼在污水里漂游,金钗女扮男装紧跟着父亲,金爹的目光在各个鱼店里游荡着,似乎对鱼店的招牌颇有兴趣。
而这父女两个的穿衣打扮和气质,还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根本就不像是做生意的鱼贩,所以守着门店做生意的掌柜还有活计对这对父女也没有任何兴趣,都懒得上前打招呼引人去后面河道船里看鱼去,个个抱着碗吃面,早上天没亮就开市了,都捞不着吃早饭,只能忙过这一阵再补上。
次溜溜!插着何记鱼坊的幌子下,一个小伙计蹲在地上,三扒两咽的吃着面条子,筷子时不时蘸碗里的半块辣腐乳,吃的正酣呢,一个老者并一个俊俏的小爷站在跟前,小伙计一瞥老者的打扮,头也懒得抬了,继续吸溜着面条,含含糊糊说道:“没鱼了,下次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