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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自那日大朝之后,就有人猜测天章已经怀上了,传得沸沸扬扬,因此正式消息一出来,众人都是“果然如此”,倒不甚讶异。毕竟要是大张旗鼓宣布了要亲身孕子,结果等个一年半载都没动静才叫笑话。
有关孩子的另一位父亲,诏书上虽然没提,但是不少人都猜测这是皇后的孩子。傅则诚闭门不出的态度也让众人玩味一番。总之这些天京中上上下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说的全是宫里那点事,热闹非凡。
天章即位因是在大动荡之后,因此一直奉行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在百姓中口碑不坏,比起梁王之流更是好上百倍有余。因此议论起来都没恶意,只是好奇这天子竟然也像寻常男子一样愿意生育。
久而久之就传了许多说法起来,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城中热闹,宫中也有一丝涟漪。孟清极听到天章正式有孕的消息又伤怀一次。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称病了。前两天他闹了半天,结果就来了个御医,还是奉了皇后的命来的!天章竟是一丁点风声都没听到的样子。孟清极就有些绝望,他只恨傅冉竟能将天章身边围得这么密实。
天章最近倒是爽快多了。
之前他得一直藏着有孕的消息,各种小心翼翼。如今不用藏了,心里松快许多。人事上他放了权给三省与丞相,陆皓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忠毅,天章宁可分权给他,也没给齐仲暄。
时间上也做了安排,每日去自在殿的时间比原来推迟了半个时辰,他可以在两仪宫多休息休息。这项改动却是傅冉强烈要求了,他才同意的。
每天一早不必掐着时辰起身,两人醒了还能在床上说说话。
傅冉仍是喜欢抱着天章,不时摸摸他的小腹。
“还是这般平平的……”傅冉低声在天章耳边道。
天章忍不住也摸了摸:“才两三个月。”
“什么时候才能大起来?快点大起来,”傅冉声音里带着笑,“已经迫不及待了……”
天章这时候除了偶尔孕吐,其他反应还好,一听到傅冉如此热切期待着他肚子快点大起来,心中又是一阵别扭,勉强笑道:“总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见到孩子。”
傅冉手上动作没停,天章只觉得他的手渐渐向上,似乎已经不是在摸他肚子了。
“不是要见孩子,”傅冉低声道,“等你肚子大了,孩子稳了……我们才好……”
天章面上一热,傅冉的手已经在他胸前摩挲了。细细的热热的从胸口两点上窜过,天章一个哆嗦,抓住了傅冉的手:“别闹了!”
话虽这么说着,他一张口,傅冉就凑过来吻住他的唇,两人唇舌嬉戏一番,天章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终于恼了,一把推开他抱怨道:“你还来劲了!”
傅冉大笑,不过真不敢再作弄天章,让他起床,梳洗整理准备出门。
梳头时宫人捧过镜子,天章抬头一看镜中的自己,不由一怔,他明明正在心中抱怨傅冉鲁莽,镜中人的眼角却是温柔笑意。
第40章
每日天章一去了自在殿,傅冉就会去两仪宫中的园中练气。
蓬莱法术,走的是修仙一途,以气为根本,以内气养外形。其余炼术,相术,推演术等等均是由气做本源。蓬莱弟子将练气的修为分为天,日,月,星,四个大阶。星为最次,天为最高。每大阶里又分四个小阶。每个小阶都有八个字的心诀。
傅冉从前练气已经修到日阶。李摩空新教给他的八个字,就是天阶的入门八字。
李摩空送他的八字心诀之后,他日日参详,每日练习不辍。他少年时候在练气上就有所成,只是后来犯了痴憨,差点将一身功力全散了。于是这些年没有长进,还荒废许多。
如今重拾,心境已与当年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还是已经过了练气的最好年龄,抑或是宫中本就环境纷杂,并非练气佳境;傅冉这些天只觉得进展缓慢,呼吸吐纳之后,作用甚微。
不似幼时,几乎是一日千里……
这日傅冉仍像平时一样,在园中一处活水边一闭眼就是一个时辰,再睁眼时日已当空。他从恍惚状态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全湿透了,但内气仍没有进步,顶多只能说是巩固了一番罢了。
傅冉叹了口气,缓缓步出结界。
苏棉领着两个小太监,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奉上手巾。傅冉接过来擦了擦额上的汗,道:“陛下中午要用的汤药准备好了么?”
话一出口他又叹了口气。
果然是分心太多。
不过饶是傅冉觉得自己没什么进步,对天章来说,却已经足够受用。每晚傅冉都会为他在几个大穴上按摩一番,随着按摩缓缓输入真气,对天章和孩子来说,都十分舒服,能一夜安睡,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也不用担心位置不正。真气自会推动婴儿,帮它慢慢扶正位置。
这晚按摩完毕,傅冉提了几句练气之事,天章听了便道:“若是实在辛苦……也不用将自己逼得太紧。”他看着傅冉最近消瘦许多,虽然精神尚好,但终归有些不足之感。
“何况我看你现在这一身,已经够用了。”天章并非是虚抬傅冉,他有时候也会叫崇玄司的术士来帮他调养,那些人还不及傅冉。而李摩空来到之后,崇玄司对皇后就越发恭敬起来,对两仪宫的好,远超其他宫室。天章看得明白,崇玄司并不像是外面那样,一味以为皇后得宠才有心巴结。
这次他决定亲身孕子,朝中多有非议,也唯有崇玄司从上至下没什么议论,十分平静。
这么多一件件的看下来,再加上当年的相处,天章早就知道傅冉当然是根骨不凡,他甚至暗暗想过,傅冉若是有心修仙,恐怕未必不能成功。
“如今宫中本就事多,你每日处理已经受累了,练气也不急于这一时。”天章温和道。
傅冉摇头道:“不够,我总觉得还不够。”
天章遂不提此事,他并不喜欢傅冉钻研此道,但又知道受益的始终是自己,这其中夹七夹八的许多事情,李摩空,蓬莱,他偶尔好奇,又怕知道的太清楚。只好放开不提,装作糊涂,随傅冉去了。
傅冉这天又是一闭眼一个时辰,一睁眼,就看到那伽横在他面前。傅冉猜她寻来,是因为自己最近日日在这里练气,使得这一块地方与宫中别处不同。
那伽两岁半了。
还是不会说话,因她的舌头仍是蛇信子,嘶嘶吐着。大约她觉得自己在说话,但即便是傅冉,也是听不懂的。
她一双眼睛,还是懒洋洋的,又带着点好奇。傅冉与她对视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从怀里掏了两颗灵丹喂给她。
自从李摩空将她隐身放养之后,她又开始杂食了,逮到什么吃什么。鬼魅之物,是污浊之物,吃下去虽然容易饱,却不利进化。
“那伽。”
那伽甩了甩尾巴,低头喝了两口水,刺溜刺溜地游走了。
傅冉站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有那么片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一阵风吹过,他才醒过来。忽然有些害怕,越发焦急自己不能突破。
宫中十分安静。
孟清极扑腾了两回之后,不见水花,就躲在圆照宫里写些伤春悲秋的诗词。乔苍梧也不再去圆照宫,哪里都不去,只在自己宫中呆。
他们不出来,傅冉也懒得管他们。
但宫外就难以像这般太平了。
傅家如今是如烈火烹油一般,从日到夜门前车马不绝。傅则诚勉强应付着。另有一处,也是这般光景,就是齐仲暄的王府上,他不比傅则诚有妻有子有儿媳,无人帮他分担,又非三头六臂,被闹得头疼不已,没过多久就半真半假的病了。
寿安王去探了两回,见他瞧着真是不太好,又求了天章,才勉强答应安排他去山里清净处养病。
不过躲到山中,也会有人上门,只是比起京中来,要好得多了。齐仲暄因此能安安静静做点小动作。
这日他刚从密室中出来,就有侍从来禀有客至。
“又是谁?”齐仲暄漫不经心道,“连名刺都没有。”
侍从小心道:“是法尊大人。”
齐仲暄默然片刻,才让人将李摩空请到花轩内。
此时正是赏菊的时令,这处别墅的花轩布置得十分古雅,窗下以旧瓦做盆,中间老菊丛生,间杂蜀葵,玉簪花倚着青苔斑驳的墙壁半开。秋意缤纷之中颇含凄凉。
李摩空像一个真正的爬山人一样,一身布衣,穿着绑腿,竹杖芒鞋。
齐仲暄一见他这样,登时笑了。李摩空也微笑,并未行礼,就放下竹杖,四下打量道:“此地阴湿,可不宜养病啊。”
齐仲暄忍住咳嗽,道:“微恙而已,我是爱这里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