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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_分卷阅读_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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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刑曰士,又曰理,是名大理。大理寺,主管审核各地刑狱重案,秦汉为廷尉,北齐为大理寺,历代因之。大殷以前,大理寺所断之案,须报刑部审批,至大殷,刑部断案之后,送大理寺复核,为“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

    大理寺设大理寺卿一名,左右少卿各一名,吏部侍郎是四品上,大理寺少卿是从三品,看来谢显荣只升了一级,可四品与三品之间彷如鸿沟一般,多少人一世也越不过去。而谢显荣年不足三十,已登高位,自是前程可观,只怕不到四十就能登阁拜相。

    谢显荣在吏部侍郎任上,也是勤勉公事,从无差池,可看着他从中榜眼到如今位列三品,明白些儿的都知道,这是着他是那位昭贤妃的哥哥的缘故,这是当今要给昭贤妃做脸。

    而昭贤妃另一位兄长谢怀德,娶妻当时,乾元帝更特旨允谢怀德用四品仪仗,只怕谢怀德三年庶吉士任满,立时能得四品实差。再想一想梁氏来历,她的曾外祖母是平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虽早些年就薨了,可她的儿子临安候金奋韬还好端端地呢,背后更连着宗室。有了层干系,临安候日后还能不在宗室里替昭贤妃说几句?当日乾元帝赐婚,只怕就是冲着这层。

    乾元帝为着给他的昭贤妃长脸撑腰,也算是尽心,可这样的作为,看在其余妃嫔的家人眼中,哪个脸上不是火辣辣的?从来没得宠得势的还好些。李皇后与高贵妃的家人们最是难忍。

    护国公李源夫妇算是风光了大半辈子,唯有当年乾元帝登基时,因不喜太子妃李氏,迟迟不肯立后,也是在李源夫妇的计算下,踩着沈如兰一家子的尸骨如了意,不想临老临老在个妖精一般的小女子身上栽了大跟头。

    百年的国公府,李源在朝中也不是孤立无援的,颇有几门姻亲,玉娘受的几次弹劾,多半儿就是出自李源一系,便是前一回参劾谢逢春,也是李源在背后指使。不想乾元帝护得实在是护得厉害,甚至可说,外头参得越狠,乾元帝护得越周全。便是要拿那昭贤妃家人生事,也不知哪个指点的,谢逢春竟是晓得往家乡去信,禁着族人拿他名头生事,更故意在公堂上炫耀,又有宋家倒霉在前,哪个敢生事,是以倒是都乖觉得很,一时也寻不着下手的由头。

    况昭贤妃极会做人,在宗室面前从不曾拿捏着宠妃的身份,十分和气知礼,如今宗室里虽有觉得乾元帝“宠妾灭妻”的,可对着那等温柔软绵的举止,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生不出气来。

    李源只在外头走动,要寻谢显荣谢怀德兄弟短处,唐氏整日在家,将玉娘恨得磨牙,又懊悔当日那小妖精还是个小小采女的时候,没将她除了,非要留着与高贵妃作对,如今高贵妃是压下去了,还压得翻不了身,可皇后一样几无立椎之地。偏小唐氏是个不会开解人的,竟是在背后嘀咕道:“如今已是这样,若是叫那个昭贤妃再生个儿子还得了?”这话自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唐氏耳中,唐氏将小唐氏叫来,骂了一顿,心上却是以为然,一般地发愁。

    而高鸿高鹏兄弟两个,眼看着谢氏兄弟外加个齐瑱,在朝中十分风光,将自家兄弟比得光彩全无,嫉妒难言,竟是慢慢想着了高贵妃从前提的往宫中送天花的事来,到底知道兹事体大,若是拆穿,只怕是性命不保。

    不想徐氏却是个女中诸葛,咬牙道:“我倒是有个计较,只不知娘娘肯不肯听。”高鸿忙问究竟,徐氏就冷笑道:“昭贤妃那个狐媚子何等狡猾狠毒,咱们娘娘的大皇子虽叫当今圣上关了,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错,不过是好个男风罢了,日后气消了再叫放出去也容易。何况还有三皇子呢。那贱人自家膝下无子,抢了人家的孩子来养,看我们娘娘两个亲生的,如何能忍?她在圣上跟前进谗言,将娘娘母子分离,就是明证。”

    高鸿听着徐氏洋洋洒洒一篇,只不说她的计较,他原是心上烦闷,如何不恼,将桌子一拍道:“你啰嗦这些做什么?实话讲来!”徐氏将他瞪一眼,道:“你倒是拿个得用的主意与我瞧瞧,只会在这里横,快别叫我好笑了!”高鸿叫徐氏这句堵得胸闷,只得道:“是我方才心急了,与你赔个不是,你说罢。”

    徐氏方才道:“那贱人即恨我们娘娘,自是盯着我们娘娘的一举一动。我们不如干净东西过去,假托是种了天花的,故意漏给她知道。她得了这个信儿,哪有不出手的。待得她往圣上跟前一告,圣上必定要查。查得东西是干净的,她至少是个攀诬的罪名。到了那时,圣上哪里还会以为她是纯良的。”

    高鸿听了徐氏这段计较,眼都亮了,捧着徐氏的脸就是一亲,笑道:“好夫人!若是娘娘能翻身,你居功至伟。”

    ☆、第178章杯羹

    高鸿与徐氏两个计较已定,又知自家妹子不是个有个胸有丘壑的,那昭贤妃又精得出鬼,两三个高贵妃捆一块儿都斗不过她。只怕告诉了高贵妃实情,到时露出马脚,莫叫昭贤妃看出破绽,便是当今圣上,平日也是个明断的,到时功亏一篑,反倒误了自家卿卿性命,是以商议好了,将高贵妃瞒住,只说递得是天花。就有徐氏递帖子进宫,与高贵妃商议,何时将东西偷送进宫,又如何安置就

    这时乾元帝携昭贤妃往西山大营的旨意也出来了,宫中的妃嫔们自是妒恨难言,这回倒是不敢摔东西了,前头李皇后的例子还在呢,她都叫乾元帝明晃晃地给了个没脸,旁人怎么敢往枪口上撞,是以宫中瞧着外头倒是风平浪静,内里将昭贤妃怨得咬牙切齿的多,几乎就没不怨的。

    便是高贵妃从前得宠时也没随着乾元帝往西山大营去过,看着玉娘这是第二回去了,哪能不气恨,正在自家寝殿将玉娘咒骂,听着徐氏到了,忙起身出来,将徐氏拉进了寝殿,轻声道:“嫂子,你怎么这会子才来!”

    徐氏进来时脸就绷得紧,只一看便是心上有事的模样,高贵妃瞧着徐氏模样,就把眉皱了:“可是欢哥媳妇还不肯罢休吗?都叫欢哥过去赔罪了,还要怎样!”徐氏先向左右扫了眼,道:“请娘娘将左右屏退,妾有话与娘娘说。”

    高贵妃叫徐氏今日的做派搅得有些糊涂,倒还肯依言,挥手令左右退下,方道:“嫂子如何说这个,叫人听着,倒像我们心虚一般。”徐氏扯了嘴角一笑,暗道:若不是如此做张做致,又怎么引昭贤妃那只狐狸入毂呢?口中却道:“娘娘,是有大事哩。”说了凑在高贵妃耳边低语几句。无非说的是,东西俱已齐备,只待娘娘吩咐,何时送进宫来。

    高贵妃听着,脸上忽然一笑,贴在徐氏耳畔道:“这便是天爷也瞧不惯那狐媚子了。”徐氏看着高贵妃这个模样,心上一跳,又想起来前高鸿与她的说话,便笑道:“娘娘这话是,昭贤妃恶行多端,总有报应的一天。”高贵妃笑嘻嘻地道:“十日后圣上要带她出宫哩,岂不是妙?”就将乾元帝要携玉娘往西山大营的事说了。

    这话一讲,便使徐氏便想着另一桩事来,心上也跳得快了些,忙轻声道:“如今她掌着宫务,她这一走,哪个看着宫里?娘娘可是贵妃,殿下之后便是您了。”高贵妃听说,眼角一跳,冷笑道:“圣上一开口,多少人都往前奉承,只望分一杯羹哩。如今那狐媚子叫人捧得仿佛在云中,得意非常,只是不肯吐口。”

    徐氏便将自家计较与高贵妃细说,原是徐氏以为,这回昭贤妃出宫,必定使人代掌宫务,依着品阶论,不过是高贵妃与陈淑妃两个,余人皆可不论。陈淑妃素来为人和软,品阶又次于高贵妃,自是不敢挡在高贵妃面前,只消高贵妃去一遭,开出口来,只消陈淑妃不乐意,昭贤妃还能越过高贵妃将宫务往九嫔手上递?便是她愿意,乾元帝也不见得能答应。

    且以徐氏计较,高贵妃这回若能掌宫,到昭贤妃归来,大不必急着将凤印归还,左右两个都是妃子,论起品阶来,贵淑贤,贤字可是在最末,便是额外加了个昭字,至多也不过与贵妃并肩,只论起资历来,贵妃伺候圣驾已有十六七年,哪是昭贤妃可比?若是昭贤妃使人来要,或是与乾元帝说,岂不是能坏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高贵妃听着徐氏分说,脸上也亮了亮,又切齿道:“莫岂不是要我也去奉承她?!若是她不肯,我又拿着什么脸面对人?!”徐氏微笑道:“娘娘只管往前去,若是她不肯,咱们也有说道哩。依着品阶,娘娘在诸妃之上,她昭贤妃不肯给贵妃娘娘您,无非是怕日后拿不回来,恋栈权位之心,昭然若揭,圣上喜欢的无非是她的‘纯善’,看着她这样,只怕也要失望的。”高贵妃听在这里,脸上才露出喜色来,方向徐氏道:“这真真是天赐良机。”若是叫她代掌宫务,徐氏进宫携带些什么也便宜是其一,更好往各处安插些人手。

    徐氏也是心生欢喜,又怕高贵妃叫昭贤妃冷遇,忍耐不住,破了脸,便道:“娘娘想一想大殿下,三殿下,便是那狐媚子给娘娘没脸,也请忍了这一时。”高贵妃笑道:“我省得。若是这回能成,那事儿且缓一缓,没自家给自家惹事的。”徐氏也就笑着答应:“娘娘放心,妾与您哥哥省得。”姑嫂两个隔了这些日子才有了一丝欢喜之情。

    次日高贵妃依着徐氏的话,往合欢殿与玉娘说话,进得正殿,就有太监传报进去,里头自是下了请字。高贵妃便徐步往内,只见合欢殿比之从前更锦绣辉煌,里头又坐了许多美人,环肥燕瘦,各擅胜场,一个个笑语晏晏地奉承昭贤妃,瞧着如众星捧月一般,都是乾元帝的妃嫔们。

    诸妃们瞧着高贵妃进来参差不齐起起身参见,玉娘高坐首位,只巍然不动,高贵妃眼内便似扎入了一根针一般,险些儿连笑模样也挂不住,只淡淡地道:“坐吧,我来与贤妃说说话儿,没的倒叫你们拘束。”

    玉娘等着高贵妃过来,看她走在宝座前,方才起身,与高贵妃笑道:“贵妃可是稀客了,快请坐。”高贵妃看玉娘“姐姐”也不唤一句,心上愈发不喜欢,到底不肯忍耐,与玉娘分宾主坐了又笑道:“贤妃妹妹脸若桃花,看得我们这些人好生羡慕。”她这声妹妹一出口,底下十数位妃嫔顿时一片肃静,齐齐把眼光看向昭贤妃。论着年纪,高贵妃长了昭贤妃十多岁,叫声妹妹也使得,可如今的昭贤妃隐隐然是后宫第一人,这妹妹地叫着,只怕人家不肯答应哩。

    果然,昭贤妃悠悠然地道:“我初初见着贵妃时,贵妃当真是面若芙蓉,明艳动人,一见难忘。”一面儿说着,一双横波目在高贵妃脸上扫来扫去,掩了红唇一笑,她这番举动直叫高贵妃脸上的浅笑险些挂不住。

    高贵妃也自知颜色大不如前,一则是昭阳殿连着出事儿,不免心力交瘁;二则,也是失了宠,没了乾元帝贴补,便是玉娘不曾克扣她的分例,供给也是远不如她得宠时。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高贵妃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几下里一并,颜色自然比不过从前。高贵妃每每临镜自照,也觉韶华已逝,这会子被昭贤妃当面叫破,又叫她拿眼不住地瞧,又恼又羞,愈发觉着眼前这张粉白的笑脸格外可恶,恨不去将昭贤妃的脸撕个稀烂,到底还知道些利害,忍气道:“到底老了,比不过贤妃妹妹正当韶龄,杏靥桃腮,花娇柳嫩的,将我们这些人比得都没地站了。”

    叫着妹妹,还好说高贵妃依着她早进宫,可最后那话分明是指昭贤妃独霸圣恩,这话虽是在座所有人的心思,到底畏惧昭贤妃圣恩了得,这会子得罪了她,回头她在乾元帝跟前哭上一哭,只怕乾元帝的训斥就要跟着下来,当时都站了起来。不想那昭贤妃脸上毫不动容,反笑盈盈地道:“你们若是无事就下去罢,贵妃来寻我,说话又这样客气,想是有话要说呢。”

    有了玉娘这话,底下那群美人顿时做了鸟兽散。高贵妃哪想着昭贤妃竟视她为无物,又含沙射影地说她有事相求,险些儿发作,到底还记着来意,终究忍下气道:“我听着贤妃妹妹要随扈往西山大营去?”玉娘将高贵妃看了眼,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来意,却闲闲道:“贵妃莫非没听着圣上旨意?”

    高贵妃叫玉娘这话一激,险些儿又要发作,可她能在李皇后掌权时期做得那些年宠妃,虽如今叫眼前这昭贤妃压得喘不过气,也是有些心机盘算的,脸上还是带了些和气笑容,慢悠悠地道:“正是听着了,才过来看看贤妃妹妹的。贤妃妹妹可不要这样盯着姐姐,虽你我品秩并肩,到底姐姐早进宫那些年,又长你那么多,你在姐姐心里,跟自家妹妹差不多,是以有几句话要说,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娘含笑道:“贵妃心善,我也是尽知的。即是为着我好,我岂有辜负的道理,还请赐教。”高贵妃便道:“如今贤妃妹妹掌着宫务,井井有条,宫里宫外就都夸着昭贤妃是个能干的。只是你这一出宫,少则半月,多则月余,这宫务交予谁可要想好了。顶好是宫里的老人,又要沉稳,又要镇得住的,不然贤妃妹妹离宫这些日子惹些事来,倒是叫人说你识人不明,若是因此把从前的好处都勾到了,未免可惜。”

    话说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高贵妃要借着玉娘离宫染指宫务。实情论着资历份位,她倒是在陈淑妃之上,且以陈淑妃往日“光风霁月”的性情,高贵妃又哪能将她看在眼中,是以过来暗示一回,必是以为有她高贵妃开口,就是她再要叫陈淑妃接,陈淑妃也不敢,宫务只好落在高贵妃手上。

    玉娘便轻叹道:“到底是贵妃,我记着我才进宫时,护国公夫人难为我,还是贵妃出的头。”说着侧首对了高贵妃一笑。

    高贵妃听在这里,脸上的笑不由自主地淡了淡,暗道:“我若是知道你是个狐媚子,当时就该撺掇了唐氏那个炮仗将你治死,哪里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指不定我的景淳如今已做得了太子。”

    ☆、第179章毒计

    作者有话要说:高贵妃听着玉娘提起从前,索性借势道:“不想贤妃妹妹倒是肯个记得人好处的。只这空口白话的哪个不会呢?”玉娘听说便笑道:“不知贵妃要什么样的好处呢?”

    从来妃嫔们说话总是含蓄着,便是打脸也不肯直接招呼的,不想这位昭贤妃竟是不肯按着常理行事的,前头还是转弯抹角地说话,忽然赤果裸地就揭破了高贵妃本意,高贵妃这里猝不及防,仿佛劈面着了一掌般,脸上的笑一时便挂不住,顿了顿方道:“我能要什么好处?无非是替妹妹担忧,妹妹离宫这些日子,宫务难不成还在殿下手上吗?”

    玉娘便叹息道:“原来是这个。贵妃如何不早说呢?倒要绕这些圈子。”高贵妃听玉娘这声口,仿佛是答应了的意思。想来也是,陈淑妃素来是个不管事的,难不成真还给皇后去?交了她与陈淑妃还有取回来的由头,可宫务原就是皇后分内的事儿,交予了她,哪里还拿得回来,这般算来,除着她还有哪个?高贵妃想在这里,脸上略见一丝得意,因笑道:“那妹妹是答应了?”

    玉娘含笑道:“贵妃怕是忘了。”高贵妃听着这句,眉头一挑,刚要开口,便听着玉娘道:“殿下养病之时,圣上下旨着我与淑妃协理宫务,因淑妃身上不好,是以才有我主理,如今我出去了,自是淑妃主理。若是贵妃有心襄助,淑妃那般和气的一个人,想来也不能推的。”

    (上接作者有话说)

    这话说得高贵妃脸上勃然变色,忽地站起了身,指了指玉娘,胸口起伏不定,半刻才道:“好,很好。”玉娘只端坐不动,淡淡地道:“猫儿狗儿的都爱往我这里跑,一回不成再来一回,有了这样的深情厚谊,我哪能不好呢?”高贵妃听见这句,脸上一片铁青,瞪眼瞧着玉娘,半刻才道:“原来如此,竟是我来错了!”忽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玉娘瞧着高贵妃的身影,口角带出一抹笑来。那只黑猫带来的不白之冤是高贵妃的锥心之痛,从高贵妃的心思来看,她的失宠,皇长子景淳的被圈,都是由此而来。她昭贤妃受了两次惊吓,险些动了胎气的,自然是个委屈的,那做出这番事的还有谁呢?

    却是玉娘想着,她所有计较与手段,都是在乾元帝偏向她的时候才能回回奏效,这才能将李皇后与高贵妃都压下。若是分别了月余,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与其到时再做计较,倒不如先做提防,是以乾元帝要携她去西山大营,玉娘自要跟随,只她这一去,宫权总是要移交出去。李皇后第一个不能,余下的唯有高贵妃与陈淑妃。

    若是交予高贵妃,以高贵妃的性子,宫务在她手上这段时候,多半儿会各处安插些人手,且以陈淑妃的能耐,只怕到时看着是高贵妃的人,实则却是她陈淑妃的人。且她回来若是不收拾,白叫人插了钉子,若是收拾,前后两番动静,瞧在乾元帝眼中,虽高贵妃有多事之嫌,自家也未必落好,又是何必。还有一桩,若是到时高贵妃以她旅途劳顿,不肯立时将宫务交还,她要还是不要?

    可若是将陈淑妃推出去,一则,陈淑妃素来是个“光风霁月”,为着这个名头,陈淑妃也不能在代掌宫务期间作出什么大事来;不独不会作出什么事来,反会将宫务打理得不功不过,待得她与乾元帝一回宫,立时便会过来将宫权缴还,以显示她淡泊;二来,以高贵妃的性子,素来瞧不上陈淑妃的,哪里肯叫陈淑妃轻松?以陈淑妃,又怎么肯叫高贵妃在她主理宫务其间生出事来?

    只以高贵妃的心机手段,哪里是陈淑妃母子的对手?是以玉娘今儿特意与高贵妃周旋了这些时候,说了那许多废话,便是为着要将这事引出来,又装作她疑心是高贵妃所为,好激怒高贵妃。高贵妃的手段不过是后宅妇人争宠的能耐,并无长远眼光,倒是她的嫂子徐氏,还有些谋略。高贵妃这一怒,多半儿要与徐氏商议的,故此,玉娘又故意说了那句引人深思的话,想来有了徐氏,她不在宫里的这些时候,李皇后与陈淑妃也不能寂寞了。

    高贵妃哪里知道玉娘这番计较,从合欢殿出来,坐在肩舆上,身子都微微发抖,一路都是把帕子遮了脸,回在昭阳殿,整张帕子都湿透了。陈女官与宫娥来搀扶时,高贵妃身上都是软的。

    陈女官哪里想着高贵妃不过出去了趟,回来竟是这幅形容,只以为在昭贤妃那里吃着什么苦头,忙劝道:“娘娘,如今那位势大,圣上都要容让几分,便是她说着什么,您也不要与她对嘴,不然叫圣上知道了就有不是。”高贵妃摇了摇头,将陈女官的胳膊紧紧抓了,咬牙道:“怨不得她会在圣上跟前进谗言分离我们母子!她一直以为是我!”

    这话虽是没头没尾,可陈女官还是听明白了,脸上也变得白了,急道:“那位的心眼可是不大的,这如何是好!”高贵妃急道:“请我嫂子!请我嫂子!”陈女官忙取了昭阳殿腰牌要出宫去,无如司马门守门的黄门只道是:“天色已晚,这一来一回的,宫门怕已下钥了,还请女官明儿再来。”直将陈女官挡了回去。

    陈女官无可奈何,只得回来与高贵妃实情说了,高贵妃又气又恨又怕,先将玉娘的话与陈女官说了回,说道:“这个贱人,不是自夸聪明,怎么就瞧不出这是有人嫁祸!什么一回不成再来一回,便头一回是我,第二回我再用那猫,岂不是不打自招么!这些也不明白,只盯着我不放,也亏她有脸得意!除着在圣上那里撒娇害人,她还会什么!也只有我们那个糊涂的圣上,才当她是个好的”骂完哭几声,又恨起主使人来,咬牙道:“要叫我知道是哪个害我,我只叫她知道我的手段!”

    陈女官在一旁又是递茶又是递帕子,好容易看着高贵妃不哭了,方道:“奴婢以为,那两只猫儿,未必是一个人。”高贵妃一面把帕子拭泪一面道:“这话从何说来?”陈女官道:“奴婢也是叫娘娘方才那话提点的。娘娘说得好,头一回圣上已经疑心娘娘了,娘娘若是故技重施,岂不是不打自招,恕奴婢冒犯,娘娘哪里是这么笨的?而那嫁祸的,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未必不能想到这里哩。赏花宴以及椒房殿的事,娘娘忘了不成?左右有前一回的人与娘娘挡在前头呢,哪个能疑心到她!”

    高贵妃听在这里也不哭了,陈女官这些话叫她把前后都串了起来:赏花宴时,宫务还在李皇后手上,她若是要安排什么,便宜已极。而事后景淳事发,绿竹那个妖孽原是堵着嘴的,是李皇后非要绿竹与景淳对质,才惹得景淳一时冲动将绿竹杀死。最后绿竹在外头的一家子也都死于非命,护国公府那是百年的国公,要灭绿竹一家的口,可说是轻而易举。如此看来,第二回,正是李皇后所为,且也达成了所愿,如今她可怜的景淳叫乾元帝关在了掖庭,虽不至挨冻受饿。可景淳有了这样的罪名,日后又拿什么与人去争大位?高贵妃心上自是将李皇后恨毒。

    可第二回是李皇后所为,那头一回呢?高贵妃坐直了身子拉着陈女官道:“你说头一回是哪一个?”陈女官道:“以奴婢看来,那头是不能的,在宫中哪个不巴望着皇子皇女?且她几乎专宠,也两年才怀上,哪里肯拿着孩子冒险的,余下的,奴婢也不敢说。”

    高贵妃听到这句,心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个名字来,高贵妃一想着这个名字,想一想她素日为人,身上都冷了起来。当时就站了起来,道:“快!我要去合欢殿。”才说得这句,忽然就一笑,向陈女官道,“她还以是她是好人呢?我又何必去提点她,只叫她自家吃亏去,怨不得人。”陈女官也笑道:“正是娘娘这话。”高贵妃抬手抚了抚鬓,又笑道:“明儿请我嫂子进来。”陈女官应声称喏。

    只说高贵妃只为看破了陈淑妃与李皇后的计谋得意,陈淑妃那里也接着了玉娘的信,要她日后代掌宫务。接了这信,陈淑妃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因看天色尚早,陈淑妃便叫了心腹太监将景和叫了过来。

    景和如今已颇有些少年人的模样了,一身皇子常服,更增些神韵,陈淑妃见着儿子这般形容,已是心生欢喜,看着景和跪下请了安,忙道:“我的儿,咱们母子之间,你这是做什么。”景和道是:“儿子请罪。”陈淑妃听了没来由的这句,便道:“你做什么了?”

    景和不紧不慢地将他在蓬莱阁与玉娘的说话与陈淑妃交代了。陈淑妃听到后头,脸上已白了,抓起茶盏朝着景和就要掷过去,可一瞧着景和面如傅粉,眉目似画,到底是亲生骨肉,哪里扔得下手,便朝地上一摔,恨声道:“你这般做,将我这个母妃置于何处?你做得太子之后,难不成还要我与她这个皇后磕头问安不成!”

    景和淡淡道:“她那个年纪哪能有我这样大的儿子。如今母妃是要与她叩首,到得日后,儿子自然有法子。”陈淑妃冷笑道:“这话儿好笑!她又不是个蠢得,膝下也有了养子,日后只怕自己还能生,凭什么做成你我?”景和侧了侧头,眼角掠过一丝笑意,愈发显得容颜秀美,口中却道:“五弟啊,那样小年纪,又怎么保证长得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