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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听了低头沉思半日,道:“我以前不知咱们家会有艰难处,做事情难免左性儿,荒废学业多年,如今二十岁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学好。若是能读好书便罢,读不好怕是要误人子弟,倒不敢与人当先生。我只尽力一试罢了,若是做不好,姐姐别怪我。至于与家中置办产业,我会留意,也会多向环儿请教。”
宝钗听了这话,早就心满意足,忙点头应是。只要他不再像往日必要锦衣玉食的乱花家私,宝钗早就心满意足,哪里还管他到时候到底有无能力再做先生。
待得出了贾母孝期,宝玉果然进了学堂,认真读书起来。他本就资质上佳,虽然幼年荒废,但是他痛改前非,倒也进益极快。因宝玉官奴之身,脱籍之前不能科举,先生也觉甚为可惜。宝玉倒也不在意,除了认真做学问外,也在书院中替人抄书赚些银两贴补家用。
贾环也并不计较往日王夫人苛待自己母子,也全心替宝玉夫妻寻了一些进益稳稳妥风险小的产业,亲自讨价还价置办了。宝钗出阁前就帮衬薛蟠打理生意,除了外出购置产业要贾环忙帮,产业置办好后挑了老实本分的庄头打理,自己管账之类的不需别人操心,不过一年下来,宝玉夫妻的日子倒还过得去了。
谁知家中日子将将好些,麝月、秋纹两个又渐渐不本分起来。
麝月、秋纹在王夫人料理宝玉房里丫头的时候能够全身而退,既能免除袭人的猜忌,又能避开晴雯的锋芒,岂是好相与的?前二年眼见家中坐吃山空,两人私下为讨好金彩夫妻没少费工夫,只求金彩地头熟,能为自己寻个家底富足人家的小厮配出去,也好过和宝玉绑在一条穿上沉了。这二年见家中日子好了,两人又打起做姨娘的主意来。
宝玉虽然不像以前不知世道艰难,度日不易,已经懂事许多。但是到底对秋纹、麝月有多年的主仆情分。宝钗虽是正妻,倒和麝月秋纹两个之间隐隐有了三足鼎立之势。宝钗原想将麝月秋纹两个一并打发了清静,又怕招惹出宝玉之病来。于是少不得向宝玉露了意。
宝玉想着麝月、秋纹从小在自己屋里,倒有几分护着麝月、秋纹。如今听宝钗要打发二人,赌气道:“如今家里丫头不过半吊月钱,我也尽力赚钱补贴家用,你还不足。如今她两个也是官奴出身,打发出去有什么好前程,遇到个不好的主子便是袭人的下场,你定要打发她们,我又像以前一样作贱绫罗起来,哪个值钱,你自己想。”
宝玉虽然也经历了世事,到底不懂深宅内院的勾心斗角。他只不过想着给麝月、秋纹一条活路,并没有要纳入房中的想法,自然也没看出两人的小心思。而麝月、秋纹听了这话,越发有恃无恐。宝钗知道以前宝玉待袭人不同,听到宝玉提起死在自己娘家的袭人,气势上便先弱下来,不敢正面打发二人了,只能暗中筹划。
但是宝钗见家中日子将将好了,无论如何不愿意又弄一屋子姬妾在房里。因而对麝月悄悄说:你和秋纹我只抬举一个,另外也将莺儿抬举了。你也知道,如今二爷是官奴之身,虽然有姑太太家里照应,平日不碍着什么,但是在大赦之前,到底行事不能张扬。抬举两个房里人,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我便是想将你和秋纹都留下,也是无能为力的。
又将此话悄悄对秋纹说了一番。
麝月听了心想:莺儿是宝钗身边儿的,自然要占一个位置,自己果然和秋纹只能留一个,倒要防着秋纹一些。秋纹亦是一般想法。两人原是一条战线上的,如今倒隔阂起来。
麝月、秋纹针锋相对一阵子,又回过味来,复又相互扶持先离间宝钗和莺儿。这年宝钗有孕,麝月、秋纹两个私底下撺掇莺儿说:你看二奶奶肚子那么大,连大夫都说怀相不好,若是有个意外,咱们俩都劝二爷扶你的正。
莺儿从小跟着宝钗,当年金玉良缘一说,莺儿就没少在背后推动,她自然是个伶俐的,知道宝玉房里的丫头都不是好打发的,因而并不信这话,反将两人说了一通。只如今宝钗怀着孕,又是当真怀相不好,莺儿只能瞒着宝钗,暂且没人料理麝月、秋纹二人。
麝月、秋纹自以为得计,见这几日宝钗离临盆越来越近,已经想到了毒辣主意。
又说宝钗知道自己这次凶险,听说金陵有个极有名气的稳婆姓乔的,只怕自己身份太低请不来。秋纹和麝月撺掇莺儿之事,也故意让宝钗不留意听见了,宝钗对莺儿也不敢十分信任,只得宝钗自己求到武夫人面前。
武夫人和王夫人虽然素有嫌隙,但是王夫人已死多年,贾母最然偏心,但是在归还欠银的时候自己一房到底又阴差阳错的白赚了免罪和十二万两,因而武夫人倒早将昔日恩怨放下。
武夫人听了宝钗的话道:“要我说,也怪你太过迁就宝玉,不本分的丫头,哪有他不让打发就不打发的,你既是主母,该立的规矩就要立起来。你看你伯父也是个爱收房里人的,他收再多,哪个敢爬我头顶去?如今眼看你身子足月了,丫头之事先别去理,好生生下孩子自有一番道理。
本来老太太过世之后,各房分了梯己祭田过活,我已经管不到你们头上。但是看在你肚子里头也是贾家子孙份上,我这几日多到你房中走动走动,想来那几个丫头不敢造次。至于乔婆子,据说和姑太太府上是相熟的,我派人请去,只怕看在姑太太份上她也肯来。乔婆子手法是极好的,便是些微怀相不好,你也不用悲观丧气。”
宝钗早写好了信,收拾了自己的嫁妆和贾母私下给的梯己,悄悄托付给武夫人,说弱是自己过了这关便罢,如果没过去,宝玉不管是要扶哪个丫头上来自己都不放心,还请武夫人照应自己孩子云云。又有给贾敏、薛蝌的信,也暂时交给武夫人托管。有这几门亲戚照看,自己还些微放心些。
为了让宝钗安心待产,武夫人少不得暂且接了宝钗送来之物。想着她一个年轻媳妇,连身边的丫头都不信任,自己挺着肚子收拾东西也可怜,便果然着人去请乔婆子,自己又派丫头时常去宝钗房里说话。
贾母的孝,贾赦夫妻是三年,如今尚未出孝期,因而她自己倒是没怎么去宝钗屋里,怕冲撞了。
乔婆子得当年金陵第一稳郑婆子真传,第一条注重的就是品行仁义,自然只看救人性命,不看出身,原是宝钗多虑。加之乔婆子看在贾敏份上,也没有不尽心的。听了来请自己的婆子说完,收拾好包袱就往贾府里赶。
此刻宝钗已经发动,因胎位不正,正大声呼疼,产道也开了,只没有露头的迹象。麝月、秋纹几个烧热水、端热水的,脚步也不紧不慢的,稳婆喊人,也只有莺儿一个跑得勤快。稳婆见了宝钗胎像实在不好,已经问了宝玉保大还是保小的话。若要保大时,自己并没有把握,若是保小,只怕还有法子。正兵荒马乱,不可开交,宝玉还没回稳婆的话,外头已经报说乔婆子到了。
好在宝钗去求武夫人虽然迟,乔婆子到底将将赶上。乔婆子进来,也无二话,忙净了手,上去就替宝钗正胎位。又嘱咐之前那个稳婆打下手。如今麝月、秋纹几个想怠工也是无用,宝钗受了好大的苦,才奔命生下一个哥儿。但是到底母子平安,自己一条命也是保住了。
武夫人有孝在身,洗三那日未来,只命人送来礼物,又嘱咐宝钗些保重自己的话,宝钗听了感激得很,连连点头应是。探春嫁在金陵,早就出了孝期,自是亲自来了,也是安慰了宝钗一阵子,出了宝钗屋子,另远远寻了小花厅,将麝月、秋纹、莺儿一起叫来问话。
探春出嫁前管着这个家几年没出乱子,自有一番气度。她就伶俐敏锐,虽然这三个都是家中落罪之后带来的,这几年不在南边自己手下,但是她到底能猜到一二分,又命人将已经嫁人的晴雯请来,又将当日接生的稳婆请来,这些时日的事,一件一件的当面对质说清楚。
那稳婆虽然技术不济,但倒是尽了力的,探春自然以礼相待,请她作证说宝钗临盆那日家中景象。那稳婆深恨这家里几个丫头手脚慢,险些毁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替谁隐瞒,一一说了。探春点头道谢,又给了一笔谢资说妈妈只管收下,不能叫你白跑一趟。那婆子接了钱道完谢又走了。
探春又问麝月、秋纹还有何话说,两人见事情败露,都推到莺儿头上。口中海说着没有出阁的三姑娘管到哥哥、嫂子头上的。
晴雯冷笑一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们还是这点出息,还是这点路数,半点没有长进。你们那些瞒神弄鬼的事情,哪一件我不知道?
探春因问晴雯,晴雯一一道来:原来当年宝玉房中最得用的丫头是茜雪,袭人、麝月、秋纹三个就如同今日挑拨莺儿一般,假装说些茜雪心大、想攀上那边的琏大爷等不好的悄悄话,又故意叫宝玉听见。那时候宝玉一个孩子,哪里知道好坏,因一杯枫露茶让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喝了,茜雪就被撵出去,从此袭人成为宝玉身边第一个得用人。
谁知世事难料,如今茜雪嫁了本分人,倒也衣食无忧,比之跟着贾府抄家落罪强到哪里去了,而算计她袭人却已一命没了。
探春听完,也已猜到两人如何让宝钗对莺儿起疑,冷笑一声说:我偏要管起来,你奈我何?于是请人叫了宝玉来,亲自告诉他利害,说自己暂且将这两个丫头关起来,等二嫂子出了月子好打发。
也是宝钗瞻前顾后,因而宝玉尚敢强硬,如今探春雷厉风行起来,宝玉倒低着头不敢说什么了。仿佛面前不是三妹妹,而是当初的大姐姐一般。
探春到底是出阁的姑娘,不好管贾府中事,找了出偏僻院子关了麝月、秋纹两人,又求武夫人派人看着。又留了个自己的一个丫头和莺儿一起暂且伺候宝钗月子。
宝钗临盆那日,虽然疼得几欲死去,但是神智倒还清醒。她原是知道自己怀相不好之后忧心太过才没瞧出麝月、秋纹计策,误解了莺儿。见了那日三人表现,现在也已想明白了,倒对莺儿去了疑心。
待得宝钗出了月子,再不管宝玉是否反对,办完哥儿的满月宴,次日就叫来人牙子卖了麝月、秋纹两个。宝玉知道这两个丫头差点孩子自己妻儿,也无话可说。
宝钗之子取名贾若。宝钗因为生贾若伤了身子,以后再无子女。宝钗看了探春料理麝月、秋纹的手段,想起当初自己为了拉拢下人和一群丫头主仆不分,只为在荣国府搏个好名儿。宝钗如今才深知自己的见识和手段到底浅薄了。主就是主,仆就是仆,若不是自己当初对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太好了,她们没个忌惮,哪里生出今日之事来。
宝钗出阁前为家里,出阁后为宝玉操了多少心,她向来以为自己行为是最得宜的,如今反思起来才知晓自己可笑。不说别人,自己比之武夫人,自己就差远了,武夫人能培养不是亲生的贾琏、迎春,如今活得自由自在,自己有亲生若哥儿,还怕什么?
从此以后宝钗一心抚养贾若,和宝玉相敬如宾,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宝玉到底没有为了麝月、秋纹就旧态萌发,作贱家私。而是在书院再潜心上进几年后,谋了一个先生的位置。宝玉思及自己以前之过,决心爱护妻子,尽心抚养贾若,若是将来迎来大赦之年,只怕贾若还能参加科举,谋个前程。
至于夫妻两个在这次事件中伤了的情分,宝钗是一直心中疏离宝玉,还是能在宝玉将来坚持爱护妻儿的行动中慢慢被感动,夫妻两个能否冰释前嫌恩爱到老,这些只能交给时间定夺了。
第74章番外.探春
探春成亲那日,她坐在花轿上回忆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心中感慨万千。从金陵贾家祖宅走到同在金陵的杜家,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探春仿佛再次走了一遍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人生。
因为一份与众不同的敏锐,探春在记事起,就开始疏远生母,讨好嫡母。明明心中并不甘愿,却处处逢迎讨好。虽然这样很痛苦,但是起码让手上人命累累的王夫人觉得赵姨娘没有威胁,因而没有下手除掉她们母子三人。
在贾府时,她只能由得自己的亲弟弟被生母教育得畏缩赖皮,没有一点爷们的气度,贾环只有没出息,才能有立足的位置。直到后来贾环懂事了,知道掩饰自己的本事了,探春才敢偷偷督促贾环读书,在自己和环儿随着祖母南下时,贾环治学经济文章已经和宝玉差不多了。
探春是整个荣国府第一个预感到荣国府的最终归宿必是抄家落罪的,因为知晓得早,知晓得深,她的痛苦比别人更多,更深刻。别人还在醉生梦死的时候,探春已经感受到切肤之痛。
好在荣国府没有眼光长远之人,姑母却目光敏锐非常,她几次三番劝祖母南下养老,其实便是在劝祖母避祸。祖母被大伯夫妻两个气得病了一场后,祖母突然被姑母说通了,祖母决定南下养老。
探春敏觉的察觉到一线生机,说服的贾环一起到贾母面前请命南下伏侍祖母,祖母同意了。同时南下的还有惜春妹妹,让探春没想到的是二哥哥竟然没跟来。临行那日,姑母来送行,探春惊讶于父亲、母亲的迟钝,他们但凡还有一丝眼光,就该送了二哥哥同来,可惜,这样的大事上,没有她贾探春说话的余地。果然,南下的一行人都免了罪,留在京中的,便是没有做过坏事的二哥哥也落了个官奴之身。
到了南边之后,有姑母托的人家照顾,倒没有人上门罗叱找茬,虽然祖母幼孙老的老,小的小的,日子比之在荣国府自在多了。没多久,探春就接到姑母来的信,说南安太妃认了史湘云做义女,送到海外和亲去了。
看心那日探春出神了好半日,还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碗。贾母因而还说:“三丫头素日是个稳重的,今日怎么毛手毛脚的。”
探春尴尬的笑一下,没有说话。在姑母一家回京之前,王夫人从不带她出门应酬,姑母一家回京之后,也是姑母或者黛玉姐姐给自己下了帖子,自己才有机会外出。便是这样,有人打探自己定亲不曾,王夫人也从来都是以自己还小为由推掉。当时探春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自己之于王夫人,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筹码,如果自己不曾和祖母一起南下,这次和亲的郡主不知是自己还是湘云。
再后来,贾家果然落罪了,堂堂荣国府瓦解冰消,探春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奇怪的时,她真正接到姑母的信的时候,很平静。不但她自己平静,连老祖宗都很平静。便是环儿、惜春也都是平静的,也许不独自己,连祖母和环儿、惜春都是早有预感的。
许是看在林姑父面上,许是看在琏大哥面上,许是兼而有之,新帝没有问宁荣二府南边一行人的罪,自己一行人都没有入奴籍。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探春以为自己就在金陵住宅之中抚养好环儿,照顾好祖母,将来祖母百年之后,环儿有了能力,能够抚养自己这个姐姐就好了。不想自己还有嫁人的一天,还是嫁给书香门第,官宦之后。探春心想,自己是幸运的。
出嫁的路上,探春在花轿上想了一路,直到喜娘牵着自己的手下了花轿。洞房花烛时,探春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唇红齿白,典型的江南书生样子,俊美中带着几分儒雅,几分文质彬彬,探春见了,含羞带怯中,带着十二分的满意,杜公子竟比自己想象的更好些。
杜公子名唤杜远,他自从见了贾环姐姐那一手漂亮的字,又见贾环相貌极好,心想探春只要和弟弟一般样貌,已经是难得的美人。一个能够操持一个只有祖母幼孙的家井井有条的,一个能写一笔好字的姑娘,如果还有一副好样貌,他早已觉得难得了。如今见了大红盖头下面的苗条的人儿,竟比自己想象中的她还要美上十分,杜远一呆,庆幸在贾家第一次拒亲的时候,自己坚持要娶那位写得一手好字的姑娘。
婚后探春和杜远琴瑟和谐,时常在一起吟诗作对,挥毫作书,探春很珍惜眼前的悠闲时光。在四王八公许多家族摧枯拉朽式的败落中,探春的目光越发锐利。
她以前傲于才情,早有“我若是个男儿,出得去,我早走了,立一番事业,自有一番道理”的豪情壮志,但是闺阁之中的傲气本事终究是纸上谈兵。真正到了南方时候,自己亲自理家数年,远离纷争细细思量个豪门望族的瓦解冰消,探春的见识又变了。探春突然懂得了藏愚守拙,进了杜家,并不露锋芒,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杜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杜远是二房的独子,杜家另有长房。在杜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杜家长房和二房尚且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杜老太爷去世之后,却难免相互有所算计。
探春将将出了贾母的孝期,杜老太爷就去世了,孙子辈的先出孝期,出了孝期之后,长房嫂子手底下的丫鬟婆子就偶尔说些指桑骂槐的话:什么罪官之后不详之身,带累死了老太爷什么的。
在说亲的时候,贾敏和武夫人就替探春打听清楚了杜家的情况,探春听了贾环说杜远是个上进的,模样气度也不错,又是家世清白的人家,便再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自己父母落罪,又是庶出,虽然自己逃过一劫,但是找着杜远这样的人已经是极好了。她能在荣国府王夫人手底下过活,房里奴仆不敢欺她,她自然不怕杜家长房。且杜家二房只杜远一个嫡子,另有两位大姑子都是出嫁的,没有妯娌纷争,她越发满意,因而杜家提亲,探春略一思虑就应了。
杜老太爷也是个眼光长远的,敏锐的感知道了朝堂局势风云变幻,急流勇退,告老还乡。其眼力由此可见一斑。他之所以作主取中探春,一来自然看中探春有林如海、贾琏这两门亲戚。二来,也是看中二房人丁单薄,只有杜远一个独苗,自然要娶个能干的,方不至于受长房的气。且长孙之妻进门之后,渐渐暴露一些盛气凌人的习气,寻个太本分的幺孙媳妇,只怕二房一门要吃大亏。
要说杜家并非以前的荣国府那样长幼不分,罔顾人伦的人家,杜家二老爷并没有争夺家产的心思。但是杜老太爷在京中时,也做到了二品大员,当时杜家长孙说亲的时候,谁不以为杜老太爷要青云直上,直奔一品乃至入阁拜相?因而杜家长孙杜运说的是一门高门好亲。
杜运之妻奔着凤冠霞帔而来,没想到进门不久杜老太爷就告老还乡,心中本就一段意难平。如今见了探春夫妻两个琴瑟和谐,杜远满心满眼只有探春一个,连房中丫鬟讨好他多说几句话他都嫌烦,可是自家夫君房里却有两个妖精一样的姬妾。杜运之妻心想:自己堂堂二品大员家中嫡女,探春一个落罪五品官员的庶女,凭什么她反而比自己过得自在些?又见探春进门之后老实本分,哪里又半分外界传言的精明厉害样子?因而杜运媳妇渐渐不将探春放在眼里。
杜老太爷活着时,双方尚且留着体面。如今大房里的嫂子刚出孝期,身边下人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侍书气不过,说道:“以前奶奶何等有本事,咱们府里头那许多一双势力眼的主子下人,哪一个敢这样在背后嚼奶奶的舌?我说奶奶如今也太好性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