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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几点睡着的纪洲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应该很晚了,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地躺了几秒,才慢动作地坐起身。
卫忠侯已经起来了,正在浴室里洗漱,朦朦胧胧的浴室玻璃隐约能看到他裸着上半身,在脖颈处搭了一个白色毛巾,纪洲想了想又把室内的空调调高了几度。盔甲的内里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就送去洗了,现在整齐的叠在椅子上,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去取回来的。
“醒了?”卫忠侯擦着脸走出来,看到纪洲半坐在床上的模样笑了笑,“刚才她们问我们去不去吃早餐,我拿了一份放在床边。”
“……哦。”纪洲转头,看着一个小餐盘上叠着放了八个卖相不错的生煎包,旁边还有一个保温壶,里面是温热的白粥。两个碗都是干净的,纪洲抬头看了卫忠侯一眼,“你怎么不吃?”
“我也刚起来没多久。”卫忠侯走过去揉了揉他的短发,“刚才还想着你要是没起来我就给塞班打电话说一声,没想到刚过六点你就醒了。”
刚过六点?
纪洲转头看向窗外,才注意到屋内的窗帘并没有拉起来,他之前以为天亮了的光其实只是卫忠侯打开了灯。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大概是傻了。”
“去洗漱清醒一下。”卫忠侯伸出食指点了一下纪洲的额头,“快点儿,马上恐怕就有人过来接了。”
纪洲被卫忠侯这么一点差点就直接倒回枕头上,在那静坐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下床,慢吞吞地走到了浴室,慢吞吞地关上门,和被人按了慢放键一样。
卫忠侯在纪洲进去之后才把晕车药碾碎放到了纪洲的碗里,盛上粥。晕车药是之前从安画的身上拿的,安画晕车得厉害身上常备着这种东西,他知道纪洲也晕车但是就一直强忍着,也就去向安画要了一片。
没和纪洲说,倒是他自己的私人原因。他本身就不喜欢药这种东西,哪怕现在的药不用熬不用煮甚至有些还是甜的,他都不喜欢,大概就是那种‘我身体倍棒为什么要吃药’的小幼稚心理。
洗过脸纪洲还真是勉强清醒了过来,他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暗自庆幸自己的能熬夜无黑眼圈肤质,不然今天塞班恐怕真能把他踢出去。其实很多人都以为塞班那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但是纪洲却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塞班完全没有必要每一次都扯上了纪洲,一副拿捏到了卫忠侯软肋的态度,而他能成为卫忠侯的软肋,主要也就是因为他在塞班心中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临时换演员这种事情虽然塞班并没有前科,但是那首先就是塞班在试镜的过程中就极度苛刻。纪洲被选上这个角色,一方面真是走了狗屎运,另一方面其实还是因为他和齐颂还有卫忠侯两人之间的关系。演技?哪怕他的演技能入了塞班的眼,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因为演技而被塞班选中。
塞班更喜欢一张白纸一样的新人,他享受在拍戏的过程中看着他们一点点儿成长起来的模样。如果纪洲真的再也不能限制住卫忠侯了,他或许真的就把他踢出去也不一定。
纪洲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把大脑里面的一片关于拍戏的浆糊匀出来了一点儿地方,给自己那个他以为早就死了的弟弟。
想到能和纪海很快重逢,倒是让纪洲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准备转身从浴室出去。刚打开门,正对着的,就是刚把头盔戴在头上的卫忠侯,而他原本想要迈出的脚步就停顿了一下。
卫忠侯是背对着他,脊背挺得很直,他平时的姿态其实就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身板套上了这一身合身的盔甲,却仿佛像是后背镶嵌了一根钢钉,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变了一个模样。
他的那一头乌黑长发被松松垮垮地盘起来,扣在了头盔里,抬起头的时候,头盔的护颈和盔甲的背部设计链接在一起。设计并不算是好看,只从后背看,甚至完全看不出卫忠侯的一寸皮肤。但恐怕这样在战场上的时候才会尽一个盔甲的义务,并不是美观,而是保护。
纪洲只是看着卫忠侯的一个背影,就出了神。
原本以为塞班设计的那套盔甲可以称得上是用了心,甚至在他昨天和卫忠侯把这一套盔甲拿过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这两套盔甲是旗鼓相当。
但是这套就这么穿在了卫忠侯的身上,他就完全想不起来塞班专门设计的那一套破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鬼模样。
卫忠侯所处的背景还只是一个普通小镇的小宾馆里。凌乱的被褥,白色因为时间有点儿久微微泛黄的墙壁,棕色的地毯,加上正对着浴室门口穿着一身盔甲的将军。
这融合在一起明明就是槽点满满的一切,看在了纪洲的眼中,却只剩下那个人。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这是他喜欢的这个人,满脑袋里面全都是敬畏与战意。
这个人挺直的背,平视前方抬起的头,虽然看不到卫忠侯的表情,但是那一定是紧抿着的唇,微微眯起显得愈发锋利的眼,眉峰凌厉,严肃,肃杀。
纪洲轻轻地走到旁边,他甚至不由自主想要屏住呼吸,他没有去看卫忠侯的脸,而是拿过那把搭在一旁的刀,绑着刀刃的布条还没有拆,却是在纪洲身上碰上去准备扯下来的时候碎成一片一片。
恍惚中纪洲甚至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就好像是这把刀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此时此刻的气质,刀中的战意也在一触即发。如果这把刀被卫忠侯握在了手中,那一刻的场景让纪洲的手都因为兴奋而颤抖。
男人身上总是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英雄情结,不管是对冷冰冰的锋利刀具,还是枪支弹药,都会有一种兴奋激动的情绪。纪洲同样也有,只不过他过于理智,这种感觉始终给他带来不了多大的触动。
而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并不是那些或精致或锋利的武器不能给他激动感,而是那一切,远远也比不上他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好的武器,需要的自然也是一个好的主人。
纪洲的手握着刀,刚想要把刀递给卫忠侯的时候,却突然眼前一黑。
捂住他双眼的手,手指或许还有些温凉,手心却是滚烫。卫忠侯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别多想。”
纪洲慢慢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才感受到眼睛上的手心被移开,视线重新变得光亮。那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卫忠侯从纪洲的手上移开,放到了另一侧。
“这种沾血太多的杀器都比较诡异。”卫忠侯低声说,“杀气重,煞气也重。以后别看它太久,你克不住它。”
纪洲听说过有这么一种说法,但是这种事情搁在从前,他肯定也就是听听就算了,然而现在既然他身边都能有一位古代将军冒出来了,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信的。
卫忠侯拍了拍纪洲的肩膀:“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卫忠侯应该是已经吃完饭了,生煎包还剩下三个,这也就是纪洲早上的饭量,他早上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更宁愿吃切片面包喝牛奶。不过自从邻居多了齐颂这个厨房小能手,他倒是什么都不挑。
这家生煎包的味道比起齐颂的手艺也要差上两分,加上睡眠不足,纪洲吃了三个之后就觉得有点儿腻了,白粥的温度倒是刚刚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吃起来总有一种苦味。
纪洲把这一切都归功于齐颂把他的胃口都养刁了。
毕竟被人偷偷下了晕车药什么的……唉。
退房的时候纪洲还没有提,周暧就抱着浑身捂着就剩眼睛的纪佳趴在收银台的位置笑着说以后那间房就给他们保留着。
“哥。”大概是关系近了,周暧说话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拘谨,“姐夫要是回来了我肯定让他给你打电话。”手机号码昨天纪洲就已经告诉周暧了。
周暧并不清楚纪洲和纪海两人之间的问题,纪洲也没想着提,毕竟他现在和自己的弟妹一家完全称不上是熟悉,自然就认为没有什么必要。尤其是周暧似乎并不清楚纪海向家里隐瞒自己已经死了的事情。
周媛因为昨天疯了那么一场,现在还在睡着,纪洲也就没问,反正等他弟弟回来了,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了。
“好了宝宝,和伯伯说再见。”周媛抬起纪佳的胳膊,本来人就小,身上又捂着厚棉袄,小手都看不到,还真像是一个大白团子,就是大白团子看到纪洲之后眼睛亮晶晶地就想从周暧的怀抱里面爬出来。还拼命地摆弄着自己的两只胳膊,伸过去一副讨纪洲抱的模样。
周暧紧紧抱着纪佳才没让这白团子离了手,她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怎么的,对着纪洲笑了笑:“那个早就听说小孩天性好,大概是看到纪洲哥就知道两人有血缘关系吧?”
纪洲就站在收银台前,却根本就没有伸出身去抱一下那个小孩的意思,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着没多说:“行,那我就先走了。”
“啊!白!”大概是看到纪洲要走了,那个白团子的手摆弄地更激动了,扯着嗓子在那喊着差不多就他自己能听懂的话。
纪洲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一团长得还算是可爱的小家伙,到底没忍心点了点他有些冰凉的鼻头,“天冷了,别总让他在外面跑。”
“嗯!哥你慢走!”周暧点点头,这下抬起纪佳胳膊摇了摇的时候,纪佳没拒绝,甚至自己在那摇着恨不得下去跳个舞。
剧组司机的车就停在了门口,能看到是那个比较爱说话的司机靠在车门那抽烟。
“你喜欢那个小不点儿?”卫忠侯是直接穿着盔甲出来的,头盔和大刀被他用一只手拎着,原本在屋里松垮盘着的头发也已经重新高高束起。他故意放慢脚步,挑起眉问。
“比起那小不点儿,我看你还是想想刚才周暧看你的眼神。”纪洲脚步倒是不慢,说的话也听不出来什么感情,“偷偷摸摸的,就像是以为我瞎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