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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今日血流成河。
恭亲王也不是吃素的,明知道荡丰山的事有暴露的嫌疑,他不可能只带着几个护卫就赶回来。
他这人一向会做多手准备,他的私军只离他有不到2公里的距离,防的就是这种意外情况。
他通过刺杀梁长天,把锅直往他身上推,成功拖延到他的私军赶过来。
最后,他重伤逃出了包围圈,不知去处。
禁卫军首领身中两箭,同样重伤,魏相运气好一点,只胳膊中了一箭,无性命之忧。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腹部中刀最先躺下的梁长天被一个打扮成乞丐的女子给救走了。
恭王妃被幽禁在王府里,外面的事她暂时不知道,但她不傻,基本上可以猜测出梁长天和恭亲王凶多吉少。王府搜出了致命信,永平帝不会饶过他们的。
那个本来就是多疑之人。
她在恐惧和哀恸中,忽然想起了年前宴会上秦文茵的异样,揣上匕首,带着依然忠心于她的下人去了清风院。
清风院里,秦文茵在梳妆打扮,她如今所剩的武器不多,美貌是其中一项,得利用好了。
看到恭王妃杀气腾腾地过来,她也不慌,柔柔弱弱地道:“不知王妃这个关头来找茵茵有什么事?”
“是你对不对?”恭王妃咬牙切齿地问,“那封信是你放我儿房里的,对不对?”
“茵茵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秦文茵一脸无辜加害怕地道。
“不知道吗?”恭王妃拿出匕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事到如今,她不会再信秦文茵的鬼话,也不在意是否错杀了人,反正杀人不杀人恭亲王府都完蛋了,她娘家也完蛋了,她也完蛋了。
秦文茵下意识地就想喊迎夏,名字到了嘴边,才又想起一大早,迎夏就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但她还是不慌,因为如今恭王府里到处是禁卫军,就在她房门几米处,就守着几个。
她退后了几步,确定恭王妃是真的有杀她的心,这才扭头冲那几个明显在旁观看好戏的禁卫军道:“昨晚我家老祖宗给我托梦,说要驱除胡虏子,只要找到一个人就可以,那人是武曲星转世,天生的帅才。”
狗皇帝不想留着她的命,她一早就猜到了,明明她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却把她一同幽禁在王府里,也不给她解药,这不就是想杀了她的意思吗?
但无妨,她有预知梦在手,狗皇帝要是不想自己的江山败了,就得求于她。
几个禁卫军面面相觑了一会,其中高个子疑似小队长的那个站了出来,拔出刀,威胁道:“请恭王妃放下匕首,回自己的院子待着,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个想制住秦文茵的丫鬟犹豫着没有再动作,恭王妃却置之不理,反而猛地朝秦文茵扑了过去。
老祖宗都能梦到了,秦文茵根本不是失忆,是装出来的,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恭亲王府毁在了她的手里。
所以,今天不是秦文茵死就是她死,只能有这么一个结局。
“啊~”秦文茵没料到她这么决绝,尖叫着闪躲。
但恭王妃和她的距离太近了,她再闪躲也闪躲不了多远,眼看匕首就要戳进她的胸膛,一个丫鬟莫名脚下打滑,把恭王妃撞开了去,匕首只擦破了秦文茵的一点胳膊皮。
恭王妃被撞偏,等她稳住身子想再刺,禁卫军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恭王妃跪在地上崩溃地哭喊:“苍天不公啊!”居然帮了贱人。
苍天确实不公。
赵珍珠想,她已经这么想了好几天了,不想认命,却也毫无办法。
她开始慢慢地遗忘上辈子的事情,不仅仅是感觉记忆被糊了一层浆糊,而是货真价实地遗忘,她亲妈和血缘关系上的父亲的名字已经都记不得了,虽然他们并不值得她留恋,但这种强制性的失忆,真tm糟心,糟心到想操翻贼老天。
想着,她果断地掀开车窗,对天比了个中指,谁也不能让她憋憋屈屈地过活,老天爷也不行。
紫鹃和她坐车里,看清了她的动作,虽然这是她第一次看人比中指,但很莫名地她意会到了这个动作的意思。
“小姐你怎么了?”她眼睛瞪得老大,对老天不敬,是不是有点太胆大妄为了,不是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赵珍珠忽悠道:“有事没事这么来一下,就像大夏天吃了冰镇的东西,心头畅快,你要不要试试?”
紫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她怂,不敢。
摇完了又道:“小姐心头不畅快吗?”
吐槽了句真敏锐后,赵珍珠否认:“没。”
畅快又如何,不畅快又如何,反正她干不过老天,能做的也就是比比中指了,幸好,这贼老天没小气到她比个中指发泄都降个雷下来劈她,否则,真活不去了,憋屈憋死的。
紫鹃却突然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赵珍珠嘀咕了句“什么啊”,接了过来。信封干干净净的,没有署名,抽出信纸,是全家人写给她的信,其中四个弟弟占一句话,陆北占一页字。
赵珍珠无语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笑了。
她现在在前往滨州府城的路上,是的,她到底还是选择了亲自跑一趟,这是第二天的行程,陆北那厮见拦不住,出门时仍同她怄气,没有来送她。
却没想到,人给她写了信,看紫鹃的架势,感觉还不仅一封。
几个弟弟说不舍得她,让她一定一定办完事就回家去,陆北那厮占一页字,但总共只有六个字,来来回回地重复着,说自己错了,说想她。
有点小肉麻,赵珍珠看得耳热,她把纸折好放回信封中,然后同紫鹃摊开手,“其他呢?”
紫鹃捂紧自己的小包袱,“陆少爷说一次只能看一封。”她之所以能陪同,也是因为领了这个任务,要是都做不好,下次好差事就和她绝缘了。
赵珍珠啧了一声,也不为难她,收回手,又问:“几天一封?”
紫鹃比了个二。
两天一封,肉麻是肉麻一点,但这种肉麻方式就……也还行吧,赵珍珠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虽然这趟出行主要的目的是送货,但毕竟也算走商,走商不做点走商的事,好比如说喜欢看古典名着却偏偏错过《红楼梦》,忒可惜。
于是,每到一个城池,赵珍珠必定要到处逛一下,买一些有当地特色和性价比高的商品,然后在下一个城池贩卖出去,如此,在快来到滨州府城时,她已经小赚了一笔。
赵珍珠哼了一声,就算不靠记忆,她也不是没有任何挣钱的能力。
最后一天的行程,因为下雨,赶不到最近的城池,晚上露宿在一个破庙里,破庙不大,留了一半人在外面看车看货,剩下的20多人走进去,就差不多满了。
修缮了一下窗户和门,生了火,煮了水,吃过干粮,破庙里忽然又来了一伙人,十来个大汉带着一个姑娘。
姑娘很年轻很貌美,似乎是领头大汉的家眷,和他举止亲密。
领头大汉似乎没料到破庙里有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两个女人,愣了一下,随后把鲁杰当成了头儿,对他笑道:“阁下能否让一点位置给我们?我们是商队,滨州府城出来的商队,正在返程中。”
他相貌似乎和鲁杰是一卦的,都长得比较和善,笑起来时有种憨厚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鲁杰和善的面目下是什么人,赵珍珠再清楚不过,一只手放在腰侧的斧头上,一只手攥紧袖子里陆北送她的宝刀。
所有的影视和文学作品中,破庙都是事故高发地,防着点总没错。而且,这年头少有人带着娇妻美眷一起走商的,除非家眷有自立的能力,但显然年轻姑娘是依附于大汉的,眼神柔柔弱弱,没什么坚毅之色。
赵珍珠基本上能确定眼前的大汉不是单纯走商的商人。
鲁杰没看赵珍珠,赵珍珠早同他说好了,路途中由他扮演领头人这个角色,他也笑着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们人多,恐怕让不了多少地。”
那个大汉好脾气地道:“无妨,能让我们挤着坐下就可以了。”
没一会,赵珍珠等人让出一个角落,那个大汉领着人坐下,只不过角落不大,他们只能挨挨挤挤地坐着,不能像赵珍珠这边一样还架起了一个火堆。
年轻姑娘往火堆看了一眼,摇着大汉的手臂撒娇道:“刘哥,我想喝点热水。”
大汉温声道:“忍一忍,明天进城就能喝了。”
“可我肚子不太舒服,现在就想喝。”年轻姑娘用胸脯有意无意地蹭了他一下,然后声音嗲嗲地道:“你帮人家去讨一碗,好不好?”
叫刘哥的大汉似乎挺吃她这一套,犹豫了一下,翻出个碗走了过来:“阁下能否接济在下一碗热水?在下的媳妇身子有点不爽利。”
鲁杰给了,只不过只给了小半碗,本身野外取水不便,他们烧得就不是很多。
年轻姑娘几口把水喝完,隐晦地看了看火堆旁边自始至终没吭过声的赵珍珠,眼神闪过嫉妒和愤怒。
凭什么同样是出门在外,对方却能活得这么舒坦干净,甚至还有丫鬟伺候?
凭什么只有她遇到人贩子,然后为了不被折磨,不得不委身于低贱的人贩子身下?她蒙嫣可是真正金枝玉叶出身的大小姐啊,将来是要嫁给梁长天当世子妃当王妃的。
老天爷不优待她就算了,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有的人过得不幸,就想把所有人都拉下地狱,让别人过得比她更不幸,如此,心里头才有点安慰。
蒙嫣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心态,嫉妒和愤怒让她忘了她其实是可以求救的,她收回眼神,小声对身边的大汉道:“刘哥,对面的妹妹长得好讨喜啊,感觉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类型。”
刘哥心里点头,确实是上了年纪的人会喜欢的类型,不仅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还可以是追求另类刺激的喜欢。这样一张讨喜又幼态的脸,做出痛苦的表情时一定很有味道,他不少客户貌似就偏好这种的。
只是可惜对方被保护着,他下不了手。
嘴上教训道:“别东看西看,不礼貌。”
蒙嫣笑了一下,她跟着大汉有一个多月了,不敢说猜得到他五六分的心思,但他对猎物意动不意动,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如果刘哥喜欢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帮忙了,有把握着呢。
刘哥眼皮动了一下,心里滋生出一股骚动,同样隐晦地扫了一眼火堆那边的人,人数比他多,精气神也不低,不像是简单的人,冒然动手,很可能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到底是压下骚动,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赵珍珠对人的恶意比较敏感,她微微沉下眉头,和鲁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扭捏地拉起紫鹃:“紫鹃,我水好像喝多了,你随我……”
她说到这里似乎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转身朝外面走去。
紫鹃配合地跟上,虽然不懂小姐要做什么,但小姐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她好好配合就是。
蒙嫣心道套交情的机会来了,拉了一下大汉的手:“刘哥,你看……”
刘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眉眼,没感觉到她有逃跑或者求救的意思后,温和道:“外头黑,你仔细点,别摔了。”
外头的雨很小了,淅淅沥沥的,不用打伞也行,赵珍珠和紫鹃先回了一趟马车,然后下来时,紫鹃手上多了个恭桶。
紫鹃做势要去远处把恭桶的尿倒掉,赵珍珠拦了一下她:“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天太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两人走的方向,刚好会经过刘哥那伙人货物的方向,刚走近,看守货物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俩,看到她们是女人后,神情中的警惕去了不少,有部分人移开了目光,但部分人没有。
赵珍珠感觉到没有移开的目光中充满打量,好比如判断这个商品值不值钱的打量。
上辈子的事赵珍珠是真的忘记了许多,但她莫名感觉这种目光有点熟悉,曾经有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过她。
什么人才会把人当商品?
答案呼之欲出,为了确定,赵珍珠故意同紫鹃说着家常话,脚步也放慢两分。
然后她听到了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外,还有一点指甲摩擦木头发出的声音,很轻微,不仔细听不出来。
她竖起耳朵分辨着,一道,两道……在数到第五道时,蒙嫣也提着恭桶追过来了,她腼腆地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赵珍珠笑道:“可以,多一个人我们也放心一点。”
三个人结伴着去倒尿,蒙嫣先是做了个自我介绍,说自己姓江,叫江小雨,介绍完开始左一句右一句打听赵珍珠的情况。
赵珍珠装出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的样子,她问什么答什么,只不过没几句是真话就是了。
“贾姑娘原来也是去滨州府城啊,那我们真有缘,我家就是府城的,贾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你当个向导,我最近正好没什么事。”蒙嫣煞有介事地道:“我们府城好玩的地方,没有本地人带路,你们外地人初来乍到是摸不清的。”
赵珍珠感动地道:“那就麻烦江姑娘了。”又似乎很真心实意地夸奖,“江姑娘的官话好正宗啊,我竟一点滨州的口音都听不出。”
蒙嫣僵了一下下,反应迅速地道:“我时常跟着刘哥出门,锻炼出来的。”
只是倒个尿而已,倒也不必走太远,三人很快又折返回破庙,分开,各回各位。
蒙嫣迫不及待地同刘哥分享自己的消息,赵珍珠也趁机和鲁杰交流了两句。
夜愈发深沉,破庙逐渐地没有人再说话,两方人除了负责守夜的,全都闭眼休憩起来。
睡到半夜,有人起来添了火,可能是添到了一两根湿木材,火里冒出了一点点烟雾,烟雾逐渐增多,蔓延到整个屋子。原本刘哥那边打呼噜的声音忽然间就停止了,赵珍珠用湿帕子捂着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站了起来,鲁杰等人也全都站了起来。
大家分头行动,一部分人去捆人,一部分人灭烟,一部分人去开窗透气。
待包括蒙嫣在内,那边十几个人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也被堵得结结实实后,鲁杰假装粗暴地拖着赵珍珠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臭婊子,老子伏低做小,好声好气地供着你,你居然不领情,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子心狠了。”
心里在说头儿啊,这主意是主母出的,你到时候可千万别怪我。
紫鹃在后面追:“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的舅舅是滨州府城的大富商,你这么对我家小姐,舅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鲁杰回头看她一眼,淫笑道:“等你和你家小姐能活着到府城再说。”
他说完,后面冲过一个壮汉,也拽着紫鹃往马车里拖。
这种以下犯上又带点桃色的大戏,什么时候都很带劲,隔壁刘哥看守货物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没注意到有人摸到了他们后面去,朝他们举起了死神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