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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醉风的名字很出名,薛醉风的人却没有几个见过。
北境边关延绵千里,三位元帅都是大魏最为出类拔萃的将领,东北、西北、中北三关在这三位将军的把守之下犹如铁桶,令得辽人连来试上一试的兴趣也无——西北关的没藏千里身为羌人,手下的骑兵与弓手就连辽人也不遑多让;中北关的云将军麾下观云卫人人身披百炼步人甲,三石的强弓才能勉强穿透他们那可怕的甲胄;而东北关的薛醉风手下则有一支神机军火器营编制,整个大魏只有他的军队里有神机军的火器营,其余的神机军尽皆只有大魏的皇帝陛下才能调动得了。
有人说没藏千里乃是三位元帅之中武功最出类拔萃的那位,但立刻会有云将军的拥护者以当年云将军一人一马连斩北辽五位大将的故事来反驳。
有人说云将军麾下的观云卫乃是北境边关最强,但更多的人都认为观云卫决计无法抵挡住薛醉风的雪域火器营。
还有人说薛醉风乃是整个北境边关里战功最为显赫的那位,当然关于这一点的争论自然便更多了,云将军千人破万骑、没藏千里一统羌人西北抗辽,这些似乎都不比薛醉风收复雪域的战功低上多少。
但如果要说三位元帅之中谁最古怪、谁最具有传奇色彩,那么这个问题不会有任何的二选,只会是东北关的元帅、一醉九万里的薛醉风。
因为他真的一醉醉了九万里。
薛醉风原本不姓薛,他是数十年前辽魏战事的受害者,尚在襁褓之时与家人便流落到了天寒地冻的雪域之中,也正是因为那时的遭遇,令他也落下了畏寒的怪病,初春时期也穿着厚厚的棉袄。但那却并没有让他的天赋就此埋没,据说他在雪域里整日在林中与山野精灵嬉戏玩耍,在猿猴身上学会了轻功、在雪豹身上学会了匿踪、在山狼的身上学会了捕猎,一身的奇怪武艺也愈发精进。
如果他的故事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或许他未来会成为雪域盘踞一方的豪杰,又或许他会成为江湖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手——但有些故事就是这么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天下人没预料到,大魏的皇帝也没有预料到,甚至薛醉风自己当然也没有预料到。
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登上了酒楼。
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饮酒的薛醉风懵懵懂懂地将酒坛子一饮而尽,然后从酒楼上摔了下去。
十五岁那年,轻功超群的薛醉风像一片叶子一般落到了一架酒楼下的马车车顶上,然后当他再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里,与一位穿着华丽但却一脸无奈的老先生一同来到了一座自己从未见过的雄城之中。
世事总是无常,大魏北境三元帅之一当年就这么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被一阵醉风送到了大魏的皇帝陛下眼前。
......
......
“有意思,你居然知道我是谁。”
对于仇钺能够叫出自己的身份,薛醉风似乎有些意外,甚至因为这份意外,他那半睁半闭的眼睛都忍不住睁开了些许:“我知道你,仇字旗仇钺,乐不忧曾经对我提起过你,他说若是你行事时没那么一板一眼,或许下一任的指挥使非你莫属——但你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死板一些。”
他说话时,忽然垂下头看了一眼仇钺紧握的双拳,咧嘴笑道:“看得出来,若是我今天不给你一个理由,或许你就算是战死于此,也不会轻易地离开此处。”
“不错!”
仇钺冷哼一声,虽然眼前的人是大名鼎鼎的薛醉风,但显然他心中连半点退让的想法也无。这个面色冷峻的汉子一昂头,语气坚定地道:“仇某虽然敬重乐大人,但铁龙雀不是乐大人的铁龙雀,而是陛下的铁龙雀。本官履行的乃是陛下赋予铁龙雀的职责,是魏律的职责——既然如此,仇某自然无需畏惧任何人!”
薛醉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两声:“有趣,你不想让你手下的兄弟死在我手下,所以你抬手让他们退开。”
仇钺双拳紧握,沉声喝道:“薛将军天下闻名,下官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薛将军若是数到了三,想来仇某是必死无疑。只是我仇字旗的弟兄们却没必要陪着我一道受死,他们的武艺本就不如下官许多,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用眼睛记录下薛将军今日的所作所为,然后报与乐大人、报与陛下知晓!”
薛醉风微微点头:“而你之所以要与本将军对峙,则是为了让本将军给你一个理由。若是这理由无法让你信服,你便宁死不退。”
仇钺冷冷道:“不错!”
“好汉子。”
薛醉风叹了口气,忽然回头看向了段晨:“你怎么不说话?”
他俩仿佛极其熟识的样子,这倒是令旁观许久的铁怅有些诧异。而更让他诧异的则是段晨的反应,只见他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散漫至极地道:“这不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打算一枪崩了这厮吗?”
薛醉风翻了个白眼,这或许是他眼睛睁得最开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仇钺,一字一顿地道:“郭路遥军令,让我带走铁怅。”
仇钺顿时怔在了原地:“军令?”
“既然本将军独自回京而未入京城,自然是呆在了郭路遥的军帐之中。”
薛醉风抬起了手,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广袖之中那不计其数的火铳:“本将军与郭大帅对于北辽有了些新思路,因此向陛下请令之后便带着几个亲兵回到了京城,前两日便驻扎进了郭大帅的军营里——此次出现在这里,也是郭路遥担心段将军独自行事会出了纰漏,因此才特意请我来一趟。”
仇钺忍不住道:“郭大帅的军令,就是让两位带走这铁——铁街吏?”
薛醉风想了想,先点了点头,然后再摇头道:“除了他以外,我还得去把卓非凡找来。”
仇钺脸上的迷茫之色愈发浓郁,不由得问道:“可是这铁街吏与郭大帅又有何关系?难道军帐之事,居然要——”
“好汉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薛醉风却猛然大喝一声,突兀至极地打断了仇钺的话。这一声大喝是如此震耳欲聋,震得满林的倦鸟都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一时间整片树林竟是簌簌之声,也震得仇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自己的嘴。见到他停住了话语,薛醉风才似笑非笑打量了一番仇钺,悠然道:“但好汉犯了错,该杀的时候也是要杀的。”
铁怅叹了口气,终于轻轻地拍了拍段晨的肩膀,若有所指地叹息道:“段六哥,如果我想打听打听这军令的具体意思,我会被怎么处置?”
“你属于军令的一部分,打听打听应该没问题。”
段晨也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手中的银枪,惋惜地道:“但若是闲杂人等贸然打探军机,那么除了去死以外,我想不到第二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