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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军十三营,神机军永远是最神秘的那一支军队。
比起战无不胜无坚不摧的虎豹骑、匿踪黑暗无迹可寻的铁龙雀、行事方正铁面无私的铁衣卫,神机军的名气或许要略有不如;但现在战事已休,在虎豹骑大展身手之时罕见、铁衣卫几乎与五城兵马司合并、铁龙雀更是大部分回转京城的现在,神机军的驻地却依然在京城之外二十里处,从未有过任何减员或是改变。
甚至纵使是现在,神机军的驻地依然是整个大魏最为神秘、管理最为严格的地方。就连紫禁城在元宵时分也会开放一部分供京城百姓进入游玩,而神机军驻地,却只有同时持着工部的手令与陛下的谕旨才能通过那里的关卡。
那里的军士神秘,那里的军械则更神秘。
这天下间,或许只有一件东西比神机弩的管理更加严格,那便是火器。
譬如铁怅手里的这种火器。
“......这东西,也是从八街里来的?”
朱柔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也很快地从他的额头眉心处流淌了出来。只是白袍人却根本没有看朱柔一眼,而是沉默了许久,才看着铁怅语气凝重地道:“铁小狗,你可知道若是被人知晓八街里有这种东西,八街会遇到怎样的灭顶之灾?”
铁怅侧着脑袋想了想,他没有立刻回答白袍人的话,而是转身从朱柔的尸体怀里摸出了他的火折子,同时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衣襟里找出了自己的烟杆:“我说,骆疯子,这里就剩我们仨了,你有必要再继续戴着这斗笠与我说话吗?”
白袍人略一犹豫,终于轻叹一声取下了自己的斗笠,于是骆轻侯那张略有些阴柔的面孔便出现在了铁怅的视线之中。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能让人改变多少,至少铁怅眼前的骆轻侯与一个月前一样,依然是那一张略有些苍白、同时带着几分阴柔的面孔。只是与他平时那总有些神经质的神色不同,眼下的骆轻侯脸色之中隐隐地透露出了几分阴沉:“我们仨?”
铁怅将烟杆叼在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又不傻,大雪山秘术再怎么奇异,也总不至于比无名宗舍身术的副作用更小——不瞒你说,我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再和人动手,虽然不知道你何时能恢复如初,但就算你原本内力修为便不差,也不至于现在就已经能恢复如初了吧?”
他微微顿了顿,忽然扫了一眼自己背后不远处的一棵树木:“换句话说,若是朱柔方才胆气再壮一点杀你灭口,以小单现在和你的距离,只怕要救你还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铁怅身后的树木,忽然轻轻地动了一动。
“......出来吧。”
骆轻侯看了铁怅许久,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影子,你想骗过咱们八街大名鼎鼎的铁街吏,只怕还得再练上个几十年再说。”
短暂的安静之后,一柄尖刀便骤然自那棵“树木”之后探了出来,连带着撕碎了他身上那原本用作伪装的黑色布匹。穿着黑袍的半身少年一言不发地自铁怅身边走了过去,甚至连目光都没向他投去一瞬,代替他右腿的尖刀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而那痕迹经过铁怅身边时则变得尤其明显。
“难怪。”
铁怅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地回头看着朱柔的尸体:“我说你怎么和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提着刀站在原地连半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原来你是在诈这厮。”
“朱柔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方才看得也很清楚了才是。”
骆轻侯将手中的长刀插回了刀鞘,挑着指甲漫不经心地道:“他可以对我拔刀相向,可以抛下你独自逃离,也可以选择拿你的命来换自己的命——第一个选择他做不出来,他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勇气;第二个选择则并非全无可能,所以我让小影子等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只要他逃跑,小影子便会要了他的命;第三个选择就更简单了,区区一个朱柔还杀不掉你,更何况就算他真要了你的命,我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的。”
他微微顿了顿,看着铁怅咯咯笑道:“毕竟我方才便说过了,想让一个人忘掉一件事,没有什么比让他永远闭嘴更加轻松且靠谱的办法。”
“是个好选择。”
铁怅笑了起来,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所以朱柔死得不冤。”
骆轻侯拍着腰间的长刀,面色古怪地笑道:“若是他真有什么冤的,或许便是没有想到自己的铁老弟居然早就想杀死自己了吧?明明方才还在朱老哥朱老哥地叫得亲热,一副相见恨晚唯马首是瞻的模样,后脚便翻脸不认人掏出毒牙阴了朱柔一手,并且趁着朱柔多嘴的时候一发手铳崩掉了这家伙——我没看错的话,那毒牙是离人蛊的毒牙,看来你在那时候便已经考虑着杀死他了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
铁怅耸了耸肩,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不过如此说来,那具被种下了离人蛊的尸体,和你们多少有些关系了。”
骆轻侯叹了口气:“反正你也快死在这里了,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是吗?”铁怅有些讶异,指着自己好奇地道,“我为什么要死在这里?是你能杀我,还是你身边的单人影能杀我?我承认小单的功夫勉强算是不错,但是就凭他这点水准,想要在短时间内要了我的命,未免也太痴人说梦了些吧?”
骆轻侯骤然眯起了眼睛:“短时间?”
“莫要忘了,那手铳的声音隔着一座山都能听见。”
铁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开心:“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卓非凡不是那种容易疏忽大意的人,如果他在城外发现了什么,那他必然会在那里留下点人盯住那些线索——我思来想去,这城中能让卓非凡信任的、能够自由出入京城的、并且孤身一人在城外就算撞见了白蛇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虞的人,似乎只有两个。”
他忽然轻轻地顿了顿,看着骆轻侯眨了眨眼睛:“再顺带一提,这手铳并不会给八街带来灭顶之灾——你莫要忘了,这两位之中姓段的那一位,可是有资格弄到这样的手铳的。”
骆轻侯骤然瞳孔一缩,下一秒,他便已骤然抬起了手,低声厉喝道:“杀了他!”
“来不及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显然稍微晚了一些,因为他的话音未落,铁怅的身影早已经一溜烟地窜上了树。月色之下,铁怅惬意地平躺在一棵树木的树枝之上,懒洋洋地道:“小单在这里可杀不了我,毕竟他这腿脚可爬不了树,只能一棵棵地将树木砍倒在地——只是伐木的声音如此巨大,若是将那位仁兄吸引过来了,那似乎就更杀不了我了。”
他微微顿了顿,低头看着官道上面色阴沉的骆轻侯笑嘻嘻地招了招手:“就这样吧,再见,骆兄,改日我们有机会再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