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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脚交错的声音紧锣密鼓,只是一道身影不断地向前,而另一道身影却不断地后退着。
“求索林的杀手,拳脚功夫未免也太差了些。”
吕第一一手持着大戟,另一手轻描淡写地将师十四拍来的一掌打开了去,那巨大的力量连带着将师十四推得一个趔趄:“阁下的拳脚功夫尽数是些杀人的招式,掏心挖眼撩阴锁喉这些阴损功夫被阁下使得炉火纯青,显然是奔着一招制敌一招毙命去的——只可惜拳脚功夫讲究一个内力深厚,以阁下方才的拳法掌法来看,只怕连江湖上第二流的高手都不如。”
师十四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笑道:“不知道在将军的眼里,江湖上第二流的高手是哪一些?”
“六山四门的那些师叔师伯,约莫就在这个层次。”
吕第一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既不得登峰造极之要领,也不得所修武艺之诀窍;论天赋差强人意,论勤奋勉勉强强——若是要举个例子,六扇门内的那劳什子八大名捕,铁龙雀里的几位千户,以及我虎豹骑之内的四位副统领,姑且都能够算在此列。”
师十四笑了笑,叹息道:“如此说来,师某的功夫似乎还算是不错。”
“但若是单论内功。”
吕第一撇了撇嘴,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丝嘲弄:“阁下或许也就只能与卓三那一流一较高下了。”
师十四叹了口气,看着吕第一摇头道:“鄙人若是将练剑的功夫全部花在练气之上,恐怕真的就只配与卓三公子一较高下了——将军,并非人人都能如同吕将军与于剑仙一般,不但内力深厚,外功也登峰造极。我等皆是凡人,既然没有两位之天纵奇才,那么鱼和熊掌自然也就不可兼得了。”
吕第一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道:“此话在理,算是本将军多言了。”
师十四再一次摆开了架势,微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吕第一似乎没有听到师十四的嘲弄,他看着师十四轻轻地眯了眯眼,漠然道:“你还打算继续与我交手?”
师十四双掌举在胸前,叹息道:“将军未倒,鄙人也尚且还有一战之力,为何不战?”
吕第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二十招过去了。”
“将军记得到时清楚。”
师十四面带微笑:“换言之,鄙人若是能再接下将军十招,将军便会就此离去,是也不是?”
吕第一看着师十四,平静地道:“本将军一向说话算数。”
劲风骤然刮过,吕第一话音刚落,师十四的身体便已然扑到了吕第一的眼前!
师十四的掌法并不如何精妙,毕竟这天下间或许也没有靠着掌法去袭杀他人的奇特刺客。他的拳脚功夫只是单纯的杀人技,精妙虽然不足,但凌厉却有余,他那奇诡的身法配合着凌厉的动作,往往能够出人意料地一击毙敌,纵使对方的拳掌功夫比他更胜一筹——只是对于吕第一而言,这些招数在他眼前却和笑话无异,持剑的师十四对于他而言尚且还算是个威胁,但当师十四掌中软剑脱手之后,他便再也不可能有任何胜过自己的可能性!
嘭!
师十四的掌横切而去,竟是精准地切在了吕第一的咽喉之上,然而这一掌不但没能切断吕第一的喉咙,反倒是师十四自己的掌沿处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他劈中的不是咽喉,而是一根铁柱!
吕第一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咽喉到底不比胸腹,虽然他的八荒功造诣登峰造极,但咽喉作为人体最薄弱的几处要害之一,纵使是有八荒功内劲相护,他也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呼吸困难——这种举动很冒险,无比冒险,若是师十四的力道真能突破他的八荒功,那么这一掌便能够要了他的命;但他却正是想要冒这个险,他自信自己绝不可能死在师十四的一掌之下,纵使师十四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好手,纵使师十四的实力令他都有些侧目,他也依然对自己有着近乎骄傲的自信与自负!
因为他是吕第一,人间无敌的吕第一。
既然是第一,那么自然骄傲。
“你败了。”
一只大手猛然抓住了师十四的手腕,那骇人的力道令得师十四那张清癯的面容之上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痛苦。方天画戟高举,吕第一看着努力地想要从自己的铁掌之中脱身的师十四,漠然道:“若是你的剑在手,应当真能接我三十招。”
“若是鄙人对将军再多些熟悉,或许能够与将军拆上百招。”
师十四看着吕第一近在咫尺的面容,苦笑着摇头道:“而若是将军在明,鄙人在暗,只怕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吕第一沉默了一会儿:“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下一秒,方天画戟,骤然劈下!
......
......
“他们能坚持住吗?”
“吕第一很强。”
“我知道,听说他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当年的于无声和楚狂人了——这么说来,阿怅和老赌棍只怕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啊,我们会不会已经到晚了?”
“师十四和小犬儿也不弱。”
“这倒也是,老赌棍虽然这些年头出剑的时候少了,但他的软剑却依然罕逢敌手;再加上阿怅的见多识广,就连当年卓非凡的剑都能被阿怅看出破绽,吕第一招数里的破绽也一定瞒不过阿怅的眼睛!”
“但吕第一更强。”
“老和尚,你打哑谜的功夫是天下一绝,我脑袋笨,听不懂你话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所以我们能不能有话直说?你觉得阿怅和师爷到底能不能坚持到我们赶到?”
“某家不知。”
“......这天下间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某家也不知道你到底哪年能讨到媳妇儿。”
“老和尚,你今天说话有点怪。”
“是吗?”
“——所以,你认为我们纵使赶到,也只能给他们俩收尸了吗?”
“非也。”
“此话怎讲?”
“小犬儿和师爷不是吕第一的对手,但功夫归功夫,时间归时间。”
“所以,他们应该能够坚持到我们赶到?”
“吕第一很骄傲,某家或许从未见过比他还要更骄傲的人,纵使是冷傲如卓非凡,在他眼前也不由得会放低姿态——但也正因为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所以很多时候,他反而会因为这份骄傲误了事。”
“......所以?”
“——所以,以小犬儿的脑袋和舌头,某家很怀疑吕第一会不会中了他的圈套。”
“圈套?什么圈套?”
“........蔺天王可曾听过,令狐大侠与他的独孤九剑的故事?”
“听过,阿怅很喜欢那位令狐大侠,我也很喜欢那段江湖往事。”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师爷也听过,并且我俩第一次听闻时,对于那位令狐大侠的看法或许与你也差不多,用心驰神往来形容毫不过分,只恨自己不能伴随令狐大侠左右,仗剑笑傲江湖——只是当某家稍作调查之后,却发现江湖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位令狐大侠,甚至连生平事迹能够与他沾一点边的侠客也没有,这位大侠与他的独孤九剑只存在于小犬儿的口中,他不存在于江湖里,也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里。”
“咳,和尚,我还是没听懂。”
“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
“如果吕第一让小犬儿开了口开始讲故事,那么这天下间最好的说书人也只能退避三舍——而吕第一很骄傲,骄傲的人总会很愿意聆听自己的手下败将最后的遗言,这是一种从容,一种展现他们骄傲的气度,当然,也是一种恶习。”
“所以说,你认为吕第一会被阿怅那张嘴彻底绕晕?”
“绕晕或许不见得,但或许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怕吕第一依然在那里听小犬儿讲故事。”
......
......
锵!
方天画戟没能落到师十四的身上,而是被一柄短剑招架在了空中。
“你倒是会挑时机。”
吕第一的脸上毫无半点意外之色,他看着双手握剑微微颤抖着的阿吽,漠然道:“还算不错,本将军原本以为你会趁机偷袭,没想到你第一次出手居然是为了救下师十四。单从这一点来看,至少你在本将军的眼里比那姓唐的要更不错一些。”
阿吽低喝一声,全力将吕第一的方天画戟推开了去,同时冷笑道:“只可惜,吕将军,我却对你颇有些怨言。”
“我不意外。”
吕第一也没有刻意将阿吽的短剑压下去,他随手一甩,于是师十四便闷哼一声,整个人在这一挥之下顿时倒飞而出——他的手臂呈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吕第一虽然没有立刻杀死他,但依然将他的手臂折断了去。
“既然本将军要杀你,那么你对本将军有怨言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吕第一单手持着方天画戟,戟上的月牙弯刃正对着阿吽,“或许你待会儿能够寻到机会在本将军身上刺上两剑,虽然那没什么用,但你可以将那看作泄愤的方式。”
“不,将军。”
阿吽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吕第一冷冷地道:“我不是因为您要杀我而怨恨,既然技不如人,要杀要剐自然是悉听尊便——我只恨自己的功夫实在是太弱了些,不能尽快解决掉对手、赶在您之前与他交锋。那个与我亦敌亦友的长辈居然最后并没有死在我的剑下,而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将军所杀,在下如何能够不怨!?”
吕第一愣了愣,看着阿吽皱眉道:“你这话,倒是让本将军有些听不懂了。”
“将军,难道真不知晓在下到底是何人吗?”
阿吽缓缓地摘下了面具,语气悲怆道:“也罢,在将军眼里,我们这些不过是蝼蚁而已,杀了便杀了,如何能够让将军记挂在心?但纵使如此,在下这只蝼蚁,却依然要行那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事,与将军一决高下!”
师十四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提着短剑的黑袍少年低声道:“阿怅,你到底——”
“休要再说了,师爷!”
摘下了面具的铁怅转过头,面色沉痛,双目含泪:“老生叔父的仇,自然是由晚辈来帮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