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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行当大当家,老生老爷。”
寻觅反手将那本巨大的厚书从第五厉害的怀里抽了出来,随手便在上面撕了一页纸:“小店损失木桌四张木椅八张,作价四千四百两;墙壁一堵,作价一千两;以及为了处理此事,小的与第五厉害自戌亥八街的另一头匆忙赶到,手上的生意尽数搁置在了那边,蒙受的损失大概在两百两银子左右......”
他微微顿了顿,旋即从怀里摸出了一根欧罗斯制的羽毛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了起来:“再加上由于老爷您的恶语中伤,对小店的名声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因此小的要求索赔三百两——眼下老爷需要付给小的五千九百两白银,请问老爷是打算用银票还是纹银?”
他写字的速度很快很快,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平时用惯了毛笔的缘故,那欧罗斯的羽毛笔写出来的字不但潦草并且难看,只是堪堪能够认得出来而已。只是荀觅显然并不在乎这些,他遥遥将纸举了起来,看着老生咧嘴笑道:“当然,黄金小的也收。”
老生站在暴雨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荀觅,双手也缓缓地捏成了拳头。
荀觅没有说话,他站在屋檐之下,那张纸的边缘已然被暴雨打湿了些许。
“......五千九百两,是吗?”
老生忽然微笑了起来,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拱手道:“价钱好说,只是老朽眼下身上并未带上那么多的银钱,还望荀四爷宽限些时日。”
荀觅那双又大有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笑:“见谅,小店从不赊账。”
沉默,只剩下了暴雨瓢泼的声响。
老生忽然眯着眼睛轻轻地侧了侧头,一旁的生老病死骤然齐齐向前走了一步。
荀觅扬了扬眉,缓缓地垂下了手,另一只手则按在了腰间的算盘之上。
第五厉害抬头看了看生老病死与老生,绣花的手骤然停在了空中。
“——那个。”
躺在地上的铁怅忽然抬起了一只手,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可以来个人先把我抬进去吗?几位似乎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铁某人眼下实在是困得紧,若是三位不介意的话,铁某人就先进屋子歇息一会儿了。”
后院里肃杀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缓,就连荀觅和第五厉害都忍不住看了一眼没话找话的铁怅。然而老生没有回头看他,此时此刻,蔺一笑与铁怅在他的眼里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威胁性,甚至就连蔺一笑偷偷摸摸溜到了铁怅身边把他拖进了柴房里也没能让他回头,他的眼中只有荀觅与第五厉害,因为这两人带给他的威胁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也罢,既然荀四爷开口讨要,老朽自然是不能不给的。”
老生忽然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望着荀觅轻声道:“待到此间事了,老朽立刻遣人回总堂将银两带来。只是这五千九百两的价钱实在是高了些,老朽的确是不敢苟同,届时或许还得和荀四爷下细磋商一番。”
适才还面色冷峻的荀觅闻言脸上顿时便绽开了一朵花,他笑嘻嘻地将那张纸收回了自己的怀里,一面笑着一面拱手飞快地道:“好说,好说,既然得了您这句话,那小的也自然不会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了,毕竟以老爷您的身份,想必也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那老爷您先忙,小的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忙活,就不耽搁您的好事了。”
方才还语气暴躁的他忽然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或许是因为老生答应了赔偿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确还有着别的事情要忙——但不论如何,老生的心底都多多少少安定了几分。因为不论是荀觅还是第五厉害,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向铁怅与蔺一笑两人投去任何关切或是询问的眼神,言语之间更是没有提到他们半句,显然他们并非是铁怅两人的援军,甚至或许他们彼此之间根本就陌生至极。
老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了身,重新望向了柴房之内。
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因为他发现今天自己似乎太过警惕了些。
师爷门下九子,连他们彼此之间都无法做到亲密无间,譬如龙擒虎与褚穷途,譬如第七子常关山与第八第九的曲终任散——铁怅与蔺一笑不过是两个外人,又如何可能与这九人尽数交情匪浅呢?
“铁大人,蔺天王。”
老生抬起了头,看着天空渐渐变弱的雨势,微笑道:“雨停了,该结束了。”
柴房之内,铁怅虚弱地靠在门扉旁,看着老生一言不发。
蔺一笑一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缓缓地捏成了拳头。
辛词调转了八牛弩的方向,远远地对准了老生。
暴雨骤停。
这场暴雨来得古怪,去得也古怪至极。
此前这天地间只剩下了暴风骤雨的呼啸声,然而当这场瓢泼大雨在瞬息之间云散风止之时,众人这才发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安静。
安静,安静到死寂。
像是乱葬岗一般的死寂。
铁怅抬着头,看着庭院里那棵巨大的桂花树,看着桂花树树梢上的那一滴雨,静静地等待着雨滴落到地面的那一刻。
雨滴落到地面,庭院里的安宁在瞬息之间便会被打破。
这一片死寂被打破的同时,老生也就该动手了。
——只是他没能等到那一刻。
因为打破这一片死寂的却不是雨滴落到地面的声响,而是靴子踏在水潭之中的声响。
并且那声响不止一声,而是两声。
老生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秒,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回过了头——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握着铁算盘的荀觅,以及手中拈着数十根绣花针的第五厉害!
——他们的目标不是老生,的确不是老生,和他们刚才所说的一模一样。
——因为他们的矛头,已然对准了墙边的生老病死!
“两位,这是何意?”
老生深吸了一口气,骤然向着荀觅与第五厉害的方向踏出了一步,目光之中满是恼怒:“难不成两位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给老朽使绊子的?”
荀觅没有看他,但一条眉毛却已经挑了起来:“老爷这话可说得让小的有些听不懂了,小的方才不是说了吗?您继续忙您的,小的也有还要处理的事情——眼下小的便在处理小的的第二项工作,若是老爷没有别的事要叨扰,还望往后退个两步、莫要被波及了为妙。”
老生咬紧了牙,瞪着荀觅一字一顿地道:“老朽,有些不懂荀四爷的意思。”
“唉。”
荀觅一脸烦躁地侧了侧头:“您的时间很宝贵,小的的时间也很宝贵,若是换个时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遗憾的是现在小的实在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向老爷您解释,所以还请老爷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老生怒道:“老朽在问你话!”
“任务。”
第五厉害终于再一次张开了口,他看着老生,咧了咧嘴古怪地笑道:“很值钱,他们。”
他微微顿了顿,看着老生笑得愈发开心:“佛爷,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