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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陈国覆灭，圣庙坍塌，这本是一件震惊全大陆的事件，却被刻意掩埋遗忘，无论是谁都讳莫如深。
似乎没有人愿意让自己沉浮的记忆出现这件事情。
就连大陆历史之上，都只是一笔带过这件事情，剩下的，只有大肆宣扬陈国覆灭后，魔道兴起，七国七宗奋力剿灭魔门的丰功伟业。
人们高歌讼德，让那段隐藏着大因果的历史随风而逝，只留下一段段可歌可泣的灭魔传说与国泰民安的伟大篇章。
两百年前魔道尽灭，七国少了陈国的压制，全然崛起，互相扶持，整个大陆进入了繁荣盛世，修真界也不断涌现一代又一代天才人物。
十二位陆地剑仙，七尊人间圣贤，九十九位阳元尊者，这些都成了修真界耳熟能详的传说。
陈陌听到庄行歌的话，脑海里回想起在藏经阁阅读诗书古籍无数，那种种色彩斑斓的历史画面。
他心神激荡，却又终于生出了深深的困惑。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陈国覆灭的历史，圣庙坍塌这种事情，居然被完全掩盖下来了呢？
整个大陆，居然没有任何一丝有力的声音能够发出，就此让这件事沉入深海。
就像是，整个大陆都在回避这一事件。
“整个大陆……都在回避着？”陈陌喃喃自语，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一丝寒意，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遍体生寒。
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不安，这是他修道以来，第一次如此深重的不安。
这是一种本能的不安，不受他任何理智的控制。
“你身上有圣庙的气息，有神佛的气息，”庄行歌看着陈陌，眼底里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你很聪明，所以你现在好像察觉到了其中的险恶。”
庄行歌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陈陌的肩膀之上，这只手温和有力，让后者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师尊，我该如何？”陈陌皱起眉头，他困惑了。
以前，他的心中没有装着什么杂乱的情绪，没什么特别大的念想，只有一颗平静而坚定的心。
这颗心，叫做大道之心。
世界上修道的人有很多，他们的目的千奇百怪，有的人只是觉得修真很酷，剑仙很帅，所以来了六魄剑宗。
有的人觉得修真能获得强大的力量，救死扶伤，所以拜入山门。
有的人一心求道，只求一生寿元无尽，长生不死，所以入了宗门。
有的人心中无欲无求，只觉得大道是个很有趣很玄妙的东西，随后一心去追求，不为什么，只为顺心。
陈陌，是第四种人。
他来宗门，是为了求道；他入内门，是为了求道；他不断地修炼，提升修为，还是为了求大道。
他想知道大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这是需要穷尽一生去探索的奥妙，所以在修炼的途中，其乐无穷。
陈陌平静地享受着这一切，不为王猛等人接二连三的挑衅所动，更没有因为龙山寨寨主的威胁所动。
一心求道，不疑不惑。
然而，现在他的心，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平静，不淡定。
他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他要问，师尊，我该如何。
庄行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说道：“命数天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然而修道之人，不正是逆天而行么？师尊说过，与天争命，与地争气，与人争名，而后竟然不争，是为道。”陈陌认真地说道。
“孩子，”庄行歌笑了笑，“没有天命，如何逆命。这是你的命数，你需要选择去直面这一切，或者选择回避这一切。但是——”
庄行歌顿了顿，面色变得肃然起来。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因果不可断。无论你选择直接面对，还是毅然回避，这件千古秘闻，与你已经有了永远无法斩断的因果。”
陈陌突然说道：“若是我死了呢？”
死了，因果便不存了吧。
庄行歌抚须大笑：“未言战，先言死，有趣，有趣。这是一种斩断因果的方式，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陈陌笑了笑，道：“是的，我当然不会，这样不是太无趣了么。”
庄行歌沉吟着说道：“所以……你便去吧。这其中的大因果，必然是你去看破，斩断，因为你身上确确实实有着圣庙的气息，《无敌禅卷》又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感应，通过剑冢世界来到你的身边，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你。”
“这……或许是一个信号，一个昭示着你应该启程的信号。”庄行歌的目光，变得深邃无比，似乎在看向遥远的未来。
陈陌突然问道：“但是……为什么是我呢？”
天下之大，有如此多天才人物，还有诸多人间圣贤，陆地剑仙，这种站在修真界最顶端俯瞰芸芸众生不出世的真仙级大能。
为什么这段因果，会选上陈陌呢？
庄行歌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凡事既然存在，必有其存在之理由。因果已经产生，一切的秘密，只有你自己才能发掘出来。”
“师尊说的有道理，”陈陌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这个因果已经在我身上扎根，我必须去面对，找到真相，才能在大道之上走得更远。不然恐生心魔。”
“嗯……你现在已经是灵胎境八层了吧，你准备修行剑道，还是禅道？”庄行歌问道，“这个事情，必须慎重选择，一旦选定了，就决定你未来能走多远。”
“选错了大道，会如何？”陈陌问道。
“自然是，迈入虚灵失败，轻者受伤反思，重者身消道陨。”庄行歌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的事情在修真界已经太为平常，“灵胎境九层小雷劫，一样非同小可。”
“我再慢慢思考一下吧……”陈陌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还不能轻率地下定论。
灵胎境九层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慢慢思索审定真正适合他的大道。
“我建议……你不要修剑道。”庄行歌看着他，严肃地说道。
“为何？”陈陌皱眉道。
“因为你与剑道的缘分太浅，与禅道的缘分太深。”庄行歌慨叹道。
陈陌笑了笑，道：“张默笙长老，也是这么说的。这个事情，我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毕竟要到抉择大道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
庄行歌点了点头，抚须笑道：“也是，的确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修行，感悟，选好自己的大道吧。虽然步入地灵境的我们这些老骨头，有些许判断仙缘的能力，但是也不是极为准确。这种事情，还是众妙门那些老神棍擅长。”
“师尊，那众妙门，究竟是什么地方？”陈陌好奇道，“藏经阁的经书上对他们的记载甚少，我只知道他们信奉佛道，修佛修禅。”
庄行歌抚须道：“众妙门是这尘世之中，唯一一个能算尽天下的宗门。”
“算尽天下？”陈陌觉得这有些太夸张了。
庄行歌瞪了他一眼，笑呵呵道：“小子，你懂什么，这些和尚把宝殿都修筑在整座大陆最高的昆仑山之巅，修为差一点的修真者，甚至都上不去，那里可真是云海之巅。”
“众妙门只信奉一条大道，天演圣道。他们信奉佛法无边，可以算尽天下仙缘因果，因此看破红尘，不入尘世半步。除非妖魔肆虐，否则他们一生都将老死在宝殿之中，不会出来修行。他们的天下行走，修七十三年禅，现在都没有人见过。”
“这么奇特？”陈陌哑然。
“最特立独行的宗门，大概就是众妙门了吧。但是其他宗门也没有办法，毕竟有时候，我都要去求那老和尚转动经纶，算一算因果。”庄行歌的语气里，也是有些无奈。
陈陌瞠目结舌，这宗门也算是厉害到一定地步了。
“天演圣道，这么厉害……岂不是无敌于天下了？”陈陌半信半疑道。
“呵呵，这天演圣道，连他们的方丈都没有修成正果，如何无敌于天下？”庄行歌摇了摇头，“万千大道，谁都能预见到自己大道所向披靡的未来，然而很少有人能走到尽头。就是那些人间圣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也没有将自己的大道修至尽头。”
陈陌沉默了良久，说了一句：“大道艰辛。”
“不错……大道艰辛，人力有穷尽。”庄行歌慨叹不止，“说到众妙门，如果你当初降生西域大唐，拜入众妙门，恐怕一生都无法去直面你的因果。”
“这是为何？”这其中蕴含的道理，陈陌一时未能明白。
庄行歌笑道：“你若先学佛，心中寂灭，算尽因果，便没有了直面生死的勇气和欲望，只会枯坐到老。但你先学了剑，有了剑的锋芒和锐气，只会勇敢向前，斩出一片天地。而后再修禅，便是斩人斩我的禅剑。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惧怕那段大因果呢？”
陈陌恍然大悟，拱手谢道：“多谢师尊。”
“这不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庄行歌摆了摆手，指了指陈陌的心，又指了指天，“这是神佛意志的指引，这是天命的指引。因果所定，我只是提前告诉你。”
“弟子明白。”陈陌心中一暖，舒心一笑。
“好了，这禅卷，你当真不需要？”庄行歌言归正传。
“不需要。”陈陌摇了摇头。
“好，那就拿来给我垫桌子吧。”庄行歌哈哈大笑，收起禅卷。
“这禅卷，值多少功绩点？”陈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