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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3
长长的垂下来的睫毛，浓密润泽好似上了一层并不明朗的油。眼皮低垂，遮住了如同红色灯笼的眸子，有些时候，这眸子并没有发光，有些时候，这眸子说是亮如白昼也不为过。
他想起来那个时候看到的场景，一幕幕，仿佛是过电影一般，是火烈鸟生死角逐的画面，那些画面，恐怕在他的脑海之中，永远会有一席位置。
或许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时候，震撼程度，会非常深，但以后再见到这样的，或许，因为之前已经有了这样的经历，震撼的程度，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么深了。
“你睡着了。”
宝臧陈述着铁一般的事实，现在火烈鸟紧闭着双眸，又是受了伤，一副不醒人事的样子。
“你说我为什么会救你呢？”宝臧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分明都已经知道火烈鸟已经睡着了，还问这样的话，无非是心里多添了几分混乱的惆怅罢了。
“我这样，和泪眼问花花不语，有什么区别？”都有些无理取闹的感觉，一个已经睡着的人，你还能苛求他什么呢？
他这般说道的时候，自己也笑了笑，内心感叹了一番，他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小时候以为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渐渐长大一点就发现根本就不是那是这样的。而现在，在这里，他似乎又有一种错觉，这个世界重新开始围着自己转了。
或许是因为萧笠这样的能人始终和他在一块，跟着他不放这事情给他的错觉吧。大概是错觉。
“你好好睡吧，我们也算有几分缘分。”
毕竟这世界这么大，能够遇到，就是有几分运气的成分的。必须要承认，有些人，有些物，或许一辈子也没有相逢的机会。
他说完，又定定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生物，造物者当真厉害，竟然能够让这样看起来精致到完美的强大生物出现。
他想着往后退去，当着轻易就往后退开来了。
其实，要再准确一点说，宝臧其实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不是他在往后退，而是水拉着他往后退。只是，说拉好像又不太准确，因为这种“拖着”的力道，无形之中就让人感觉到一种被尊敬着的，被敬重着的感觉。
口中含着的是避水珠，这避水珠，真的帮了宝臧太多太多了。
如果没有他，恐怕自己早就已经溺亡。
他正欲往前走，回到原来的岸边，然后浮上水面，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郁了，这时候，应该已经算是深夜了。
他这么想着，却忽然发觉，背后似乎有异动，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嗡的一下。
水下的声音其实很多时候都很模糊，虽然声音不少，但夹杂着水的动荡，虽然听得见，但不是很清楚。
宝臧几乎是本能地回头，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怀的场景。
那火烈鸟，长长的，低垂着的眼睫毛，似乎动了动。
宝臧心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动了一下，或许是一下子被震慑住了，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宝臧也觉得自己应该小心翼翼才不会惊扰到睡着着的火烈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咚咚直跳，忐忑不安。
火烈鸟，火烈鸟的眼皮又动了动，似乎，似乎有气泡从他的身边扩散开来了，像是从他的身体一圈，退避开来。
宝臧如坐针毡。
但身体好像动不了了似的，就看着眼前的火烈鸟，眼皮又一点点动了起来，缓缓地睁开来了眼睛。
是火红色的眸子，里面是火红与黑夜色交织，碰撞与重叠的色彩之中，自由一派无法忽视的凌厉和妖冶。
此刻，火烈鸟似乎是刚刚醒过来，于是整只鸟，眼神之中，还有未曾退散开来的慵懒和疲倦。
宝臧傻了。这个时候的傻，也只能安静地傻，而不能平日里欢脱随意地问上那么几句。
“是你。”
火烈鸟说话了，宝臧，宝臧当然能够听见了，也能够听懂，可是，他现在倒希望火烈鸟没有在和他说话，最好根本就没有看见他。
“你听不见我说话么？”火烈鸟忽然道，语气里倒没有轻慢地意思，像是最普通不过的询问。
好吧，此刻火烈鸟的眼神就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就是他想逃避，都没有逃避。
“你认得我？”
“和那个人一起的，我记得，那时候你好像半死不活。”
半死不活？半死不活！半死不活？！
这是他么，他分明，只是晕过去了。
“那个人要救我，为我疗伤，还要照看你。”这人似乎在回忆那天的场景。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是那个人救了自己。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理由，他救了自己已然是铁定的事实。
“我们火烈鸟素来都重视恩情，既然那个人救了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他，而你……你和他既然相识甚好，你也走吧。”
他闭上眼睛，似乎想要重新陷入深眠。
虽然宝臧其实对火烈鸟所说的他和萧笠关系甚好的描述表示怀疑，但其实宝臧对他的话，还是很喜欢的。
至少松了一口气，这火烈鸟也不打算攻击他。
他是看见过火烈鸟打斗时候的场景的，像是根本就不要命了似的，那时候没了眼睛，攻击的势头依旧猛烈。
而且，从他的战斗中，你可以看到，那种战斗是，只要给了他一星半点的机会，他必然就会抓住，穷追不舍，紧跟不放。遇到这种打起来不要命的选手作为对手，本来就已经运气不好了，更何况，这家伙本身力量，就非凡特殊。
宝臧本来已经准备转身就走，可走之前，他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的眼睛，好了么？”
其实，如果光光从视觉上来看，这鸟儿的眼睛，根本就没有任何异样。眼皮完好无损，也没有任何斑痂的痕迹，眼球更是如此，凌厉的火焰，似乎在里面熊熊燃烧，这火焰，似乎从来也没有被损毁过。
火红色的眼睛之中墨色如漆的瞳仁，也没有任何破绽。
刀，似乎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一切都不过是错觉。
可宝臧深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