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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天晚上，雷诺和向阳去约见了两个在网上认识的女人，他俩喝了很多酒，酒后，他们走出酒吧，道别了两位女士，便准备回单位，他们一起大学毕业后，又同在一家机械厂上班。夜晚的街边，灯光明亮，路上有来回穿梭的汽车，抬头可以看见淡淡的星辰，路边是一排合欢树。夜，一半喧闹，一半宁静。
雷诺东歪西倒地走在前面，差一点撞在一棵树上，他抓住小树杆，狠狠地摇了两下，又用腿踢了两脚，说“连你也挡我的道！”又拼命地摇着树杆。向阳在后面哈哈地笑，喊着说：“你疯了，想发泄也别欺负小树嘛！”“我就想踢它，怎么着了？”雷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凳边坐下，抬头望着天。向阳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向阳说“今天不是玩的挺高兴吗，你又怎么了？”
“就那两个女的，你还想再约她们出来吗，什么玩意儿网友，庸俗！”
“她们是长得一般，性格到还挺活泼，你和她们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不是吗？”向阳看了一眼雷诺，见他闭目养神似的，又好像在冥思苦想着什么，该不会是累了吧，向阳开着玩笑问：“是不是又想起某个人了？”
雷诺睁开眼，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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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不动，说“我就是想她了，以前我们在一起，那才叫有感觉。”他的思想好像又跑到了很远的地方，然后又开始胡言乱语“我俩好得就像一个人，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我们从来就不分彼此，只要看着她的眼睛，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明白我心里的东西，我心里全是她，我也只有通过她才能看到我自己，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东西，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感到我真正地存在。”
向阳看着他说着这些莫名的话题，却一点也不觉得可笑，雷诺说的很动情，向阳似乎也有所感触。
“她就是太自我了，太固执了，这一点和我一样，我们谁也不愿输给谁，有时候，我们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有时候，却为了一点小事，各不相让，谁也不肯妥协，可是我们不管怎么闹别扭，我们都离不开对方，我们在一起的欢乐太强烈了，所以才需要彼此折磨。”
向阳听着他讲，就像他在自言自语。雷诺继续说：
“我们在一起4年，她知道我的弱点的，她也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是什么，她却那样做了，和一个她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上床了，她是故意要折磨我的，她毁了我的梦，毁了我心中一直完美的东西，也毁了她自己，后果是让我痛苦，却会让她更痛苦。”
向阳对雷诺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没想到，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他还会这么在意。
“她后来也后悔了，可是我是不会原谅她的，我这人有时候是很偏执，我也做过很多破格的事，但她做的也太过分了！我无法原谅她，她就是把心哭碎了，我也不会回头，永远不会！”
“你们再没有联系吗？”
“我不愿理她，我无法再面对她，我做不到完全恨她，但决不可能原谅她，一年多来，我想拼命忘却她，却还是做不到！”
向阳劝说“可能是你太投入了，所以也就要求完美。”
雷诺好像并没有听他说，自言自语似的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明白真正的爱情，看那些亲亲我我、甜言蜜语的，全是他妈的游戏人生！”
“你不是也那样子，整天就知道上网聊天，勾引女孩子。”
“我就是在游戏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当真了！”
向阳无奈地一笑，说“你抱这种态度也不好，这不是玩人家吗？”
“我就是在玩，我无聊，我烦！”
向阳不再劝说了，他叹口气，看着来回穿梭的汽车，路灯下的合欢树静静地伫立成一排，叶子都微微地收拢着，似乎在酣睡，并不在意这样的骚动，也不在意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夜。向阳感到轻松了很多，雷诺则闭上眼睛，好像昏昏欲睡了。
（二）
第二天早上，其他人已经起床，向阳也爬起来，看见雷诺坐在床上发呆，向阳说：“怎么，酒醉还没醒？”
“谁醉了？我清醒得很。就是在想着昨晚做的那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咱们大学时的英语老师了，她在男生澡堂洗澡，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很多男生都在偷窥她，这让我火冒三丈，她平日可是淑女型的，怎么能让那群混蛋色鬼偷看呢？我气愤极了，就想上去揍那群人一顿，我甚至想把那个女老师也毁掉。”
向阳说：“你不会平日对英语老师有什么邪念吧？”
“哪里，她都三十多了，又是个贤妻良母，我平时对她只是多一份尊重。”
“后来呢，还梦到什么？”
“不爽，很不爽，我梦见很多乡亲父老，还有老朋友，看到我就都拿着棍棒冲向我，我吓坏了，就往楼上跑，一直跑到顶层，他们也追上来了，最前面的是我的一个叔叔，我站在楼边，我很困惑和冤屈地问他们，我犯什么错了，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叔叔说，你就是该死，你背叛了大家，背叛了所有人，然后他拿着棍棒逼近我，我哭着喊，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他们还是拥过来，我一转身就从高楼上跳了下去了。然后就醒了！”
向阳有些吃惊，问：“你怎么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样子你也有害怕被人揍的时候啊！”
“怎么，我平日是不是看起来特嚣张？”
“不光嚣张，而且自大得要命。或许，这梦也能反映出你一直是一个很叛逆的人。”
雷诺看他一眼，笑着说“还是你了解我啊。”
向阳笑一下，说“不敢，你可是高人一个，我岂敢参透。今天周六，单位有培训课，你去不去？”
“还用问吗，不去，尽讲一些公司制度什么的，没点技术含量。”
“好象要记考勤的。”
雷诺说“怕什么，本来就是休息日嘛，你还是陪我去后山爬山吧！”
“不去，我可不能和你一样颓废，我还怕到时候扣工资呢？”
“不会的，这样吧，你陪我去的话，我就把那本制图设计书送给你，怎么样？”
向阳一直对那本书感兴趣，他说：“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去，书在哪里，先拿到我手里才放心。”他在雷诺的书架上找到那本书，放到了自己的书架上。
雷诺笑着说“这么容易就改变自己的计划了，服了我吧，我想办到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
“喂，这样说的话，我还你书，我还不去了。”
“瞧你那样，一两句话就能左右你，咱俩可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阿！”雷诺说着，一边摇着头。
向阳有些不快，不过也习惯了，说“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怎么跟你比，谁像你那么嚣张和固执。”
雷诺看着向阳，又笑了一下，说“干吗这么谦虚，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将来的天下，可都是你们这号人的。我这种人，可不怎么讨这里领导的喜欢，已经干了快一年了，我还正准备辞职呢，免得整天不自在。”
“别瞎扯了，要去爬山就快点下床，我简直服了你了，一大早就神神叨叨的。”
雷诺开始穿衣服，向阳问：“要不要喊上你的那位小妹？”
“哪位阿？”
“哦，你的小妹太多了，不知喊哪一个才好是不是？”
“咱们单位那些个呀，做一般朋友还行，可是要进一步的话，反而自寻烦恼，喊上她们，还不如我自己溜达呢？”
向阳摇头，表示无奈，这个雷诺就是这样难以捉摸。
（三）
后山就是一片荒山，到处都是凌乱的灌木丛，半山腰有很多废旧的山洞。他们爬过几座山头，进入了深山，这里荒僻无人，偶有几只野鸟飞过。
雷诺站在陡崖边，向下看着，说：“我就喜欢站在悬崖边的感觉，尤其在这高处，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滋味。”
“你就不怕掉下去，摔不死你，也非让你痛不欲生好些天。”
“那又有什么，我就喜欢！”
雷诺接着说“我就喜欢冒险，要做就做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情，人活着，就要做一些不同凡响的事情，不能流芳百世，也要轰烈一生！”
“你说得轻松，不是每个人都能随随便便成功的。”
“这只是弱者安慰自己的借口，这样想的话，那当然很难成功。成功有时候就是一种信念，只要你认定你会成功，你会成为那样的人，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你就能做到，就一定能成功。”
向阳有所感触，他还是说到“这只是一种愿望，咱们现在可都只是小职员，不过也蛮好了，毕竟有个稳定工作。”
“你也太满足现状了吧！年轻人，要有野心才是。”
“或许是吧。前两天我听单位的老职员赵师傅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很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想法，他上中学时就想当一个机械师，大学时想当一名国家级工程师，可还是做了一辈子一线操作工，不过他也很知足了，他觉得他的生活过得很充实很有滋味。”
“如果他做了一个工程师工程师工程师，他的生活会更充实更有滋味的！”
向阳若有所思，还是反驳说“那也不一定，就看他是怎么想的，有些人看着高高在上、应有尽有，也不一定活得有滋味。有时候，大家追寻的东西并不在于外表有多么华丽，而要看那些东西是不是你真正需要的。”
“那你知道你真正需要什么吗？”
向阳被问得哑口无言，还是勉强说：“干吗想那么深入，只要能让自己的心里感到平静就行了。”
“可我就喜欢让心里不平静，我就喜欢动荡的感觉。”雷诺还是固执自见。
站在高处，一阵风吹过，向阳感到一阵眩晕，忙往山崖的里边退了一下。雷诺依然站在崖边，感受吹风的爽快。
黄昏的时候，他们往山外走，走到一个山洞边，雷诺说“走进去看看，我有打火机。”
“算了吧，天都快黑了，这洞也不知多长时间没人进去过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怪物！我不进去。”
“我想进去。有时候你就要做一些你害怕的事情，要战胜你的恐惧感，一旦跨出那一步，你会觉得先前不过是你自己在吓自己。”
向阳听了后，觉得自己确实比雷诺胆量小，他说：“去就去，有什么嘛！”
雷诺走在前面，手持打火机，微弱的火光中只能模糊地辨清脚下的路，前面还是一片漆黑。这个洞好像还挺幽深，他们相依走了四、五米，都停住了，打火机灭了，再怎么打也打不着了，可能是没气了。
雷诺说“算了吧，走出去，下次再来！”
向阳转身往前走，他已是一身冷汗。雷诺在后面说：“明天咱们继续到这边来吧，这里有这么多山洞，咱们带上手电筒，一个个地查看，说不准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我才不陪你来了，阴森森的，有什么好玩的！”
“没劲，真没劲！”
那天他们在山上拖延的时间太长了，回到街道已是黑夜，他们的衣鞋粘满了灰尘，向阳的裤子还被灌木枝划了一个小口子，回到街区，他觉得一阵暖意，突然感到自己身上也出汗了。微风吹过，路边的合欢树在风中轻摆。
夜，一半喧闹，一半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