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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杉急匆匆的往小区外走,始终没敢停下来回头。一直到他坐上出租车,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放回了肚子里。因着之前与自己偶遇差一点出了车祸,余杉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直到他返回合意小区,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然后他开始为一切顺利而庆幸,最重要的是安放了窃听装置。他可以通过监听来掌握借钱事件的进展,并且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在考虑是否以某种名义将等额的一笔钱借给九八年的父亲,帮助其平稳度过这次危机。
当天晚上,余杉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进行了第一次监听。时间是晚上六点半,余杉能听到嘈杂的电视声,还有夹杂期间的父母谈话。这个时候九八年的余杉本应开始放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但学校组织了高二年级的整体补习,余杉要到八月五号才开始享受难得的暑假。
余杉扣着耳机仔细聆听着,过了一会儿,一集电视剧演完,电视机声音调小,父母的对话逐渐清晰起来。听了一会儿,余杉发现父母正在讨论这时候自己的成绩,言语间满是惆怅。
余杉听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貌似九八年这会儿的自己过得挺糟糕。余杉的学生时代被老师戏称为弹簧,有时候努努力能争年级前十,松松劲儿班级前十都没他的影儿;期中考砸了,期末一准上来。期末砸了,那期中肯定强势反弹。如此反复不休,让所有教过余杉的老师都恨得牙痒痒,很少给他好脸色。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余杉迷上了电脑游戏,这家伙玩儿疯了,经常性的逃了晚自习去电脑房玩儿红警。有次余杉上了一节晚自习就跑了,结果班主任杀了个回马枪,一眼瞧见余杉不在,问了一圈儿同学,有好打小报告的说余杉去了电脑房。班主任当时就炸了,大晚上的还下着下雨,蹬着自行车愣是把全市营业的电脑房、游艺厅找了个遍。也是赶巧,那天余杉肠胃不舒服,早早的回了家,这才没逮着这小子。
后来期末开家长会,班主任声色俱厉的把这事儿跟老余同志一说,老余回去直接停了余杉的零用钱。余杉却不以为然,因为尽管他玩儿成这样,依旧排在班级前十。那一阵在余杉的脑子里,认为成绩嘛,就是那么回事,努努力轻轻松松就能考好。
等到了高二余杉的经验玩儿不转了,因为之前落下太多,再加上当时任课的化学老师跟说天书似的,余杉的成绩一落千丈。上半学期期中考试还在十五名,期末就成了二十多,等到了下半学期的期末,好家伙,班级六十多人他都快排四十了。
等到了高三上半学期,有了危机意识的余杉终于开始努力,玩儿命学了仨月,平时模拟一直班级前三,高考更是发了狠,直接地区第一。回想起来,余杉的高中生涯依旧是一根弹簧,只不过起伏期被拉长了。
回想起自个儿起起伏伏的高中生涯,余杉莞尔一笑,转而继续监听。父母说了很多,大多是有关自个儿考大学的事儿,除此之外一句话也没提钱的事儿。余杉心里纳闷,转念一想,可能是老余同志已经把这钱放出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除了每天早晨例行给张铭晟下达操作指令,余杉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对自家的监听上。这年头手机话费高的离谱,几天时间里余杉先后冲进去两千块钱的话费。但有关借钱的事儿依旧没有蛛丝马迹。
到了八月二号这天,余杉打起了百倍的精神,这一天是他唯一能记起有关这件事的具体日期。模糊的记忆中,这一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披着雨披,一进家门就瞧见陈值在跟父亲吵嚷着什么。
余杉记不清这一天他上了几节晚自习,事先他又为两张手机卡冲入了足额的话费,从晚上六点开始,每隔五分钟进行一次监听。到了七点十分,他开始全程监听。监听的声音里,母亲收拾着厨房,唠叨着最近离谱的天气,又开始追看电视剧。父亲嗯嗯啊啊的虚于应付,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一切都像平时一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到了八点,敲门声终于响起,监听的余杉顿时屏息凝神。
“妈,明儿给我五块钱,今天收印卷子的钱,别人替我垫付的。”略显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对没了零花钱的怨念。
是自己?
监听中的余杉愣住了,怎么会是自己?难道自己记错了?
耳麦传来的声音中,母亲开始数落着九八年的余杉之前的荒废学业,最后的结尾总会变成:“等你什么时候考上大学再琢磨零花钱的事儿。”
监听持续到了晚上十点,父母看完了电视剧关灯睡觉,另一个自己则早早的回了房间生闷气。没有旁的敲门声,陈值也始终没有出现。
这让余杉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难道是蝴蝶效应?问题是,什么会影响到陈值?那一车两百斤的香瓜?还是说他从期货市场里攫取的金钱?
余杉觉着这两件事很不靠谱,再怎么牵强也不会影响到陈值上门要钱吧?
或者……错乱的记忆让自己记错了日期?余杉关掉了监听,百思不得其解。接下来的几天,余杉不敢大意,始终保持着对自家的监听。但那件事就好似没发生过一样,余家依旧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然后年轻的自己终于开始了高中生涯最后一个暑假。
到了这个时候,余杉觉着继续监听下去,除了能让他回味高中时期的生活,以及每天几百、上千话费的浪费之外,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他不得不停下来,看看丁大侃能否给他一个答案。
第二天,消失多日的丁大侃上了门。他看起来比上一次还没精神头,如果可以,他甚至都想躺着跟余杉说话。
丁大侃指着一摞文件与照片说:“余哥你自己看吧……我就不明白了,姓陈的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这人除了偷税漏税,喜欢拖账之外,就是一普通人。甭说打架惹事,被人骂了都不敢还嘴。”
余杉沉默着不吭声,坐下来仔细翻看丁大侃的调查报告。有关陈值的简报没什么变化,照片中多了一些人,绝大多数的身份都是陈值的客户。翻到倒数第二张,余杉陡然瞪大了眼睛。相片中的人,赫然是骑着自行车的老余同志。
余杉连忙去看注解,上面有老余同志的名字:余万鸿,除此之外还有年龄与工作单位,关系一项中,写着是陈值的朋友。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八月一日,俩人吃了一顿饭,席间老余同志借给了陈值两万块钱。
“陈值为什么要借钱?”余杉纳闷的问。
“借钱当然是因为缺钱……”丁大侃翻着白眼有气无力的说:“……陈值的锯木厂是租的,眼看着要到期,就琢磨着买下来。他手头那点儿钱不太够,四处借了不少,加起来快十万了。”
“有这事儿?”余杉嘬起了牙花子。乱套了,全都乱套了!陈值不但没把坑人的四十万交给老余同志,反过来还朝老余借了两万块。你说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
余杉开始认真琢磨两百斤香瓜、期货市场对陈值的影响。瓜就算了,三毛一斤,买到手送上门才六十块钱。期货市场倒是有可能,或许是因为自个儿的缘故,陈值在期货市场亏了钱,所以不但没了那四十万,还反过来朝老余同志借钱。
于是他问:“陈值这个人……做期货么?”
丁大侃被这话给逗乐了:“余哥你别闹,姓陈的初中都不知道怎么毕业的,就是个开锯木厂的小老板。他知不知道有期货这么回事都不一定,可能去玩儿期货?”
余杉一琢磨也是,可心里头愈发的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
瞧着余杉皱着眉头走神,丁大侃过了好半天才说:“余哥,还查不查了,你给个准信。这半个月让雨淋的,我都快长毛啦。”
余杉想要印证几件事,说:“先告一段落吧,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
打发走了丁大侃,余杉紧忙进了卧室。从抽屉里找出之前苏眉复印的旧报纸。他开始逐条交易信息比对,发现从二十七号开始,滨海商品交易所的几样商品开盘于收盘价格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比对之后,余杉发现因为打印纸宽度问题,复印的旧报纸上除了有期货信息之外,还有一些电视信息。他直接找到今天的,比对着报纸,拿着遥控器挨个台瞧了个遍,节目跟报纸上预告的没什么差别。
想了想,余杉又跑下楼,去小区门口公交站旁的报刊亭搜罗了些这几天的新商报。回来之后找到版面展开来,开始跟复印的旧报纸逐个字的对比。让余杉惊奇的是,除了期货价格之外,复印的内容与买到手的新商报居然一字不差!
他影响了期货,所以期货价格会发生变动。他没影响其他,所以一切如常。问题是,陈值那事儿又怎么会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