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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里,一个女人单独行走,是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她挽起的一头黑发在月光下泛着蓝色的光芒,虽已至冬季,但她的身上仍是千篇一律的白色薄衬衫,连件外套都没有,也将她衬衫下包裹的曼妙躯体隐隐约的地暴露在寒风下,但她丝毫不知自己的姿色在月色的浸透下,有多么像一个翩然降下人间的仙子,既令人无法挽拒,却又如天使般让人只能呆望而不敢越矩。
在月光下,她给人的感觉几乎是透明的,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晚晶,只有在夜晚出现的月光,似乎在她身撒下了魔法、映着她白皙无暇的肌肤而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也充分展现出她眉间的那抹清灵之美,使得所有与她擦身而过的路人只有愣在一旁,等着她翩然地远去,才怀疑自己是否见到了幻影。
每天晚上,她都是以步行来取代交通的费用,拜可爱的老板所赐,她那素有武则天之称的工作狂老板,总会要求她留下加班,然后等到夜深人静之后,老板会体贴地交给她一笔不小的交通费,要她坐计程车回家。
陶晚晶缓缓地咧开柔美的笑容,对于加班,她再高兴不过了,全世界大概没有像她这么喜欢加班的人吧?反正她回了家,也只能无聊地瞪着黑漆漆的墙壁发呆,什么事都不能做,倒不如留在公司赚加班费、吃公司的免费便当,过了子夜还能拿到一笔额外的交通津贴,而她可以全部省下来,存进她日益增加的储蓄簿里。
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她进入一栋老旧的公寓,爬上五楼的楼梯,然后她的面前正是她目前栖身的地方,一间破旧到早该拆除的顶楼违章建筑。
她在月光下掏出钥匙开门,循照开门的惯例,用力将她的肩往木门一撞,日渐腐朽的木门在她的撞击下才勉强脱离卡住的门槛,而只有几片三夹板充当墙壁的木板,摇摇欲坠地晃了几下。
陶晚晶走进黑暗中,她的房子里没有电,只有从旁边水塔接过来的自来水,而没有电似乎影响不到她的生活,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没有电、没有庞大的家具、没有一样应属于她这年纪女孩该有的多余物品。
房里仅有一张睡到一半翻个身可能就会塌掉的床,和老旧的桌椅,而她可没胆去坐那张椅子,说不定她会把椅子能坐碎了,她所有的家具都是从垃圾场捡来的,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这些家具还能撑多久。
穿着她仅有的一双底部被磨平的高跟鞋,走了一个半钟头的路,她的脚在鞋里拼命地向她抗议。
陶晚晶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将它整齐地摆在一边,这双鞋她已经穿了快两年,但她还打算再穿上个两年,虽然当初这双鞋只有几百块,可她在付钱的时候,心还是一直在滴血。
一天繁重的工作量让她呼了口气,轻轻地坐上她摇摇欲坠的床板,窗外的月色今她有点心神不宁,想起她今天做的一件错事,她无法像平常那样,在盥洗后疲累地倒头就睡。
陶晚晶将视线凝在天花板上,然后缓缓地移向摆在一旁的公事包,她瞅着那个平淡无奇的公事包许久,然后才叹口气,起身到浴室找了条毛巾,沾水把她脸上的妆拭掉,顺便擦拭她的身体。
用最节省的方式清洗她上班用的衣服后,她晾完衣服又回到床边,公事包仍平静地躺在床上,陶晚晶发觉她的眼睛几乎离不开那个公事包,到最后她又缓缓地叹息,摇头将公事包里那件她一直挂心的东西拿起,直直地瞅着它。
那是一张非常公式化的明信片,在月光下,可看得出是某间公司专属的明信片,但公司的名称已经用立可白涂过,改成娟秀的手写体,上面有她的名字和住址,而名信片将寄到的地方,则是一间最近在电视上打广告促销的食用米公司。
“这样做好吗?”瞪着那张明信片,陶晚晶倒有点犹豫地喃喃自问。当中午她在公司看到这间公司促销的广告时,她简直被里头的广告词所吸引,于是她一时不能自己地偷拿了一张公司的明信片,天晓得她这辈子根本没做过贼,公司的明信片被她挪用为私人的用途,而她又舍不得多花那一张明信片的钱。
但那个诱饵实在太吸引人了,倘若中奖,她可以得到一张维生的长期饭票,那正是她所需要的,她若拿到那张饭票,不知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陶晚晶的眼里不觉地流露出笑意,一整天因偷明信片而萦绕她不去的罪恶感,也减低了不少。
公司应该查不到少了一张明信片,况且,她见过有很多同事,常常把公司里的消耗品带回家,而她过去都没有做过,只不过是一张明信片嘛!而且她也不一定会中奖,不是吗?
陶晚晶下定决心,撇除掉她初次作贼的心虚,如果一张明信片能给她个机会,省下一大笔钱,她为什么要为一张明信片而自责不已?既然她做了,就不能反悔地把明信片再涂一次还给公司,何况一张被立可白涂得乱七八糟的明信片也不能拿来用。
陶晚晶勉强地说服自己,对,明天她一定要把这张明信片寄出去,就算她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那又有什么不可以?
“就是这个地方吗?”凌睿唐怀疑地瞅着眼前的荒屋,不信地又走回楼梯,借着楼梯间的一点光线核对明信片上的地址。
这是层四楼建筑的公寓,虽然他明白在台北市顶楼加盖的违章建筑很多,但是,那栋屋子破成那个样子,他还真怀疑那栋危险的木屋会有人敢住,说不定连市政府补助的特级贫民,都不屑住这种地方。
他摇了摇头,地址没错,问题是怎么可能?据他所得来的书面资料,陶晚晶是个月收入高达十几万的机要秘书,她银行里的存款更在数百万元之多,这么一个高收入的粉领贵族,怎么可能住在这种随时会塌掉的房子?
凌睿唐走出公寓,就近找了个公用电话,顺手拨了一个号码,过没多久,彼端便传来不悦的女人声音“凌艾蓓。”
凌睿唐咧开嘴笑了笑“老大,我就知道你这个工作狂这么晚了还舍不得离开公司,干脆在你办公室里加装一个套房如何?你连家都可以不用回了。”
凌艾蓓哼哼冷笑两声“老二,你这么早就出来扫街,该不会是扫街扫到迷路,打电话向我求救吧?”现在半夜两点多,他居然还在外头打电话找她,可是话说回来,老二从来没打过她在公司的私人专线,这小子这么晚了到底在干什么?
“老大,你把我当成慕容了吗?”凌睿唐有趣地弯着嘴角,将他肩上简单的行李放在地上“我在搬家,可是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凌艾倩在电话另一端顿了一下,迅速想到前几天老二和老爸的那场争吵,她无声地咧开嘴“老二,你真的要去当‘礼物’?”
“废话,否则我三更半夜在这个破旧的地方转来转去干么?”凌睿唐呼了口气“你的机要秘书八成有点胡涂,竟然把她家的地址写成快要倒掉的空屋,帮我查查看她的地址,要不然我真的找不出来。”
凌艾蓓静默了下“为什么要找上晚晶?她有问题吗?”全家只有她才明白老二真正的身分,他不是个会做无聊事情的人,只有一些必须连家人也隐瞒的东西,他才会守口如瓶,然而这次盯上她的机要秘书,恐怕背后的因素也不单纯“还是晚晶牵扯上了什么麻烦?”
凌睿唐抿了抿嘴“老大,别想太多,想太多人容易老。”连他接近陶晚晶的秘密都被大姊看穿了,看来大姊实在精明得有点过头“她很可能会有点麻烦,只不过那个麻烦是我。”
“这个笑话不好笑。”凌艾蓓干笑两声“你的出现的确会令她有点麻烦,但是晚晶那个人很单纯,我不希望到最后,她的麻烦全都是你惹出来的。”
“怎么会咧?”凌睿唐厚脸皮地闲扯“我的出现只会帮她解决麻烦,别瞎扯了,她的地址到底给不给?”
凌艾蓓缓缓地叹了口气,把老二想要的地址给他。
凌睿唐顿了顿,咧嘴摇头“老大,看来她迷糊过头了,她连在你公司上建档的资料都是错的,那栋屋子不可能有人住。”
“不可能有人住?”凌艾蓓狐疑地说,这话听起来倒稀奇了“怎么说?”
“那间屋子和老大的鬼屋有得比,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糟的房子,如果它还算是一栋房子的话,那根本就是一栋废墟。”凌睿唐想起那栋可怕的违章建筑,突然怀疑起另一种可能“老大,陶晚晶平常在你公司的金钱使用情况如何?”
凌艾蓓想了想“公司里头没有什么可以用钱的情况,但是我大概晓得晚晶她那个人很节俭,没看过她花钱的样子。”
“果然如此。”凌睿唐证实了他心中的揣测,他瞄了瞄公寓上头违章建筑的位置,不禁摇了摇头“老大,她可能节俭过头了。”
依旧哼着歌,陶晚晶弯进小巷子,一如往常地爬上五层的楼梯,然后回家、睡觉,这就是她的生活,平淡乏味,而她连改变都不想改变。
看到垂到一边的屋檐,她考虑着等假日的时候自己爬上去补一补,房子里都快透风了,但是她想到那些补屋子的建材还要钱,算了,明天去垃圾场找几块木板回来,她总得维持住这间房子的稳固性,否则哪天她一早醒来,却发觉自己的天花板破了个大洞,那可得花一大笔钱。
她低头翻出钥匙,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瞄到一个黑影,她警觉地将公事包挡在前头,转身面对眼前开始活动的影子,慌慌张张地从她身上掏出所有的零钱,
“你、你我”
抖落一地的零钱泄漏了她的惊惶,也在她白皙的粉颊间泛上一抹青意“这些这些都给你,我没有钱了,你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如果你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凌睿唐顿了下,瞅着面前这个宛若天使的女人,蹲在地上拼命地想把她掉落一地的零钱捡起,他向前踏了一步,又引起这个女人短促地尖叫一声,整个纤弱的身躯重重地往她背后的木门上摔。
“啊!”完蛋了!为什么她这次竟然会在自家门口遇上歹徒?陶晚晶瞪着眼前巨大的身影,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把他赶走“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呜她的心在滴血,她今天走了一个半小时赚到的交通费全泡汤了。
“小姐我”
“不要过来!”陶晚晶死命地把铜板全扔到凌睿唐身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给打发走“我身上只有这些钱,如果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请你去找其他人吧!我身上真的没有半毛钱了。”
她把他当成强盗了,他看起来有哪一点像强盗?凌睿唐默默地在心中叹一口气,完全没有想到他庞大的身影在月色的掩盖下有多吓人,更甭提半夜两、三点躲在人家家门口,可能会被人家当成歹徒“小姐”
“不要过来!”惊惶之下,陶晚晶隐藏多年的母语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凌睿唐愣了愣,她说的是“日文?”在她的档案中,为什么没有提到她会说日文?
陶晚晶捂住嘴,死命地将身子缩向门边,木屋发出嘎嘎的声响,显然无法牢固到可以支撑她的地步,她的眼角隐约地泛出泪光,迅速地在她眼角凝结成晶莹的光彩,但她立即伸手抹去,像是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怯懦。
凌睿唐默默地又叹口气,她的脆弱模样令他不敢上前一步,但他又无法和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她好好谈话,于是他只好蹲下身子,遥远地和她眼光平视,企图让自己不对她造成那么大的威胁感“陶晚晶?”
陶晚晶愣了一下,随即倒抽了口气,他这个陌生人知道她的名字!在月光下,她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不过由她自己过往的经验,她确信自己应该没见过这个人。
“你”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姓名?
“我没有恶意,也没意思抢你的钱。”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安抚,这个女人不仅吓到了她自己,也把他给吓着了,从他出生二十几年到现在,对他尖叫的女人不是没有,只不过她是第一个因为过度惊吓而尖叫的女人。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陶晚晶颤巍巍地开口。这下子更糟糕了,他知道她是谁,而她连他是谁都不清楚,他没意思抢她的钱,那他三更半夜躲在她家门口干什么?跟她道晚安吗?
凌睿唐缓缓地从口袋掏出一张拗得乱七八糟的明信片,摆在两个人中间“这是不是你写的明信片?”
陶晚晶全身绷得紧紧地望着他,然后再三确定他不会在自己拿明信片的时候冲过来,才怯生生地伸出她纤细的手,警觉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拿到摆在地上的明信片后,她飞快地抽回柔荑,瞄过她手中的明信片。
见到她如此小心翼翼的举动,凌睿唐的心里很想发笑,他斜勾起嘴角,含带着一抹兴味“这是你写的没错吧?恭喜你,你中了我们公司的特奖。”
“特奖?”一时间里陶晚晶的脑子里完全空白,显然在惊喜之余无法多作其他联想,她低头再三瞧过明信片上的字迹,没错,正是她半个月前寄出的明信片,他说中了特奖,那是
“陶小姐,你该不会都没看电视吧?上次举办的抽奖也在电视上播出,难道你不晓得你已经中奖了吗?”凌睿唐怀疑地问,明信片是不是她寄的倒是其次的问题,但若非这张明信片,他也找不出机会可以接近她,然后查出他要的线索,眼前的这个女人,可能不若她外表看来那般的纤弱。
“我中奖了?”陶晚晶喃喃地轻问道,见他肯定地颔首,她的眼里跃上一抹兴奋难当的火花“我真的中奖了?特奖,一张终生的长期饭票?”原来原来这个陌生的男人根本没打劫她的意思,是她自己太过紧张,把好心帮她送奖品来的人错当强盗。
“对,你中奖了。”凌睿唐缓缓地站起身来“陶小姐,现在你可以不必把我当强盗了吧?”
“当然,你是送奖品来的嘛!”陶晚晶兴奋地也跟着站起身,主动伸出手和他相握“很抱歉我刚刚那个样子,但是你真的把我吓坏了你们公司都这么晚才送奖品到别人家里头的吗?”三更半夜的,哪有人这样送礼物的?
凌睿唐转了转眼珠子“我等了很久,没有本人签收,我的工作就不算完成。”
这个人真尽责,竟然为了送礼等她等到三更半夜,陶晚晶愧疚地朝他微鞠个躬“真的很抱歉,我常常加班,连带害你等那么久。”她慌忙地掏出钥匙,朝木门撞了下,木门咿呀一声地打开“外面很冷,请进来坐。”
进去?凌睿唐微微地扬了扬眉,这女人难道连一点防心都没有,也不怕深夜里请一个陌生男人进门会发生什么事?
木门在她的撞击下又摇了几下,他担忧地望了望木制的墙壁,很担心下一刻她就会被这堆烂木板给压在下头,”陶小姐,你住在这里?”不会吧,她真的敢住这种地方?
“请进来,我屋里没有电,走路请小心一点。”她的简陋小屋头一次有贵客光临,陶晚晶手忙脚乱地我她节省着用的蜡烛,好不容易终于在抽屉的角落找到只剩几公分长的蜡烛,她燃起小屋里难得一见的光亮,回头却发觉那个送货员仍站在门外,她微偏了偏头“怎么了?”
“我进去以后房子会不会塌下来?”凌睿唐在心中苦笑,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也就罢了,她的房子竟然没有电!懊不会连水都没有吧?她当真省到连水电费都觉得贵吗?
微弱的烛光隐约地将屋内的摆设显现出来,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和桌椅,一根木竿上挂的很可能是她所有的衣服,若非真的明白她银行里的积蓄有多少,他会怀疑自己是否看到有史以来最贫穷的女人。
老天爷!老大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秘书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啊?凌睿唐暗暗咋舌,陶晚晶哪是用“节俭”三个字可以形容,她简直抠到今人无法想像的地步。
听了凌睿唐的询问,陶晚晶果真四处探看了下,而后缓缓地绽开娇美得令人无法忽视的浅笑“请放心,今天晚上不会塌下来。”可是往后的几天倒很难说,因为屋檐的一角已经开始有点快倒塌的危险了,而她必须赶在它塌下来之前用几块木板把它补回去。
凌睿唐低低地呻吟一声,开始怀疑和她一起在这间烂屋子生活的可行性,他可不希望某天家人打开报纸的头版,却发觉他被一堆烂木头活活压死的新闻。他无奈地耸耸肩,低头将他高大的身躯塞进这个小木屋,连门坎都比他矮。
“你好高哦。”陶晚晶瞅着他进门,屋里的空间像是一下子缩小了一倍,平时她都没留意到自己的房子有多小,但他一进门,她怀疑他不消两个箭步,就可以从前头把她的起居室全走过一遍。
而且老天!他真是个帅哥!粗扩的五官加上帅气的剑眉,运动员般的体魄把他的性格充分地表露在外,这样浑身上下充满男性魅力的男人应该去当模特儿,而不是个送货员。
陶晚晶发觉自己竟然掉着下巴愣愣地瞅着他,连忙合起唇忐忑地移开视线,看着她的椅子,哦,不,他不能坐那里,椅子一定会垮掉,那床也不行,她自己都睡垮几次了,床也承担不了他的体重。
她干涩地从喉头冲出几声笑声,回头望着她房里的贵客,半是赧然地开口“这位先生,很抱歉可不可以请你坐在地板上?不过别担心,我的地板很干净,不会弄脏你的衣服。”
凌睿唐也跟着望了望她所有早该丢进焚化炉的家具,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他明白她为什么得叫他坐在地板上,而他也确定这房子里所有能坐的东西都有危险性,他还是听她的指示坐在地上来得保险点。
于是,他非常缓慢地就地坐下来,以免他的举动很可能会令她的某一件家具解体,当然,他还得看看他顶上的天花板,确定他的性命安全没有顾虑。
“呢,我去准备水”陶晚晶突然敏感地察觉到他对房子的不满意,随手拿起她专用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尴尬“我这里只有白开水”她的声音愈说愈小,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房子里会有人来,更别提让人家看了这个房子会有多笑话,她简直羞愧得想往地洞钻。
“没关系,我只喝白开水。”凌睿唐安抚地给她一个笑容。
在烛光的照映下,她美得不近真实,异常白皙的脸蛋上镶着如星的黑眸,却又让长而卷翘的睫毛半掩了去,轻灵的气质蕴含在她的眉间,而她给人整体的感觉是宁谧而飘然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美得像仙子的女人?
凌睿唐不安地清了清喉咙,敏感地察觉到她正坐在他面前等他说话“陶小姐你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吗?”
“呃?”陶晚晶微微地抬起头,有些恍然地颔首。他的声音也好好听,她几乎快被这个送货员给迷住了,他似乎有一种搅乱她的能力,让她很难听得懂他的话。
她怔了下,想起她请这个男人进门的目的“呃,这位先生,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凌睿唐,我的名字是凌睿唐。”从一进门开始,她就这位先生长、这位先生短地叫他,倒令他想起自己都还没和她自我介绍,难怪她会这么叫他。他又和缓地笑了笑“如果你还有其他的疑问都可以提出来,我会竭尽所能地回答你。”
“那个奖品”陶晚晶顿了顿,在他的笑容下差点忘了自己要讲什么“请问一下那个奖品,我需要付多少税金?”终于想起来,如果如他所说的她中了特奖,想当然必须给政府的税金是少不了的,但是如果他们要她一次付清,那她的心可会滴血滴得很严重。
凌睿唐想了想,很慎重地回答“很可能你不需要付税金。”把他送到她身边还要她付钱吗?他怀疑倘若她知道奖品是什么东西,她会恨不得把他踢出去,更甭提付税金这档事。
“真的不用?”陶晚晶兴奋得眼睛一亮,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在她身上发生?拿了奖品可以不用付税金,那么她“那再问一下,这个奖品可不可以在国外兑换?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选到我想要送到的地方?”
她想把他送到哪里去?凌睿唐疑惑地微微偏了偏头“这个可能不行,但是如果你人在国外,奖品当然可以跟着你到国外去。”
“是这样吗?”陶晶莹的黑眸淡淡地蒙上一层失望的阴影,她早该知道自己不能太贪心的,怎么会有公司好到连货都帮她送呢?看来她还是得花一大笔钱每个月把米寄到日本去。
她深吸口气,预防自己的心在还没付钱前就开始刺痛“那我每个月最多可以得到多少?”送米总有个限量吧!要是她敢每个月要一百包,难道他们公司真能给她一百包米?”
“依你使用的情况。”凌睿唐搞不懂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她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吃的大胃王,为什么要问数量的问题?
陶晚晶微微地翘起嘴角,不敢将心中的窃喜表现在脸上,如果他们公司知道她每个月需要的米量有多么大,可能会很后悔让她中了奖。
她缓缓地露出笑意,瞅着眼前的凌睿唐“好,那我们签约吧。”
凌睿唐也跟着露出笑意,其中隐约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抽出契约书让她过目,然后看她毫不考虑地在上头签字。
陶晚晶满意地盯着上天赐给她的幸运,简直快笑出声来,她实在没想到一张明信片竟然会带给她如此的好运,往后她可以省下好大的一笔钱
“陶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凌睿唐友善地伸出手,痴望着她因快乐而泛出的甜美笑容。
“当然、当然。”陶晚晶也很兴奋地回握他的手,他的手好温热,灼烫着她冰凉的肌肤,但她无暇多管那些,可以得到这些米,她根本就乐不可支“请问一下,明天就可以把米送过来吗?”
凌睿唐发觉她的手连一点温度都没有,似乎是被这冬夜的寒气给冻坏了,她冰冷的手仿佛吸取着他的温度,令他的身躯不免也凉了起来。
他缓缓地抽回手,将契约收进他的行李袋,唇边噙着笑意“用不着明天,今天就送过来了。”
“送过来了?”陶晚晶疑惑地望着他的袋子“只有这一点吗?”这些哪够啊?
“那些是我的行李。”凌睿唐唇边的笑容扩张,眼里闪着别具深意的光芒,揭发事实的时间终于到了,他用手比了比自己“‘我’才是你的礼物。”
“你?”陶晚晶有些错愕,美丽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猛然呼了口气“呵,凌先生,你在开我玩笑吧?”
凌睿唐耸了耸肩“这不是开玩笑,我跟你说真的,你的礼物是我没错,所以你才不用付税金。”
“但是契约上写明,我得到的是一张终生的长期饭”突然想起“长期饭票”这个词也有另一个非字面上的单纯意义,陶晚晶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要一个男人,我要那种每个月可以有米吃的东西,你又不能给我吃,这算哪门子的奖品?”她想要的是每个月都吃不完的米仓,结果她居然得到一个男人?这种玩笑实在太低劣了,她才不能接受。
她的惊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凌睿唐努了努嘴“陶小姐,你不信也得接受,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我现在等着你接收。”当然她想吃他的话也没问题,如果她“吃”得下的话。
“我毁约!”哪有这种事?陶晚晶飞快地站起身来,企图想抢他放进手提袋中的合约,但他轻轻松松地把手提袋挪到一旁,反倒让她整个身体跌在他怀里,她挣扎地起身,伸长手拼命地想拿到手提袋。
凌睿唐牢牢地锁住她的身子,翻身将她置于身下,紧贴她的感觉竟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反倒冷极了,她全身上下就象用冰块做的,丝毫没有温度可言,他惊讶地望着她不住挣扎的面容,再度怀疑她是否太过苛刻自己,分明薄弱的身躯抵挡不住严寒的侵袭,却又只穿着单薄的衣裳省下买衣服的费用。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不仅她的手脚,连她的身体也
“放开我啦!”陶晚晶用力地捶他的胸膛,他好热,那样的感觉令她好不舒服,她觉得自己不断被他身上的热度所影响,她难过得想吐。
她的脸庞沁出冷汗,迅速地在她脸上凝结成一股霜气,她推拒的力道变小了,整个身子难过地轻颤着“拜托放——”
“你怎么了?”注意到她脸上痛苦的神情,凌睿唐警觉地抽身,她全身都在泛冷汗,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她的脸真的冰凉得吓人,恍若触碰到真正的冰块。
陶晚晶猛力地将他推开,他整个人被她突来的强劲力道推到墙上,木墙猛烈地发出震颤声,接下来屋里的某个地方传来颓倾前的低响。
凌睿唐想也没想地用木墙撑住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将陶晚晶从地上扶起,然后拔腿冲出木屋,压着她趴在地上,用他的身体抵挡即将坍塌的木屋有可能掉落的碎木。
木屋摇晃地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倾斜的屋檐开始,支撑木屋的木板发出断裂的声响,天花板整个坍陷下来,落下足以呛昏人的灰尘,最终,所有构成木屋的建材完全落地。
陶晚晶不住地感觉到灰尘夹杂着木屑飞到她脸上,但她更能感受到的是压在她身上的躯体,一样的人体温度,那种永远不属于她的体热,令她难受地又咳了几声,期盼自己像只即将被压扁的蟑螂尽量挪动四肢,好让她得以生存。
好不容易所有的声响都停寂下来,夜晚的宁谧不只给了她最大的讽刺,恍若方才惊天动地的巨响是出自于她自己的想像,她用尽力量拼命地推开凌睿唐,愣愣地爬起来,望着已成一片废墟的木屋。
月色直接流泄在她身上,朦胧地在她身形外围留下一抹光晕,也映出她白皙得近乎透明,而毫无血色的双颊。
她愣愣地看着倒在四边的木墙,和所有在月光下一清二楚的摆设,呆愣了好半晌,方把视线缓缓地调到罪魁祸首身上,轻柔的声调恍若轻烟般缥缈“你把我的房子弄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