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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舒曼所属的这条生产线是包装部门,主要是将生产完成的电话,做最后的清洁、检查与包装。
这几天她一直做最简单的工作,就是将电话放入塑胶袋里,因为这不需要任何的技巧,最适合新人来做。
反正不用花脑力,更不用花体力,只是一天工作八小时下来,因为常久摸着塑胶袋及纸盒而将原本柔嫩的双手给磨的惨不忍睹。
她的左边坐着阿玲。阿玲二十五岁,虽然只有小学毕业,却有一颗非常热忱的心。
“舒曼,你看!吕主任又来看你了。”阿玲说着一口的台湾国语,边说边用手肘轻碰她的手肘。
吕俊辰远远地看了舒曼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你不看吕主任,怎么知道吕主任是在看舒曼?”坐在舒曼右边负责装箱的小惠打趣的朝阿玲笑说。
“我当然知道!以前我来的第一天,也没见到吕主任来关心我做的好不好,而舒曼来两个礼拜了,他几乎每天都来问她做的习不习惯。”阿玲故意将嘴嘟的高高,表现出一副吃醋的模样。
“你要是有舒曼一半的气质,包准连厂长都过来看你了。”小惠刚满十八岁,时常爱和阿玲抬杠,两人的友情不错,对刚来的舒曼,也特别的照顾。
“我哪有什么气质?看你们说的。”舒曼笑得开心,工作上有这两个活宝一来一往,是不会太无聊的。
她们没有注意到王领班站在后头,依然笑语不断。
王领班脸色不佳的瞪着三人。
“你们工作太闲是吗?还有空在那里聊天!”王领班一看到舒曼就有气,因为她一来之后,吕俊辰的眼光都在她身上。
三人立刻噤若寒蝉,埋头于工作上。
“高舒曼,你明天和小惠对调工作,知道吗?”不让你自动离职,我就不姓王,王领班在心里盘算着。
“领班,舒曼搬不动这么重的箱子,还是我来做就好了。”小惠人高马大,一直做着这条生产线最粗重的工作。
“你再-嗦我就把你调到别条生产线去!”王领班摆完一张臭脸,才转身离开。
阿玲及小惠同时转头看向舒曼,舒曼给了她们一个会心的笑。
好不容易,下班的铃声终于响起,线上的人全急匆匆的跑光了,包括阿玲及小惠,只有她总是一派恬静,慢慢地收拾干净,才会离开。
因为这里的作业员大都是当地人,她们必须赶搭交通车离开。万一晚了,不但没位置坐,连交通车说不定也搭不上,所以大家都在比谁速度快。
而住在宿舍或者要留下加班的人,通常会先到餐厅用餐。这几天,吕俊辰一直有意无意的趁着用晚餐时接近她,就像今天他一走进餐厅,就看见坐在角落的舒曼及小梅,等他打好菜走过去,小梅已经离开了。
“小梅呢?”他找了个藉口。
“她说没胃口,不想吃了。”
“这样啊!你工作还习惯吗?”真是难得的好机会,她终于落单了,得好好保握机会。
她笑说:“你几乎每天都问我同样的话。”
“有吗?”他腼腆的抓了抓头。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
“你来到新竹也半个月了,好像没什么机会去逛逛。”这是他心里盘算许久的说辞。
她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的意思是说,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
“反正晚上的时间很长,我们可以逛逛街,顺便让你多认识一下周遭的环境。”他长这么大,除了念书时约过学妹,后来几次的追求都宣告失败,希望这次不会被拒。
“我不喜欢逛街。”她是真的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那看电影好吗?”
虽然她没真正谈过恋爱,但是也被很多男生追求过,他的意图这么明显,她想了想,说:“约小梅一起好吗?昨天她还一直喊着要去看电影。”她心里想,小梅跟他一定很适合。
“好啊!我去跟小梅说,人多也热闹。”不能操之过急,否则铁定把文静的她给吓跑。
小梅一听到吕俊辰要请她们看电影,马上点头答应。两人同在一个办公室一年多了,她对他始终有好感,只可惜他从来都没有表示过,她也只能暗暗将这分感觉收藏起来。没想到他今天会来约她,虽然还约了舒曼,可是能够跟他一块出游,是她盼了好久好久的事。
看完电影才九点钟,吕俊辰提议去吃消夜,小梅乐不可支的马上答应。
舒曼故意问:“小梅你不是没有胃口吗?”
“就是晚餐时没吃,现在肚子饿了嘛!”就算肚子不饿,她也一定要吃到这一餐。
“那去哪里吃呢?”吕俊辰努力的想着附近好吃的地方。
“吕主任你和小梅去吃好了,我不饿,我想先回去休息了。”她是真的累了,这样的的工作对她来讲还是负荷过重。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他转身面向小梅。“小梅,那我们不要去吃了,就带点东西回去吧!”
“没关系,你们尽管去吃,千万不要为了我而扫兴。我坐计程车回去,你们帮我抄车牌号码,这样就不会有危险。”
“消夜可以改天再吃,你一个人回去还是太危险。”没有她,他还有什么心情吃消夜。
“是啊!少了你就没意思了,我们一起回去吧!”小梅附和的说,也不好意思再坚持要去吃消夜,虽然有点可惜,不能和他单独相处,不过来日方长,今天能这样看电影她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宿舍,她将一身的疲惫清洗干净,躺上了床,才想起还没给母亲打电话。这几天,她除了和母亲连络外就是打电话给瑜华,她不能让好友为她操心,但是她也没有透露她的去处。打开手机,她拨电话回家。
“妈,睡觉了吗?”原以为接电话的一定是母亲,不等对方出声,她就开了口。
“舒曼,是我。你听我说,别把电话挂了。”电话线那头传来丁少辉的声音。
她呆住了,没有出声。
“你在哪里?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出去这么久了,气消了没?”
这些日子,她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的眼泪又没用的流下。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你是不想看到我,是吧?”等她这通电话他可是从六点等到现在。
“也许吧!”她口是心非。
“婚礼并没有因为你的缺席而中断,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你已经是我的老婆了。”
“我知道,我看到杂志上的报导了。”前两天她在一楼的图书室看到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报导着丁斑两府联姻;新娘生病不能参加婚礼,而新郎发表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演说。为了杂志上的那段报导,她那夜失眠了,分不清楚他是怕婚礼的取消会影响到他的前程,还是真的在乎她。
“你是不是很后悔跟我结婚?”
她忍住泪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愿意回家了吗?我不会强求你回到我身边,你可以先回你家,好让所有关心你的人放心。”或许她已经对他失望了,他怎能要求她回来呢?
“你放心,我在这里很好,不愁吃穿。”他根本不喜欢她,当然不用她回到身边。
“那就好,是我白操心了。”她在外头也许正在享福作乐,根本没有必要回来当他的老婆,他何必强迫她呢?
“你”她的泪水愈流愈多,她不愿让他知道她正在哭,反正他无心无意,又有那么多红粉知己在等着他,她何必死缠着他不放呢?
“你好好保重,再见了。”其实他很挂念她,却说不出口,以往都是被女人包围的他,现在反而忘了怎么向一个女人表达他的心意。
她握紧话机,只听到传来嘟嘟的声响。他接这通电话,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要她回家,难道他对自己一点情意都没吗?她哭倒在床上,任凭泪水肆意。
虽然高舒曼每天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但是为了责任,丁少辉、杨齐圣和蒋瑜华连续几天找了许多她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怕她被坏人所骗。无奈人海茫茫要找一个存心躲着他们的人,简直像大海捞针。
这间新屋是他结婚前两个月才买的,七层楼的电梯公寓,位于天母僻静的巷弄里,顶楼的采光极佳,让三房两厅的隔局充满亮眼的阳光。
新屋的装潢及摆设几乎都是她一手打理,他偶尔跟她通个电话,给她一些建议。这间新屋只在结婚前几天才来过,还是因为他必需将个人物品搬进去而已。
丁少辉每每看到卧室里那张放大的结婚照,他的心就隐隐刺痛着,现在他只睡在客房里,他是没有勇气再踏入主卧室。
相识之初,他被她恬静淡雅的外表所吸引,尤其是她的谈吐就像一首轻音乐,可以抚平他一天工作下来的烦躁,在他周遭很难看到像她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孩。
每次的约会,她都没有拒绝,他也视为理所当然,凭他的条件、背景、长相,有一箩筐的女孩会等着要嫁他,所以在那时,他以为对她没有激起任何感情的火花,有的只是一种相知的感觉,所以他听从双方父母的建议,与她订了婚期。
看着整间米黄色系列的屋子,那种温馨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当初她是以怎样的心情答应这件婚事,他无法猜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非常的重视他,才会毫无怨言的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他半躺在沙发上,喝下今晚的第十瓶啤酒。谁说一醉解千愁,他怎么愈喝心愈愁。明天就要销假上班了,到时他又怎么面对同事及那些关心的人?
门铃声刺耳的响着,他却不想起身开门,直到门外的人用拳头敲打着门,再加上高分贝的喊叫;其实门外的人在叫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在天地摇晃中站起来,好不容易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一打开,他整个人也软了下去,杨齐圣眼明手快的将他扶住。
“少辉,你不能喝就不要喝,怎么醉成这样?”平时丁少辉只有三杯啤酒的酒量,现在却看到满屋子的空罐子。
“猴子是你啊!”他醉眼蒙-,又拿起搁置在茶几上的啤酒。
“亏你还认得我,我打了多少电话,你都没接听。”杨齐圣打掉他手中的啤酒。“你还喝,喝死你算了!喝酒根本不能解决事情的。”
从没看过他喝醉,他一向是这么理智,遇到再困难的事,他都会牙一咬撑下去。
“你就让我喝,喝醉了,什么事都记不得,这不是很好吗?”他手一挥又想去拿酒。
“少辉!你清醒点,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喝再多的酒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解决。”杨齐圣心里也很懊悔,要不是他的多嘴,舒曼根本不会逃走,丁少辉也不会变成这样。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尽全力帮少辉找回舒曼。
“怎么想?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她存心要躲我、要处罚我,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他人是醉了,可是心里却异常清楚,曾经他可以拥有的,如今却要永远的失去了。
“其实你是真的爱她!只是你从来不愿去细想这件事,否则依你对感情的挑剔,怎可能轻易任由你父母的安排,去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孩。”杨齐圣一语道破他的心结。
“是吗?”他苦笑着。“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了,我在心里问过千百遍,我究竟喜不喜欢她?爱不爱她?答案还是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故意在逃避。”
“猴子,我心里好苦好苦啊!我求她回来,但她不肯回来。”酒后吐真言,原本说不出口的话,在黄汤下肚后,一一表露无遗,如今想骗自己却也骗不过了。
“我知道,你就是太爱面子了,以为她铁定是你的,跑也跑不掉,就轻忽她的存在,从没有好好珍惜她,对她说些好话。现在她不见了,你在这里后悔是没用的。”旁观者清,杨齐圣太了解这个相交十年的好友。
“我想我可能是真的喜欢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她的眼睛会笑,让人看了心情很舒服,她的话也很甜,常常让我一天的压力都解除了,可是我现在却想不起来她的脸,想不起来!”他敲着自己的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
“少辉,你别这样!”杨齐圣拉住他的手。“为什么那天你接到她的电话,不把这些话跟她说,现在才来懊悔?要哭就大声的哭,哭出来心情会好些。”
“原以为我们只是适合,没想到这些天没了她的消息,我的日子竟不成日子。那天我挂她的电话,她是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啤酒在他的体内翻滚着,让他体力不支的慢慢闭上了眼。
“很多人都是要等到失去后,才知道存在的珍贵。”杨齐圣看着好友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为他难过。
“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她是我的老婆,她永远都是,她”他继续呢喃着,后面说什么已不清楚,强烈的酒精迫使他沉沉睡去。
“我知道,你一定很快就会将她找回来的。”杨齐圣看着好友因爱受苦,只能祈求老天爷别再折磨他了。
丁少辉向来以好好先生闻名,对下属从来没有疾言厉色的苛责过,可是现在老远就闻到他的火药味。公司的人窃窃私语着,猜测一定是婚结错了,娶了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女,否则怎会让他的性情大变呢?
强进企业的总裁葛尚夫也耳闻他的改变,亲自到丁少辉的办公室想了解一下他的状况,即见一位面色难看的助理从里头走出。
“葛总!”助理眼眶含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葛尚夫朝她挥手,示意她离开。
一进去,即目睹丁少辉将一叠文件用力的甩至桌面。
“少辉,你最近的火气不小。”葛尚夫对于这个跟在他身边三年的特别助理,有种不同于上司下属的兄弟情谊。
“葛总。”他赶忙站起身。
“我听唐磊说了你的事,你心里很烦我知道。”葛尚夫面无表情的在他桌前的椅子坐下。
“对不起,我最近的脾气有些不好。”他过长的头发微乱,与之前的精神奕奕大不相同。
“你和唐磊都是我很看好的接班人,你必须要有处理情绪的能力,否则我怎么将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做呢?”这个为情所困的人,葛尚夫必须点醒他。
“我知道是我不好,把很多事情都搞乱了。”
“给她一点时间吧!她想通了就会回来,要是她还没想通,你就算找到她也是没用。”
他深思着葛尚夫的话。
“趁这段时间,你也让自己冷静,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如果不喜欢她,这件婚事就算了,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从头好好地追求她吧!”
没想到平时威严的总裁,对感情的事还分析的这么有道理。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再为了感情的事而影响到工作。”他承诺道。
“这几天,你去帮我做一件重要的案子。”葛尚夫为了转移他的情绪,指派给他更重要的工作。
“什么案子?”
“最近我们转投资的强尔电子,生产效率明显降低,虽然财务报表上并无亏损出现,不过再继续下去,不出三个月,这间已经有十年盈余的公司将会出现首度的赤字。”
“没想到这么赚钱的公司,也会面临如此的危机。”
“我要你去全盘的了解,无论是人事制度、生产品质、库存管理、行销流程、客户经营,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半个月的时间,交给我一份完整的报告。”不给他压力,他哪能轻易的忘记痛苦。
“没问题。”如此一来,他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我前几天已经让强尔的江厂长开始准备相关的资料,并要他全力协助你。明天你就先去新竹科学园区看看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么好的总裁,不但没有因为他最近失常的行为责骂他,反而更加帮助他,他只能更努力了。
葛尚夫站起身,说:“少辉,我希望你能接下副总裁一职,替我分担一些工作,别让我失望。”
“我会全力以赴的。”他决定要好好表现,不让葛尚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