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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豫州赈灾之行,除了赈灾外,圣人怕是还要查清其中隐情,必会派遣一位皇子同行压阵。”徐太傅沉声说道,眉头忽儿的拧成一个川字,看向了姚颜卿的目光带着几许压力,说道:“近些日子以来你与三皇子走动颇多是吗?”
姚颜卿迟疑一下,他自认为不曾主动与三皇子有什么走动,可架不住三皇子不请自来,倒叫人以为他是三皇子的人马了。
徐太傅拍了拍姚颜卿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原为臣者最忌讳与皇子结交,不过在这一点你已无需把握分寸,我若猜的不错,此次圣人必会叫三皇子压阵,给豫州官员一个震慑。”徐太傅已从晋文帝的态度中窥出他的本意,如姚颜卿这等新秀,正是他为下一任帝王所备下的能臣。
“老师,事不过三,若是三皇子压阵,圣人未必会叫我去豫州赈灾。”姚颜卿温声说道,见徐太傅酒盅已空,便把盏为其斟酒。
徐太傅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笑道:“圣人必会叫你同行,你若不信,不妨你我师徒二人打一个赌如何?”
姚颜卿当即笑道:“可不敢与老师打赌,学生怕输的连一个子的俸禄都没有了。”
徐太傅闻言大笑,把姚颜卿斟的酒满饮,随后道:“你赶上最好的时候呀!莫要负了君恩。”
徐太傅所料不错,次日早朝晋文帝便把豫州巡抚请罪的折子叫梁佶当场念了,整整十六州县,一具都让水给淹了,亏得豫州巡抚还有脸上折子请罪。
晋文帝震怒非常,以往那双难辩喜怒的眸子盛满了怒火,厉声道:“前年拨下银子,朕让你们整修河坝,这就是你们整修的结果,这就是你们给百姓的交代,你们对得起谁?拿了这样的银子你们就不觉得亏心吗?”
姚颜卿已从徐太傅口中知晓此事,是以并不意外圣人会如此大怒,他微垂着眸子,听着上面传来极怒的呵斥声,眼珠子转了转,到底没敢用余光窥过去。
晋文帝骂了好半响才住了嘴,眼下紧要的不是调查出是谁贪墨了整修河坝的银子,可是派人到豫州赈灾。
晋文帝不假思索的点了三皇子的名字,这一趟必须要有一个身份尊贵之人来震慑豫州官员,而赈灾之人,晋文帝阴沉的目光往下一扫,落到了姚颜卿的身上,他虽有私心,可姚颜卿却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命姚颜卿为钦差,此话一出便遭了一些朝臣反对,理由亦是充分,其一,姚颜卿年纪尚轻,其二,没有经验,其三,资历太浅难以服众。
晋文帝冷笑数声:“你们心里想什么朕一清二楚的很,你们拍拍自己的良心,谁敢说领了豫州赈灾的差事手上会干干净净,你们想为钦差可以,朕给你们这个机会,只是且记着一句话,有一笔帐是不干净的,哪怕只少了一两银子朕也要诛其九族。”
晋文帝话一出口,便叫满朝文武沉默了下来,没有人会承认自己贪官,可也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两袖清风。
“怎么?无话可说了?”晋文帝冷笑一声。
大学士陈昂站出一步道:“臣觉得姚学士实在过与年轻,臣建议应在择出一位资历深厚的官员同为钦差,如果也便宜行事。”
“陈大人是怕姚爱卿压不住那些地方官是吗?”晋文帝淡声问道。
陈昂刚一点头,晋文帝已道:“姚爱卿压不住那些地方官,难不成朕的皇子也压不住?他们想做什么,是想造反不成。”
晋文帝话一出口,满朝文武皆跪地请罪,在无人敢质疑姚颜卿是否能任钦差一职。
饶是徐太傅也是有些艳羡姚颜卿的好运,有才干的人不知几何,可能圣人重用之人却少之又少,姚颜卿在这样的年龄遇见了一位肯重用他的帝王,这是他的幸事。
有人羡慕姚颜卿的好运,更知豫州赈灾一事他若办的漂亮,必会有所晋升,以圣人待他之偏爱,有人想到御史台中丞一职尚有一位空置,保不准就要落到姚颜卿的头上了,年未及冠便可官居正四品,晋唐历代中又有几人有此殊荣。
豫州赈灾对于姚颜卿而言这却是一桩烫手的差事,比审恪顺王之死还要难上三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这样的京官到了地方也得学会知情识趣才是,再者,这样的灾事往往都会出现疫病,姚颜卿虽敬佩忠义之人的品格,但是他做不到无畏生死,豫州之行,他还真怕染上疫病,自此一命呜呼。
下朝后,晋文帝把三皇子和姚颜卿叫到了紫宸殿,他只有两个要求,其一把银子换成粮米运送到豫州,其二查清河堤溃口的真相,他不相信这是天灾,十六州县决堤成灾,追其原因必然是一桩人祸。
第80章
华娘听说姚颜卿为钦差后很是高兴,等知他要到豫州赈灾济民一颗心则高高悬了起来,且不说眼下天寒地冻的,便说她往日里听说的,那些个灾民受了饿,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打杀个官员也都是寻常事。
华娘一脸急色的问道:“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听人说赈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要是再闹了饥荒,这人饿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姚颜卿倒是不担心暴动这样的事,他怕的是会出现疫病,他是死过一回的人,故而格外珍惜他这条小命,只是当着华娘的面他却不能多说,只能安着她的心。
“圣人下的旨哪里有回旋的余地呢!不过五姐不必担心,这一次不止是我一人到豫州,同行的还有三皇子,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圣人也不会让三皇子随行了。”
华娘听了这话心中的忧色却也未减多少,只轻叹一声,说道:“有什么要备的,你列出一个单子来,我这赶紧给你备下,年节若不能回京,你也差人回来说一声,好叫我能放心。”
豫州之行走的急,姚颜卿还真腾不出时间等华娘备下什么东西,只轻声道:“时间不等人,明日我便要先行一步,估摸着年节前是未必能回京了,东西姐姐也不用备下,我到底是去赈灾,让人瞧着大包小包的也不像个样子。”
姚颜卿这话也是在理,华娘点了下头,又道:“衣裳总要多备下几身换洗穿的,眼下这个季节,想必豫州亦是冷的能冻掉耳朵,毛皮斗篷也要再备上一件才好。”
华娘说完,又想着明日姚颜卿便要出发,当下就赶紧带了小丫鬟下去收拾,又叫了罗管家来把府里的药丸子都装上一瓶,妥当以后,虽不是大包小包,可也装满了一个大拢箱。
姚颜卿临行前去了帽儿胡同一趟,把华娘和姚四郎托付给了师兄张光正,之后又去了永康胡同拜别徐太傅,这一拜别直至入了夜才回了府。
赈灾算是一桩苦差事,尤其是在这大冷的天出行,人骑在马上便是裹得在厚实,也架不住冷风瑟瑟,姚颜卿穿着絮了棉锦服,外面罩着一件白狐斗篷,兜帽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裹得严严实实的,饶是如此,姚颜卿一张口一股冷风便灌了进来。
随行的侍卫长见状,便驾马到他身旁,说道:“大人,在过半个时辰便可到驿站了,今儿不妨就在此歇歇脚吧!”
姚颜卿小幅度的摆了下手,低着头,把半张脸都埋在兜帽下,轻声道:“不必在此耽搁时间,赶紧到豫州安抚灾民要紧。”
侍卫长应了一声,望了望天,倒很是盼着下一场大雪,至少能让他们多些时间歇歇脚。
从京城到豫州,姚颜卿一行人仅用了十日,这一趟折腾下来,姚颜卿被滋补白里透红的小脸顿时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棉服也有些空荡荡了。
知府叶严已再城门外恭候多时,姚颜卿下马后他上前见了礼,他品级比照姚颜卿高一品,然姚颜卿是京官,又是钦差,他自不敢拿知府的架子。
姚颜卿亦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况且他本就不是强龙,自是避开这一礼,拱手道:“叶大人客气了,这样的天怎还等在了城外。”
叶严叹了一声,眼下这个时候也不是寒暄的时机,他苦笑道:“不瞒姚大人,豫州出了大事,好在大人到的及时,可代为主政了。”
姚颜卿闻言不由一怔,随即问道:“此话怎讲?陈巡抚可是出了什么岔子?”虽说豫州水灾一事陈巡抚逃不了干系,可他离京前尚未听到罢免他的传闻。
“姚大人先到府衙咱们再说吧!”叶严低声说道,又添了一句:“姚大人到了便知了。”
姚颜卿心里一沉,他倒不认为这个时候叶严还会卖什么关子,只怕那陈巡抚是真出了什么事。
姚颜卿进了城,几乎不忍瞧城内的景象,他自认为不是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可陈留城内的景象却叫他目不忍视,这大冷的天,城内却聚满了人,几乎人挨着人挤在一处,身上穿着的衣裳,有的是单衣,有的是破了的棉衣,皆是空荡荡的,更不用说一眼望过,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青紫交加,他生在富饶之地,何曾见过这样触目惊心的场面。
“这大冷的天,就让这些灾民在外面呆着?”姚颜卿语气中的怒意难以掩饰。
叶严无声苦笑:“整整十六州县都被水冲了,如今我们这些地方官也是有心无力。”
“那也不能就由着这些人在外面呆着。”姚颜卿沉声说道,见城内的房屋尚有一些是完好的,问道:“为何不把灾民安排进那些屋内?”
姚颜卿抬手一指,叶严望了过去,回道:“里面已经住满了人,不瞒大人说,这些屋里也是人挤人,为了抢个遮风的地方,昨日还打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