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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娘轻“嗯”一声,低头吃着姚颜卿夹过过来的菜,眼眶却泛了红,她得了这样一个事事为他着想的弟弟,不知上辈子是烧了多少高香,才有这样的福气。
再说魏家得了回信,忙吩咐下人为明日的宴请提早做好准备,魏夫人又叫了白氏来与她打听姚颜卿的胃口,若问白氏华娘的口味她尚知一二,问到姚颜卿,她便犯了难,左思右想一番,记起曾听华娘说起过她那弟弟颇喜食鲜味,便与魏夫人说了,魏夫人听后,忙叫了长子去预定鲜味,让采买的管事明儿个一早务必备好鲜活的海味,转身又去了大厨房,吩咐厨子明日拿出看家本领来,几番吩咐下来,魏夫人才算松了一口气,只盼着明日的宴请能顺顺利利,好叫魏家能心想事成。
魏家能否心想事成,全在姚颜卿的一念之间,是以魏家老小对这一次姚颜卿的到来极其看重,一大清早便叫了下人在几个路口分别守着,瞧见姚颜卿露了面后,忙回去通报,魏家当即中门大开,但凡儿郎无不出来相迎。
姚颜卿从马上跃身下来,他身后的软轿则一路抬进魏家大门,进了内宅魏夫人则携了女眷等在月亮门处,见了抬了华娘的软轿,白氏便上前搭了把手,把华娘把轿中扶了出来。
与此同时,魏老爷请了姚颜卿上座,叫了三个儿子作陪,言语之间可谓殷勤到了及至。
姚颜卿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呷了口香茶,他如今手上还剩有两张引路手书,可谓是奇货可居,若魏家识趣,他倒不介意叫他们达成所愿。
“听说姚大人颇喜食鲜味,今儿一大清早小民便叫了管家特意去采买了各式鲜味,如今已叫厨子备下,还请大人品尝一番,看看可还能入得了您的口。”魏老爷含笑说道,见姚颜卿放下手上的盖碗,忙给长子使了一个眼色。
魏大郎会意,起身执壶为姚颜卿续上了香茶,随后退到了一边。
姚颜卿见魏家这样殷勤的做派,心下忍不住感慨权利二字,如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这些豪商岂会把他放在眼中,只怕连这杯茶都未必能饮上一口。
姚颜卿手轻轻一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魏当家的不必如此客气,今儿不过是陪五姐前来,怎好让你们如此破费。”
魏老爷闻言忙笑道:“能得大人赏光是小民一家的福气。”
姚颜卿轻轻挑眉,又听魏老爷道:“小民早先下了几次拜帖到姚府,可惜大人公务繁忙一直未能得空允小民一见,其实小民亦有一颗向善之心,想为建仁庙一事尽些微薄之力。”说罢,抬眼窥了下姚颜卿的神色。
姚颜卿面上隐有似笑非笑之意,他倒一点也不意外魏家人会如此沉不住气,但凡有些算计的都会知晓他如今手上的引路手书怕也散的七七八八了,所谓物以稀为贵,这引路手书便越发的值钱了,原先六七十万可拿下,现如今,却是要坐地起价了,端看魏家出不出得起这笔银子了。
魏老爷当然出得起,莫说姚颜卿只要他百八十万的雪花银,便是再加上三五十万他也得给,若不然他私下囤积的私盐可就要砸在手上了,莫说一时半刻无法散出去,便是一两年之内,他也不敢在白行敏的眼皮子底下作出贩卖私盐的事来,毕竟这位新任的巡盐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第54章
魏家这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宾主尽欢,过了没两日,便有人上魏家打听,毕竟他家在广陵是独一份请动了姚颜卿大驾的,魏家倒是机灵,没敢说是请了姚家归家那个五娘子才请动了姚颜卿,只道是家中的厨子最善烹饪海味,这才得了他亲睐,这话一出,一时间广陵的鲜味要价倒是涨了一番。
姚家的竹亭里,姚颜卿歪在长几上,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站着,小心翼翼的展开一卷丹青,姚颜卿眼睛一亮,身子忍不住朝前一探,随后下了地,走到画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确定是前朝的古物,洛神赋图。
“这是谁送来的?”姚颜卿抬头问道,送上这样的大礼必是有所求的,这礼比起银子来可疼手的紧了。
姚颜卿颇有不舍的挥手让小丫鬟把画卷好,仔细的放回了画筒中。
一旁的小厮忙回道:“是徐家的二郎君一早送来的。”
姚颜卿眼睛微微一眯,坐回了长几中,右手手指不自觉的曲起轻敲在腿上,半响后,不舍的望了望那画筒,到是下了决定:“派人去徐家下帖,让他下午过来一趟吧!”
徐家二郎君得了信,过了午膳的时间便登了门,这一见倒是姚颜卿颇有些惊讶,那徐二郎君模样生的周整,虽也是一身锦缎长袍,却一眼便能瞧出是旧衫,浆洗的已有些退了鲜亮颜色,姚颜卿以为能备下这般厚礼的必是殷实人家,不想打眼瞧去竟像是家道中落的。
徐二郎上前与姚颜卿见了礼,举手投足之间很有些温雅之风,姚颜卿抬手指了下首的位置,随后问道:“徐二郎君可是读过书的?”
徐二郎轻应一声,苦笑道:“不瞒大人说,学生曾在集贤书院念过一段时间的书,与大人曾为同窗,可惜学生却不是个聪慧的,考了八年也不过只得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后来家道中落便弃笔从商。”
姚颜卿闻言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说道:“不想你我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徐二郎笑了一下:“与大人有同窗之谊的不知几何,学生不过是厚颜才敢有此一说。”
“却也是实话。”姚颜卿轻笑说道,端着盖碗轻呷一口,之后才道:“徐二郎君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
徐二郎抬眼看了姚颜卿一眼,回道:“学生平生却最喜妙笔丹青,听闻大人一手丹青曾为圣人赞誉,不知学生可有幸一观?”
姚颜卿嘴角勾了一下:“不过闲暇时间自娱自乐罢了,登不了大雅之堂,徐二郎君若有机会上京,可来我府上一观。”
徐二郎当即起身拱手与姚颜卿道谢。
姚颜卿笑着压了压手,说出的话却颇有些意味深长了:“今儿一早观了徐二郎君送来的洛神赋图,这样珍贵的画卷能一观已是三生有幸,自不敢收用珍藏,我已叫小厮妥当保管,只等着物归原主了。”
徐二郎送上这样可在做传家宝的重礼,自是有所求,哪里肯让姚颜卿退还此物,忙道:“此画原在我手中是珠玉蒙尘,如今能被大人珍藏才不算是暴殄天物。”说话间,他身子微微朝前挪动了一下,颇有不安之相。
姚颜卿嘴角翘了下:“无功不受禄,徐二郎君可是叫我难做了。”
徐二郎微抬了下头,仔细的观察着姚颜卿的神情,见他左手不断的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脸上的神色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意,心下越发的惶恐,细细斟酌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瞒大人,学生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姚颜卿脸上的笑意不变,只轻轻“嗯”了一声。
徐二郎一咬牙,一鼓作气的说道:“学生听说大人奉命为夏都建仁庙一事筹款,学生也想略尽绵薄之力,奈何家道中落,囊中羞涩,一时之间筹不出许多银两来……”说到此处,徐二郎抬眼望了姚颜卿一眼,脸上露出些许羞赧之色,低声道:“学生变卖了家中珍藏的三样古玩,如今只筹得白银三十五万两,不知大人可否能容情。”
姚颜卿笑意微微一敛,这番神情上的变化叫徐二郎心下一沉,却不想峰回路转,听他问道:“你既有这珍卷,怎得不曾想过变卖?”
徐二郎苦笑一声,回道:“不瞒大人,学生亦曾动过此念,可买得起的买主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人,学生实不愿让这珍卷自此蒙尘,是以才会送到大人府上。”
且不管这番话是真是假,至少姚颜卿听得很是悦耳,眼底染上些许的笑意,说道:“既得此卷,便绝不辜负你的心意,断然不会叫这副珍卷珠玉蒙尘。”
徐二郎一怔,不可置信的望着姚颜卿,叫不准他的意思。
姚颜卿微微一笑:“向善之心不分贵贱,等仁庙建成且去给佛爷上柱香,也保佑你日后顺顺利利,重振家声。”
徐二郎闻言在愚笨也明白了姚颜卿的意思,激动的嘴唇微微颤动,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只得起身长揖一礼以示感激之情。
姚颜卿手上最后一张引路手书终是未能达到奇货可居的妙处,可他却觉得用一副洛神赋图来换甚值,比起白晃晃的雪花银来说,这副珍卷却是无价之宝,更能博帝王一笑,是以当夜他便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了京城,呈与晋文帝赏玩。
姚颜卿离京时正是骄阳似火之季,归京时却已是初秋,虽落叶纷飞却也是硕果累累的季节,似乎昭示朝堂之上权利的更迭。
晋唐一年的税收中有一半是来自于盐税,约有白银三千四百万两,而姚颜卿南下这一趟,足足敛了一千四百八十万两的雪花银,近乎盐税一年收益的一半。
当初姚颜卿南下时,朝中不知多少老臣瞧了笑话,觉得他能从那帮子商人手中抠出百八十万两银子来已是烧了高香,谁成想这毛头小子行事竟如此出乎人意料,手段端得不凡,竟筹得一千四百八十万的雪花银,莫说是建一座仁庙。便是十座也是建得起来的。
姚颜卿不止为夏都开放互市和建仁庙筹集了银子,更充裕了国库,如何叫晋文帝不喜爱这个他钦点的状元公,等姚颜卿从广陵归京进宫复旨,晋文帝已叫人拟了擢升他为正五品侍读学士,兼任监察御史一职的旨意。
旨意一下,饶是姚颜卿都不由一怔,虽跪谢皇恩,可心里也不禁琢磨起晋文帝的用意。
侍读学士官职虽不高,却是踏向内阁的必经之路,更是圣人身边的近臣,端得清贵无比,亦有上朝的资格,而监察御史虽是芝麻大的小官,然权限甚广,可风闻奏事,只不过并无上朝的资格,如今两者兼之一人,别说姚颜卿感到受宠若惊,便是拟旨的官员当时都是一怔,心下艳羡姚颜卿的好运。
“朕知你一心想去刑部任职,可眼下刑部并没有适合的职位,倒不如去御史台察院历练一番,等来日有适合的机会,朕再把你调往刑部任职。”晋文帝叫人赐了座与姚颜卿,言谈间态度甚是温和,足矣惊到一批人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