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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妈妈微胖,脸若福饼,鼻头有肉,很是有些福相,笑眯眯的看着姚老夫人,说道:“公主知姚家这些年的辛苦,养育郎君甚是不易,如今郎君长大成人,不日就要考取功名,这些都是托了姚家的福,公主心中感念,特备了薄礼与众位以示感谢。”
这话,姚老夫人是一百个不乐意听的,姚颜卿是姚家子嗣,教养他本就是自家事,哪用你一改嫁之人来感谢,只是福成长公主身份尊贵,这话姚家上下却是无人敢说的,且还得陪着笑脸,谢过福成长公主赏赐。
姚二太太抿嘴一笑:“妈妈说的哪里话,阿卿自小聪明伶俐,哪里用得着我们费什么心思。”
邱妈妈闻言笑的牙不见眼,说道:“还是姚家教养的好,公主虽日思夜想,可到底鞭长莫及,若无老夫人和两位太太抚育,郎君也不会这般出息。”
姚老夫人闻言笑意显出了几分真诚:“不是我说,阿卿这孩子在出息不过了,原我家老大还想着早些让他下场,可偏他是个稳重的,硬是在集贤书院多念了三年书,这才肯下场。”
姚二太太对于邱妈妈这番话倒是在心中细细琢磨了一番,总觉得这客套的不像是定远侯府的做派,要知道往年来人惯来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哪里肯定把姚家放在眼中。
“要不怎么说老夫人会调理人呢!知道郎君去了集贤书院念书,公主高兴的都不知怎么好了,逢人就说郎君最出息不过,就连三娘子都跟着很是得脸,今科郎君若能高中,哎呦!那真真是老夫人的大福气。”邱妈妈笑眯眯的说道。
邱妈妈口中的三娘子正是姚颜卿的胞姐,在姚家时行五,至五年前进京后就按了定远侯府中娘子的排行来论,是以邱妈妈才唤她做三娘子。
姚老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邱妈妈口中的三娘子指的是哪个,亏得姚二太太机敏,忙问道:“华娘可好?这孩子嫁进了京里,还得公主多费些心思了。”这三娘子自小跟在姚二太太身边,她又没个亲生女儿,自是当成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一般,偏她性子极是柔顺,又嫁了高门,让姚二太太很是放心不下,只得不时让人送了东西进京,盼着宣平侯府看着这些东西的份上善待于她。
“三娘子好着呢!公主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和姑爷又是和和美美,只是少不得惦记着郎君,如今好了,等郎君进了京姐弟两个来往也便宜了。”邱妈妈含笑说道,捧着茶盏呷了一口。
姚二太太与姚老夫人对视一眼,抿了下嘴角,温声说道:“妈妈这般说,咱们就放心了,说起来还是公主慧眼识人,这才让这孩子结了良缘。”
“至亲骨肉,公主如何能不想着。”邱妈妈拿帕子拭了拭嘴角。
姚二太太笑应一声,眼珠子一转,说道:“妈妈若早几日过来,还能瞧见阿卿一面,如今却是不巧了。”
邱妈妈却是一笑,回说:“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公主特吩咐了老奴再此等候郎君乡试归来,之后在一同启程进京。”说道这,邱妈妈脸上的笑意更甚:“公主特意为郎君收拾出了一院子,就盼着郎君早日进京母子团聚。”
姚二太太眸光一闪,笑着道:“公主慈爱,是阿卿的福气,既妈妈要在广陵盘桓几日,还容我们一尽地主之谊,待今日妈妈休息好了,我带着妈妈在广陵四处走走,虽比不得京都繁荣,但也有些野趣。”
邱妈妈先是推辞之后,之后便笑应下来,晌午留了饭后,才待人离了姚府住进姚家别院。
“公主这是要留了阿卿在京中长住啊!”姚老夫人轻叹一声。
姚大太太眉头紧皱,道了句:“那邱妈妈字字暗指姚家不过是代替公主照料阿卿,如今要接了人去,时间长了,阿卿怕要与我们生分了。”姚颜卿是姚大太太一手带大的,情分如同母子,想到这些怎能不伤心。
姚二太太见姚大太太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叹了一声,安慰她道:“大嫂这话说的我可不赞同,阿卿是在咱们家长大的,断不会与咱们生分。”话落,见姚老夫人亦跟着垂泪,忙又道:“阿卿若能高中,是否能留在京中暂且不提,便是留在了京里,咱们在京里也是置办了宅子的,不愁阿卿没有落脚的地方……”
姚二太太话还未说完,姚大太太就接了口:“就是没有宅子,咱们还置办不起不成,一会就让人先上京打点一下,没得让阿卿去侯府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
姚老夫人轻叹一声,虽舍不得自家养大的孩子就此离了身边与自己疏远,可却知在那京城若无人相护,仕途一路难走长远,又不愿瞧着他对生母过于冷淡,不免为难。
“阿卿这性子,我当真放心不下,与那边远了不行,近了,少不得又要遭了闲话,说阿卿攀附侯府,说到底还是这孩子命苦,若是修远还在,何至于如此。”说起早亡的幼子,姚老夫人泣不成声。
这道理谁人不知,可奈何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
姚颜卿却不信命,在他看来,我命由我不由天,而八月初八这日,正是他改变命运的起点。
第5章
乡试放榜,姚颜卿与陈良、张光正皆榜上有名,消息传来,沈先生并不感到惊讶,反倒是书院内的学生对于三人的名次颇感意外,不曾想到头名竟是姚颜卿,而非张光正,因为不免议论纷纷。
沈先生凭心而论姚颜卿虽非他得意之弟子,却是写的一手锦绣文章,且文风老辣,言之有物,只观文章,倒好似是在官场中历练过一般,恰巧这一届江南乡试的考官翁大人最为偏爱此种文风,故而头名非张光正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多少为他感到惋惜。
“可惜了。”
沈夫人听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便问道:“可惜什么?”
沈先生微微一叹:“怀贤非乡试头名。”张光正字怀贤,这二字还是他及冠之年时由沈先生亲起。
沈夫人抿嘴一笑:“天下读书人多了,咱们江南又人才济济,便是他是你亲传弟子,难不成就要是解元了?”说完,有些好奇的问道:“头名是哪个先生教出来了?”
沈先生虽有几分偏好,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为乡试头名,亦是欢喜的,不免略有几分自得的抚着长须,眼底带了少许笑意:“是颜卿那孩子。”
沈夫人对姚颜卿的观感与沈先生不同,她却是格外喜欢长得俊俏嘴又甜的,便笑道:“都是你的弟子,哪个得了头名不一样?偏你就这般偏心了。”
沈先生讪然一笑,略有几分尴尬,摇头道:“倒也不是我偏心,只是我观他三载,这孩子颇有几分奸猾之相,如今少年得志我担心他移了性情,只怕于国于民不是一件幸事。”
沈夫人是沈先生的结发之妻,两人感情非比寻常,是以她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及,只一笑道:“我知你喜欢怀贤这孩子,因他性情与你颇为相似,只是,总不能像你才是好的,依我看来,像你反倒不是什么幸事,太过耿直于仕途无益。”
沈先生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沈夫人一席话确有道理,只是真若让他随波逐流,他确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沈先生这厢颇有些忧国忧民之心,福成长公主那边却已得了信儿,欣喜之于,忙让人去宣平侯府把三娘子叫了来。
姚若华得了信后,先与婆婆宣平侯夫人知会一声,之后才动身去了定远侯府。
姚若华相处不过五载,且还不是日日相对,母女情分实在说不上亲厚,见了福成长公主并无小女儿家在长辈面前的娇态,反倒是恭恭敬敬的见了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福成长公主十几年来心中惦记远在广陵的一双儿女,可真到了眼前,也实难亲厚起来,好在这几年下来,母女之间有来有往,相处的倒也得宜,让人扶起姚若华,福成长公主笑眯眯的开口道:“刚得了信,阿卿乡试中了头名,我想着这天大的好消息也得知会你一声。”
姚若华先是一怔,随即欢喜的都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帕子攥的紧紧的,眼圈一红,细声细气的道:“是天大的好消息,母亲,阿卿可已动身进京?是不是让人去临江胡同的宅子先打点一下,免得阿卿进京住的不舒坦?”
福成长公主面上带着笑意,说道:“瞧你欢喜的都糊涂了,阿卿进京哪里能住临江胡同那边去,我早给他收拾好院子了,等他进京了直接就能住进来,正好四郎今年也要下场,两人一处念书岂不更好。”
定远侯杨锡共有四子五女,与原配生有一子一女,在福成长公主嫁进侯府前还育有两个庶子与三个庶女,之后与福成长公主又生下了一子一女,而福成长公主口中的四郎正是她与定远侯的幼子杨士英。
姚若华性情柔顺,甚至有些怯弱,平素里受了什么委屈也是一再忍让,当初进京备嫁时她住在定远侯暗地里没少受了闲气,是以无论如何她也不愿让同胞弟弟也受这般委屈,况且,她在京中住了将近五年,杨四郎是什么样子她如何不知,那样只知吟弄风花雪月的性子没得带坏了弟弟,想到这,她咬着下唇,窥着福成长公主的神色,犹豫了半响,才撑起胆子,说道:“母亲,怕是阿卿不会愿意,他素来极有主意,不若等他进京后在议可好?”
福成长公主眉间一挑,她模样生的极美,虽上了年纪却依旧风韵不减,当初她怀着身子嫁给定远侯,而定远侯却无二话与她美颜的容颜未尝没有关系。
“这话是如何说的,住进自家还有什么可商议的。”福成长公主毕竟未与姚颜卿相处过,并不知他是何种性情,只是都说父形子肖,在她想来,姚颜卿的性子与姚修远必也有几分相似的,故而并未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上。
姚若华垂着眼,低声道:“母亲不知阿卿的性情,祖母与大伯母可谓是把他疼进心坎,万事都顺着他,不免宠的他行事由着性子来,任性的很。”
福成长公主却是一笑,甚是亲昵的拉了姚若华的手,笑道:“观你秉性便可知阿卿性情如何。”说罢,再不提这茬,只问起了姚若华在宣平侯过的可好。
姚若华的性子不管过的好与坏,只管是报喜不报忧的,忙道:“劳母亲惦记了,宣平侯府上下待女儿一向都好。”这话,便可看出姚若华与福成长公主母女之间的亲疏远近了,至亲母女,平日里说话怎会这般语态。
福成长公主也知她性情,当初闹出那样的乌龙来,华娘嘴上说的再好,在宣平侯府的日子却未必过的舒心,眼睛在姚若华的肚子上扫了一眼,福成长公主语气急了几分:“明个儿叫太医给你瞧瞧,不说有个哥儿傍身,就是有个女儿在膝下承欢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