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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黄的光影下,压陷入床铺的童以纯衣裙凌乱,柔亮的黑发披散开来,小手握成拳护在胸前,随着细碎的啜泣声,一串串泪珠在颊上流淌,她的视线别开,吸着鼻子,喃喃地道:“别别碰我”
这模样看起来就是该死的诱惑可却又觉得他根本是在对她用强的!
对于她始终怀着离去的念头,他的馀怒未消,拥抱着她的勃发情欲更正高涨着,他的男性因此而僵硬胀痛,但当触及自她眼角溢出的泪水,他迟疑,甚至没法无视──该死!
他在心里低咒,即使明知这是蒂芙的诡计,即使知晓这是她该有的反应,他不该对她的眼泪有任何感觉,按在床被的手却还是不自觉地用劲,捏出深刻的皱痕,被子似是难逃被撕破的命运。
狄羿闭眼,片刻过后,才再度睁开,深邃的情欲被歛去,回复平日的冷静自持。他自她身上退了开来,凝望她的目光须臾不离,长腿跨下大床,他站直身子,挺直紧绷的背影像是在遏抑什么似的,强迫自己不回过头,威胁的话语显得艰涩而沙哑。
“你别想离开。”
话落的瞬间,他已迈着大步往门口走去,遗留童以纯独自揪着胸前的衣领,张着双眼,泪流不止。
卧房良久没有动静,房门却忽然被用力扯开,不放心地守在外头的如媚和如画稍稍吃了一惊,她们连作声的机会也没有,狄羿便挟带着怒意如疾风般走离,两人互看一眼,极有默契地马上拐进房里。
“小姐?”如媚、如画唤道,却听不见回应,快步走向床边,惊见浑身狼藉的童以纯小声地啜泣,禁不住倒吸口气。
“小姐,你没事吧?”如画小心翼翼地上前问。
“如画,你去泡杯热茶。”如媚嘱咐,妹妹立刻点头离去,这种状况还是由冷静机伶的如媚处理较好。
“狄先生不在了。”轻柔的嗓音在童以纯耳边述说。
“他走了?”童以纯双目空洞地盯看着壁花,问道。
“对。”如媚坚定地回答,见妹妹捧着热茶进来,便细心地搀扶童以纯,让她能靠着枕头半坐起身“小姐,先喝杯热茶。”
温热的杯子递进手心,童以纯像是没感情没思想的木头娃娃,机械地抬起杯子,凑着杯缘饮着热茶,烫到了舌头也没甚反应,只觉得很麻。
“小姐”如画担忧地看着,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晌久,童以纯才将杯子放下,望向被黑夜笼罩的窗外,声调淡淡的,像是与她们拉出遥远的距离。“我想独自静一下。”
“是的,小姐。”如画本想开腔,却被制止住,如媚顺从地回话“我们就在门外候着,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们就成。”
童以纯仍保持相同的姿势,没有应答,她们悄悄地转身离去,留下一室的寂静。
她定睛看着窗外,浮现的却是关于狄羿的一切,从初遇直到此刻,他霸道、狂妄、专断,半威胁半诱引地坚持要得到她,带着她横越沙漠,偶一为之的温柔,像是要把世上所有都献给她的疼宠,他将她宠上了天,再狠狠摔回地上,让她亲自嚐到那种幻灭的苦痛一开始,她就想过被厌倦、被遗弃的可能,但看到他与蒂芙亲密,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她真的、真的很没用。
童以纯,你是个大笨蛋。
她暗里骂着,眼眶还是忍不住掉泪,没有伸手拭去,任由行行泪珠滚下,让蓄积的心承受像被撕裂的折磨,她不祈求救赎,只想在这一夜,放任自己软弱流泪。
“蒂芙小姐要见你。”紫挺胸抬头,无视拦阻去路的如媚和如画,在童以纯的卧床前站住,下巴微扬,骄恣无礼的语气像是在命令下人多于传达讯息。
童以纯安静地坐在床上,背靠枕头,腰下覆盖软被子,清秀的脸上木无表情,这阵子她很少踏出房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床上,没人晓得她的心思,她也不再过问任何有关狄羿或蒂芙的事,笑容愈来愈少。
最让人始料不及的是,蒂芙会主动要求见她。
“喂,谁让你随便进来的?”追在后方的如画气鼓鼓地质问,可是紫连正眼相看也不屑,仅从鼻间哼了声。
“你以为自己是谁?”冲动的如画气不过,同样摆出鄙夷的神情“不过是个仆人而已。”
“你说什么?”紫倏地转过头“我是蒂芙小姐最信任的人。”生平最讨厌别人提及这卑微的身份,她暗暗咬牙。
“蒂芙又如何?小姐才是这座岛的主人。”看着紫的脸由白转青,如画得意的扳回一城。
“我跟你去。”悠悠传来的嗓音适时插进,平息两人的唇枪舌剑。
众人的目光瞬间停驻在童以纯身上,窗外迤逦的日光照向她恬静的侧脸,像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之中,若不是三个人六对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她们都会怀疑刚才的声音是幻觉。
“小姐。”如媚轻拢秀眉,不太赞同。
“小姐,不要去,谁知道她们主仆俩在打什么主意。”如画急忙帮腔,总觉得蒂芙这次的邀约并不单纯。
“别胡乱诬蔑蒂芙小姐,她已经失宠了,能有什么让人图谋?”紫直言不讳,反正整座棕榈岛有谁不晓得狄先生的新宠是蒂芙小姐,她才不怕。
“她说的对。”童以纯轻声和应,撩开软被下床,步至紫身前。“请你带路。”
童以纯没有如她的愿被打击,紫顿觉没趣,不情不愿地领头,别墅共三层高,童以纯住的是主卧房,位在最高层,蒂芙的客房则在下一层,虽说是客房,但经蒂芙的要求改动下,面积扩阔,重新装潢,眼前的木门以百年枫木打造,雕刻华丽纹饰。
“蒂芙小姐,她来了。”紫叩门,道。
“进来。”
紫拉动镀金门把,推开足以让一人通过的空隙,对童以纯说:“蒂芙小姐说只要见你。”
“好。”童以纯颔首,回头对如媚、如画交代:“你们先回房,不会有事的。”
“是。”尽管有所迟疑,如媚还是顺应她的意思,目送童以纯入房后,带着如画离开。
枫木门在身后合上,童以纯抬头,面向辽阔无际的海洋,大概是整堵墙被拆下换成落地玻璃窗才有的景色,背向着她的高頫身影缓缓地转来,蒂芙冷艳依然,凝睇她的目光却如利刃,犀利地射来。
“我也不跟你寒暄。”蒂芙朝她踱步而至,急迫的语调让她强装的镇静出现裂缝“把东西交出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童以纯微愕,不明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蒂芙,虽然足下本能地欲往后挪,但她仍力持镇定,正视焦躁不耐的蒂芙。
“别装傻了。”蒂芙撇撇唇,摊出一手“快把东西交出来。”高层下达的期限就迫在眉睫,她可没时间陪小女生耍心机。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问话教人怎么明白?
艳红的丰唇勾出一抹嘲讽的笑,美眸眯起,蒂芙憋着怒气,道:“好,既然你决意装傻到底,我就奉陪。”
“我要你手上的记忆体,那是狄羿与弗莱斯手下面谈的录音内容。”总部收到风声,弗莱斯曾派麾下的准将与狄羿交涉,准备跟力克上校争夺阿拉伯沙漠的地盘,若得到记忆体,他们就有筹码与狄羿谈判不,他们甚至能藉此操纵狄羿与及他在中东的势力。
“我没有你说的记”还未说完,蒂芙已插话。
“狄羿把记忆体交给撞破他们会面的人那里。”她满意地看着童以纯瞬间瞠圆的瞳眸“那人,是你对吧?”
“那就这样说定了,狄先生。”
“三天后会有人跟你联络。”
“那关于力克上校”
“迟些再说。”
初遇时不意偷听到的对话倏地涌现,当时,她没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凭声音只能判辨为中年男性,虽然没听完全,但猜也猜得到他们方结束面谈,难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是狄羿告诉你的?”童以纯觉察不到自己的声音在抖颤。
“他怎么可能会告诉我?”整栋别墅里对她最没防心的非这小女人莫属,蒂芙单手探进左大腿的裙摆,边道:“这是我监听回来的。”
狄羿在利用她。
童以纯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手上自然没有蒂芙所指的记忆体,她甚至怀疑有没有所谓的记忆体,但蒂芙却靠着监听的内容找上她,她不知道狄羿的真正目的,但这显然是他策划的。
“喀嚓”一声微响,惊扰到童以纯,她抬眼的瞬间,纯黑枪管正隔着约五步的距离,准星瞄向她的额心。
“好了,相信我已唤回你的记忆,将记忆体交出来。”
“不不在我身上。”童以纯脸色刷白,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惧怕还是心寒。
“你藏在房里?”蒂芙挥动枪管,示意她转身开门“带我去拿。”
童以纯没点头或摇头,仅顺着她的话拉开房门,踏出走廊,往主卧房的阶梯在右侧,当她离开客房后,听见左方传来仆人由远而近的谈话声,她知道,假如想活命,只有这一个机会,她赌蒂芙不敢当着众人面前开枪脚步一旋,她回身往反方向跑,可是没两步,留长的乌丝就被人从后抓扯,整个人被用力甩在阶梯旁的雕花木栏上。
“你敢在我面前耍花样?”蒂芙质问,眼角馀光瞥见刚进楼下大厅的狄羿与哈达,他们听见上层发出的响声,抬起头来。
蒂芙正要扣下扳机,想拿她作人质,却不及哈达拔枪的速度,电光火石之间,枪声响起,蒂芙吃痛,手枪被射飞至数尺之外,打破了置在走廊的花瓶,弹出碎片与哐当的声响。
紧扯头发的手劲放松,童以纯下意识地马上退后一步,受过训练的蒂芙只有眨眼间的迟疑,无视腕上的枪伤,下一秒,便探手追上,想要擒住逃跑的她,可是童以纯脚步踉跄,一不小心,便跪跌在地,眼前是长长的回旋阶梯,慌忙回过头,蒂芙已捉住她的手腕,她心惊,乘势使尽全力翻身一推──蒂芙手腕受伤,无法运力,就这样被推向后,脚步踩空“啊──”尖叫声随着她整个身体快速地滚落回旋阶梯,在别墅里高亢回荡。
阶梯的尽头,躺陈僵硬不动的女体,鲜血,自她的浏海汨汨流出,童以纯茫然地跌坐在地,呆愣住了。
刚刚,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童以纯的视线胶着在那似是没了气息的女体上,脑内嗡嗡作响,只能睁着双眼,失神地看着看着狄羿无声息地抱起那具躯体,低声交代哈达数句,并在离开前,朝她投来一记冷凛如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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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先生。”
纯黑手工制皮鞋停在闭合的卧房门前,挺拔修长的躯干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可俊脸上平静无波,教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狄羿摆手,守在门外的如媚、如画会意,颔首离去。
大手压下门把,木门顺应被推开,走廊的灯光乘隙窜入,在漆黑的卧房中拖曳出一条光道,窗帘全被拢埋,他踏进去,凭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在室内搜寻,终于在大床边的角落发现那跪缩成一团的人儿。
她俨如石化的雕像,一动也不动的,唯有那微弱的呼息证明她仍真实地存在着。
狄羿没有放轻脚步,笔直地走向她,他就是要让她发现自己。
童以纯曲起膝盖屈缩在角落,双臂环过小腿,额头抵在臂上,小巧的头颅几乎是陷进她限制的空间里,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伸出手,强硬地要抬起她的头,她抵死不从,偏要把头愈压愈低,他并不讶于她的挣扎,腕间运力,以着可以说是粗暴的力度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接着“啪”的一声──她挥开了他的手,即使背后是墙壁,还是不断地往后退,久未开腔的声线带着些微沙哑“你不要管我──”
可是,他不肯如她的愿,他俯身,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被挥开的手在闪电之间擒住她挣动的手腕。
“你不要管我啊──你是聋了吗?你还来干么?走啊──”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着,他想拉她入怀,她则用尽全身的力气与他抗衡。
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是她亲手将蒂芙推下阶梯,眼睁睁地看着那具躯体不受控制地滚落,耳边听到的尽是那刺耳惊惧的尖叫声,她静止不动地躺在阶梯尽头,滟红的血渐渐流下,扩大,直至占据她的所有视野“我杀了她我杀了她”她反握住他的手,五指紧紧地攥着,掐入他的皮肉,她眨着眼,乾涸的眼里没有泪,只有浓浓的挣不开的罪疚。
“你没有杀她!”另一手握着她的肩,狄羿迫她正视自己“你只是自卫。”
“是我推她下去的!我杀了她!”
“她还未死!”他索性将她揽到身前,双眸锁紧她狂乱的眼,放声道:“听清楚,她还未死,你没有杀她!”
童以纯浑身一震,半晌过后,才稍微冷静下来。
“她未死?”
“对。”
所以,她不算杀了人。
无言的沉默,横桓在两人之间,她的神色变得平静,放松反握住他的手,她想摆脱他牢固的箝制,但他不允,硬要将她箍在胸前,于是,她不再作任何反抗,异常乖顺地待在他怀中,空茫的神情像是失去灵魂的娃娃。
“你到底想要怎样?”他嘶声低咆,迫她回过神来。“她是来杀你的,现在她没死,你想要怎样?”
“你不会明白”她呐呐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会明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把蒂芙推下阶梯,除了出于自卫外,还因为她的嫉妒,那一瞬间,她确有希望蒂芙死去的想法她被自己吓到了,当理智回笼,蒂芙已经被推倒她竟有杀人的念头,这隐匿于黑暗的自己,教她害怕。
她更怕,因为他,而萌生更多的杀意。
这样,他怎么会明白?
他怎么会明白,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