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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咕咕。”
童以纯是被吵醒的,深沉的睡眠中偶然总听见几句叽叽咕咕的话,仔细听,却怎样都听不懂,脑袋昏重,但她还是悠悠睁开双眼。
没有刺眼的白光涌进,浮雕的天花板与她对望,眨眨眼,仍觉得眼前的景物很陌生。
“叽咕叽咕叽!”一双凤眼倏地放大在脸前,童以纯吓了一跳,直觉往后缩,却只是在床上陷得更深。
那是全身裹着黑布的女人,鼻梁以下的部位全被遮掩,她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又配合动作,但童以纯都不明白。
“你想说什么?”她边问边撑坐起身,臂膀却使不上力,一阵轻微的痛楚扯动了她,忍不住痛呼“喔!”
怎么回事?她望向痛源,手臂被白纱布困了整整一圈,啊!昏睡前最后的记忆闪过,她瞄见另一名中东男人从腰间掏出手枪,也来不及作出警告,便笨笨的扑向狄羿,那时手臂就被子弹划过“叽咕叽咕!”黑衣女人马上把她按回床上,长期劳动的手造出“不要”的动作“咕咕噜,叽哩咕咕噜。”说罢,女人便转身匆匆离开房间。
其实,她完全听不懂那些说话,不过至少明白是希望她躺下来休息,别乱动。
“呼!”她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吁了口气,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她又回到最初的卧房了。
无缘无故被绑来,还中枪了,接下来是要她的小命了吗?她童以纯生平无大志,但求日子得过且过便算,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恶整她呢?这种小说情节不是女主角才会遇到的吗?她又不是超级大美女,更甭说我见犹怜的气质,哪里构得上女主角的边?
杳然而至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怨天尤人,她看向门口,狄羿正迈开长腿朝床边走来,黑衣女人紧随在后。
“你醒来了。”他俯视着她,大手冷不防覆在她额上,刹那间,她呆着不动。
烧退了。他收回手,满意地看着她怔愣的小脸,两腮迟缓地泛红。
“你你你想干什么?”她弹坐起身,背部退退退退后至挨在床栏前。
狄羿勾唇一笑,她猛地倒抽口气,他、他难道不晓得长着这张俊脸就不应胡乱勾引良家妇女吗?还笑得这么帅,不不不,这时候她不应被男色迷惑,要把持住!
“以为我要杀你?”
她眨着灿亮的大眼,殊不知心中所想已显露在脸上。“不是吗?你都找到间谍了,我已没有利用价值。”
他倏地弯腰,凑近她的脸,戏谑染上眼眸,道:“你比我想像中聪明。”
“我本来就不笨好不好?”她气鼓鼓地争辩道。
“好。”他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像被惯坏的小孩,在无理取闹。“不过,我没打算杀你。”
“啊?”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再度教她傻住,菱唇微张着。
不杀她,那
“你要怎么样?”对付我?最后的话她不敢问出口,原谅她胆小,这可怕的男人可能真的会用满清哦不,阿拉伯十大酷刑来虐待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电视剧都是这么做的!
“我要怎么样?”他轻柔地覆诵,在她的思绪千回百转间,两人的脸孔已经贴近得几近零距离,薄唇一开一合,她所呼吸到的,皆来自于他,若他再说话,就会吻到她了。
她瞅着他看,等待他残忍地判刑。
“我要你。”他徐缓的、无比坚决地宣布。
然后,他莞尔地看着那张清秀小脸上,逐渐睁大瞠圆的澄眸。
他要她。
他说他要她。
他说的是,要她,而不是要她的小命,或要她要当奴隶在这座宫廷般的宅邸卖命,或要她选择自尽还是被酷刑折磨得不似人形?她不得不感到惊讶,许是她的英语不够好,误解他的意思?
“你说”童以纯伸出食指头比比自己,确认似的问:“你要我?”
“对。”
“不是要我的命?”
“如果我要杀你,现在的你不会有机会跟我讨论这问题。”
所以,他真的要她?这认知让她饱受惊吓,即使明知背后退无可退,她还是抓着丝被瑟缩着。
“为什么?你最初不是想解决我的吗?”她不明所以,明明上午还打算灭口,还不过半天多一点的时间,就迳自决定要她,这男人会不会太喜怒无常了点?而且比起成为他的所有物,还宁愿潇洒地把小命豁出去。
“我现在不想了。”因为她的反应实在太有趣,没有预期中惊惶痛哭抓着他裤管求他饶命的场面,她害怕,却不怯懦;她单纯,却不愚昧,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像善与恶在她而言,也是同样的明晰。
真是很欠扁的答案!童以纯瞪着他,表达她小小的不满。
“而且你帮我挡了一枪。”他瞟向她裹着纱布的手臂,淡然陈述。
“你该不会是想报恩吧?”她愕然问,不认为像他这种唯我独尊、将人命操纵在手心的男人会有这种伟大的情操。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淡笑,对这原因不置可否。
“要是你真的想报恩,那就放我离开。”
“你没有谈判的筹码。”换言之,身为阶下囚的她,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接受命运。
“我不美。”她在心底哀叹,他到底看上她什么?
大掌探上她小巧的脸蛋,狄羿细细审视“对。”她没有令人惊艳的美貌,身材也不是前凸后翘的惹火尤物,但秀气的东方脸孔却有股别致的气韵,湛亮的双眸光华流转,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那你要我干么?”各色佳丽嚐遍了,想换换口味试清粥小菜吗?
“你很特别。”这是她听过最恭维的话了,可是,他其后的话却不顶动听。“看起来脆弱娇小,实则坚强刚毅,我想看看你能撑到何时?如果让你过着每天提心吊胆、随时有人取你性命的日子,你还会像刚才般,毫不犹豫地挡下子弹吗?”
她皱皱黛眉,道:“那是潜意识的反应,即使对方瞄准的目标不是你,我也可能会做相同的事。”并不是因为是他,她才去挡。
“是吗?”他语气轻缓,却让她感到颤栗,不禁哆嗦一下。
“对。”她没说谎。
然而,这诚实的回答他似乎不喜欢,眯细的长眸危险地盯着她看,再度迫近她,由于移动的空间有限,她只能被动地困在他双臂之间。
“我会让你改变的。”拇指摩擦着她红嫩的唇瓣。
“我没同意要成为你的人。”他的举动教她悸动不已,但她有必要申明立场,虽说他可能习惯发施号令,但她也有脾气的。空有好看的皮相没用,这男人是个彻彻底底的恶魔!
“你没选择的权利。”
“那你杀死我好了。”她有点赌气地说,想别过脸,却被他牢牢箝制着。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说罢,在她讶异的目光下,他倾身,吻住那柔软的樱唇。
他等着,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人。
“叮咚叮咚叮叮咚咚──”随着娇小玉白的足踝的每一个踏步,风铃似的脆音在平滑的地板上响起,童以纯气冲冲地在绵长宽阔的廊上行进,直奔向未知的目的地。
“叽哩咕噜!叽哩”服侍她的女仆人紧追在后,不敢用力捉住主人的娇客,只能比手划脚地尽力阻止她。
“那你告诉我狄羿在哪里。”那些阿拉伯话她半点都听不懂!童以纯转身,带点不耐地问道,虽然不想迁怒于这位尽忠的女仆人,但她一直在叽叽咕咕的,也是教人挺困扰的。
“狄先生咕叽咕叽。”女仆人勉强会发“狄先生”的英语,但后头紧接的同样是外星文。
“罢了,我自己找。”她叹口气,再度在这迷宫般的堡垒中前进,有弯便拐,有楼梯就下,总会找到他的。
终于,在她从不知是哪一层的楼梯间转出,左方尽头的两扇门前有道熟悉的巨大身影,她眯眯眼,确定是那个巨人哈达没错,便撩起长及地的纯白色裙摆,叮咚叮咚地跑上前。
“童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哈达按着她欲冲前的肩膊,冷冷地问道。
“狄羿呢?”她问,漆黑的瞳眸难得燃着点点怒火。
“叽咕叽”女仆人气喘吁吁地追来,一瞧见哈达,便显得有点畏缩。
哈达以阿拉伯语打发了那位女仆,才望向她,道:“狄先生在办公,有什么事吗?”
他的脸孔冷静无表情,但她就是觉得哈达有点不满,可能是不爽她直接唤他家主人的名字,不过这下她可没心情理会这些。
“我有事要见他,很重要的事情!”她非常强调“重要”二字。
哈达没再说什么,转身,领着她步向尽头的两扇木门前,敲门,得到里面回应后才推开隙缝,让她进入。
她快步入内,无暇理会那房间的装饰摆设,直直地向中央的办公桌前踩去,然后两只小手按在桌面,弯身瞪着那正一派悠然地看公文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狄羿眉一挑,反问她在问什么。
“要是我看不到报导,根本不晓得教授他们在考察途中遇上沙漠的流匪,你早知道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即使她不清楚他的势力有多大,但隐约晓得这事他一定知情。
“即使让你知道又如何?”
“去救他们啊!”她直觉就脱口而出,李教授、悦之他们都是她重要的伙伴,流匪捉了他们,当然得马上去救他们了。
他为她单纯的心思而扬唇一笑“你知道杜拜的警方一向管不着沙漠的流匪吗?”流匪不常出没,警方找不着,有时更是不敢找,怕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但你会有办法的吧?”她明白他的意思,咬着下唇,质问的气势减弱了不少,期期艾艾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们?”
“呃”压在桌面的小手收回来,绞成十个白玉小结,他说得没错,李教授他们跟他非亲非故,没道理要他出手。
“他们他们可能会出事”她声若蚊蚋。
“即使他们死了,也跟我没关系。”他淡漠回话。
他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没兴趣扮演这种角色,无利可图的事,他不会做。
“你”她一骇,纵然明知他是这种人,还是不免被他无情的话吓到。难道她期望他突然很有正义感地说会寻回教授他们吗?根本没可能!
她隐约明白,当晚他说的是什么。
他是卑鄙、是小人,但她知道,他完全不介意当个卑鄙的小人。
“那如果我答应你呢?”两手交握得更紧,她豁出去似的朝他说。
“那如果我答应你呢?”两手交握得更紧,她豁出去似的朝他说。
闻言,他没给任何反应,冗长闷窒的沉默蔓延。
薄汗沁在用力交握的两只小手上,童以纯咬着唇,方才那句话已用光了原本蓄积的勇气,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般气势虚弱下来,这种境况不在她的预想之中,开始萌生些许怯意。
那夜的宣告该不会只是戏言吧?
“喔?”突地,狄羿从容地站起身,徐缓地走向她,她直觉想往后退,双腿却像盘根老树,拔也拔不动,只能强自镇定。
“你不是说,宁可让我杀死的吗?”他笑着说,犀锐的黑眸直盯着她看,大掌摩挲着白嫩嫩的脸蛋,似有若无的碰触挑惹着她“原来,那群人比起你的命还重要?”
“他们他们是我很重要的伙伴!”他的手移至颈后,轻柔地揉捏着,动作实在太暧昧,让她险些连话都说不好。
剑眉微挑,他道:“真有趣的情谊。”
“什么有趣?是你不理解而已!”她气鼓鼓地反驳。
“对,我的确不理解。”他的声嗓在瞬间冷下“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别人而牺牲性命这么愚蠢。”
她不解他态度的转变,只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更不好亲近,目光绝然冷情,俊脸上的表情教人真假难辨但她管他那么多干么?
“那你是要杀死我吗?”仰起脸,她迎视他诡谲莫测的眸光,眼中只有纯然的、为伙伴牺牲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