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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巡真的只是想调侃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宰相大人如此耿直,竟还真以为他是师从什么得道高人了?
他想了想,这个年代的相士好像很多,厉害的人物也不少,反正都是胡诌,干脆就编个大的。
“袁天罡。”陆巡说。
崔知温惊呆了,他倒茶的手都在颤抖,甚至于茶汤都从碗里溢了出来。
手下人急忙提醒他,崔知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暗自提醒自己镇定一些,然后又审视起陆巡来,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袁天罡的徒弟。
难怪难怪,难怪心气之高,甚至不把我放在眼里,难怪他敢评头论足皇帝的家事,原来是有恃无恐……
还好刚才没有真的动起手来啊,他本是顾忌狄仁杰,没想到真该顾忌的,是袁天罡。
早就听说袁天罡相术一流,自己本还想求教他一些事情,只可惜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这身份竟没有机会见他一面。
他这样想,对陆巡的话又增信了不少。
不过他也得顾忌自己宰相的颜面,因此面上还是只能维持和善一点的态度,并不能表现得太过客气或讨好。
崔知温轻咳两声,随手将茶杯放到一边,他说:“你们找我,是为了昨天发生在永安坊的那个案子吧。”
不愧是崔相,即便日理万机,这长安发生的大小事情还是逃不出他的眼睛。
可是不对啊,这案子发生在长安县,由长安县蔚负责审理。
直到昨天为止,案子的导向已经向怀疑刘员外的方向跑偏了,这种情况下崔相怎么可能会对这种案子感兴趣呢。
狄飞燕和陆巡彼此对视一眼,狄飞燕竟意外地读出了陆巡眼神中的意思。
奇怪,这种默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及多想,说:“是,想必您也听说了,那死者死状与一年前发生在您侄子崔衍身上的情况一模一样。”
崔知温轻叹一声,说:“恩,看来狄仁杰的意思是这两个案子是一个凶手所为。”
“父亲担心凶手还会继续犯案。”狄飞燕有意报刚才被崔知温贬低之仇,她在暗示凶手可能会对崔知温不利。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丫头啊。
这是崔知温的想法,他说:“所以你想知道当年的崔衍为什么会被人杀害?”
“事出有因,父亲的意思是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崔知温冷笑道:“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狄飞燕道:“崔大人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吗,凶手最终的目标,说不定就是您呢。”
“大胆!”崔知温大怒,一拍桌子二起身是他常用的震慑手下的套路,只是这一次他还是稳住了,一句大胆是他最后的倔强。
因为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可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宰相,是不是大官。
所谓的官威,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他们身上不好使。
果然,无论是狄飞燕还是陆巡,对他这句大胆完全不感冒。
狄飞燕镇定自若也就罢了,陆巡吊儿郎当地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看什么才叫他火大。
他自从兰州回来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就算是皇帝对他也只有客气的份。
“死者该是无头尸身才对,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认识他的?”
狄飞燕答道:“高高在上的宰相怎么会对坊间发生的命案感兴趣呢。”
大胆,大胆,大胆!
崔知温差点忍不住要当着他们的面掐自己人中了,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被气炸了,他屡次三番地被狄飞燕和陆巡羞辱,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升天了。
“他叫周礼,是我府上的一名门客。”崔知温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变得气急败坏似的。
狄飞燕道:“您还是说说他们为何被杀吧。”
她竟然敢催促自己?她敢命令我做事?
崔知温颤抖着手想要拿起茶碗喝茶压惊,对面站着的陆巡提醒狄飞燕道:“你态度好点,人家毕竟都那么大岁数了。”
崔知温突然好想要告老还乡,他家中有一大帮子后生晚辈跪着给他磕头都能嗑一天,他何苦要在这里受这个气。
“他们因何事被杀我不知道,崔衍的死因直到今天也还是个谜,我回答不了你的这个问题。”
他艰难的喝了口茶,看着晴天白云说道。
狄飞燕心里一阵失望,她本以为崔知温会知道些什么的。
陆巡问:“崔衍当时是在朝中做官吗?”
崔知温没有看他,但还是回答了陆巡的话,“没有,年轻一代里他并不出彩,不仅没有入朝做官,甚至科考都考了四年才有了名次,原本以为他去年有机会某个功名的,结果没想到却突遭大难。”
“既然一直未做官,那他在长安做什么?换句话说,他靠什么生活?”
崔知温道:“我们崔氏的孩子还需要为吃饭烦恼吗?你是怀疑他在长安惹了什么麻烦,才被杀害的吧。”
陆巡并未否认。
“这小子我只见过一面,那会儿好像是咸亨元年吧,对,就是那一年吐蕃来犯,攻陷我天朝西域一十八州,我见他的时候他还躺在大牢里不省人事呢。”
“怎么回事?”
“听说他当日在平康坊的玉兰楼里纵酒狂欢,因为一个姑娘和旁边的酒客发生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下,他失手杀了人,因此被差役关入了大牢。”
每次想起这件事,崔知温都觉得十分不光彩,他们崔氏一族向来都是克己复礼的典范,如今出了这样的花边新闻自然颜面有损。
可毕竟是自家孩子,眼看崔衍的父亲跪在自己面前求饶,崔知温也不可能真的不管。
后来也是他出面替崔衍求情,然后双方家属协商私了,崔衍家付了一大笔钱,这事儿也就算是了了。
“所以死者家属是自愿接受,不存在被你威逼利诱,或是利用官威胁迫一说吧?”陆巡直言不讳地说道。
听闻此言,崔知温身后两名随从又要忍不住拔剑了,狄飞燕在旁忍俊不禁,她都习惯了。
而且经历了刚才那样一场闹剧,她也觉得没什么话是陆巡不敢说的。
那个高高在上的崔知温也没那么可怕了。
崔知温也习惯了,毁灭吧,统统毁灭吧。
“的确是自愿接受的,而且我只去过府衙,并没有跟死者的家人见面,不存在威逼利诱一说。听说他们家只是寻常人家,家中除了这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至少不是断子绝孙,崔衍拿出的钱够他们一家人生活大半辈子的了,这还有什么不妥的?”
“你说的玉兰楼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我哪里知道?!”崔知温十分抵触跟陆巡讨论这个话题。
“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心怀不轨的人即便是想找崔衍算账,也不可能等这么多年吧,这事肯定跟此案无关!”
陆巡道:“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
“我&……%”这是崔知温一段可以忽略的脏话。
可以理解,毕竟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被这么欺负,是个人都是有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