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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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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明天却平地一声雷,炸得商府乱作一团。

    一夜辗转反侧,商缺月近午才醒来。红情神色急切地说:“小姐,你可醒了,老爷上朝回来了,叫你到他房里去。”

    “书房吗?”商缺月伸个懒腰,父亲有事和她商量一向是在书房。

    “不是,是清芜院老爷、夫人的房里。大小姐已先去了。”

    是关于晴月的婚事吧,也好,该把一切向父亲禀明了。

    走进父母的房间,商缺月立刻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商夫人搂着晴月坐在床沿,母女俩眼眶发红;商士轩坐在椅上,愁眉不展。

    “爹,娘,出了什么事?”商缺月问得小心翼翼。

    “唉,皇上今日下旨,要召晴月入宫伴驾,十日后进宫。”商土轩眉头深锁,唉声叹气。

    “不出所料。”商缺月喃喃低语,呆怔地坐下。庞彩风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昨天才会说那句话。既然庞彩风被召入宫,与她并称“京城双姝”的晴月怎会幸免?只怪她们名声太响。太快了,本以为来得及先为晴月定亲。

    “我才不入宫呢。”商晴月泪眼婆娑,声音轻柔,却透露着内心的坚定。

    “娘的心肝宝贝,娘舍不得呀。”商夫人抱住女儿“这皇上也真是的,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还不知足吗?非要咱们晴月。老爷,快想想办法。”

    “唉,我这不是在想吗?”商士轩烦躁地踱步,拒绝是抗旨,编个理由又是欺君,前有狼后有虎,如伺是好。

    商缺月也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飞快地转动着脑筋。

    “就说咱们晴月定了亲。许了人了。”商夫人想出个主意。

    “不行,这若拆穿可是欺君之罪。”商土轩断然否决。

    “那,那装病呢?拖过十日就是了。”

    “皇上一定会要姐姐养好病再进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商缺月反对,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商士轩停住脚步,下定决心地说:“大不了我抗旨。”他宁愿丢官也不愿女儿葬送一生。

    “那怎么行,抗旨可是要给一家大小招来祸事啊。”

    商夫人惶恐不安。

    “我居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不会太为难我,最多革职而已。”

    “不,爹,”商晴月拉住案亲“怎么能让您为女儿革职呢?大不了女儿入宫就是了。”说着泪水潸然而下,如果让父亲为自己牺牲,那她就太不孝了。

    “好孩子!”商士轩慈爱地拍着女儿的手“荣华富贵爹从未放在心上,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妻子和两个女儿是他仅有的亲人,和乐的家庭是他多年来小心珍惜的;其他的,都可以失去,惟有家和亲人他不能失去。

    “父亲,我不赞同您抗旨。”商缺月冷静地提出反对意见。“您丢官事小,但朝庭若失去了您,从此奸佞当道,父亲岂不是有负社稷江山、黎民百姓吗?千万不可因小失大,成为千古罪人啊。”这皇帝为了一己私欲而失去一位贤臣,也算不得明君!

    商土轩颓然无语,心中矛盾挣扎,乱如一团麻。

    “最好的办法是让皇上讨厌晴月,自动放弃。”商缺月指出一条思路。

    “对,把晴月打扮丑点。”商夫人跟一亮。

    “不行,晴月美貌,人尽皆知。骗不了人的。”商缺月摇摇头“装疯、装傻也行不通,很容易被揭穿,也是欺君之罪啊。”

    “难道就没办法了么?”商夫人霍地站起“我入宫去见皇后,让她劝劝皇上,放过咱们晴月。”

    “娘,行不通的。”商缺月拉住母亲“皇后不会为咱们求情的。”

    “为什么不会,她就是不看我俩的交情,也要想到晴月入了宫对她也不利呀。”商夫人不信皇后不帮忙,她们两人是手帕交,当年若不是父亲先把她嫁给商士轩,也许太子妃就是她了。不过她庆幸自己不是皇后。

    “皇后怎么敢劝阻皇上呢?那不是得个嫉妒的恶名吗?”商缺月劝母亲不要去碰钉子。因为庞贵妃得宠,皇后自己的位子都岌岌可危,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惟恐皇上有借口废后,怎敢去管皇上的事?

    “不管,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商夫人不肯放弃。

    商缺月还要开口,商士轩道:“缺月,让你娘去吧。有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商夫人入宫去了。一下午商缺月寸步不离地陪着姐姐。也许是有了希望吧,商晴月平静了许多。

    傍晚时分,商夫人回来了,带来了皇后拒绝说情,还劝商夫人送晴月入宫与她作伴的回答。

    商缺月一点也不意外。庞贵妃专宠,又生了三皇子,时刻对皇后、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但碍于皇后、太子并无过错,若提出废立,一定会遭到群臣反对。

    皇后的处境早已不妙,只是她内无助力,外无援手,只能暗暗着急。尤其是这次庞太师又送一女人宫!

    如果晴月入宫就不同了,晴月性情温顺,皇后可借与商夫人的关系对她拉拢控制,以为己用。一来可与庞氏姐妹争宠,二来可把商士轩作为一股外援。又不怕养虎为患,何乐而不为?

    宫庭争斗,复杂而残酷啊!商缺月不由感慨。

    但她担心的还是商晴月。她害怕晴月平静的表情掩藏着极端的念头。夜晚,她陪晴月同睡,几乎不敢合眼,时时注意着姐姐。

    第二天,商缺月的不安更深了。她故意漫不经心地讲一个前朝的故事:一位女子不愿入宫为妃,投水自尽。日期到了,家人交不出人,被满门抄斩。

    商晴月脸色一变,旋即低头沉思。果然,她是有宁可一死的念头。商缺月庆幸自己及时看出她的异常,避免了可怕的悲剧。想到自己如果没及时发现,晴月可能会她简直出了一身冷汗。

    半晌,商晴月才道:“妹,你放心,我不会再有傻念头了。我死没什么,若连累了爹娘家人,九泉之下也不瞑目。我认命了,入宫就入宫吧,牺牲我一个,保全大家,值得。”她的声音透着绝望、无奈。幸福已遥不可及,连死的自由都没有啊!

    “姐姐,”商缺月紧紧抱住姐姐“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一定会让你幸福的。”一定会!她坚定地对自己说。

    “让皇上讨厌,让皇上讨厌”商缺月枕着手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变幻的白云。怎样让皇上讨厌呢?外貌上的丑化是行不通的,应该是个性上的缺点,而且必须能在短时间的接触中看出。什么样的女人让人讨厌?虚伪、泼辣、呆傻、胆小有了!商缺月一下子爬起来“这法子一定行得通。啊,还要仔细筹划,再让晴月练习”

    接下来几天,笼罩在商家人心头的阴霾消散了,商缺月每天足不出户,忙着训练晴月。只有在疲累地睡着前一刻,才想起,今天没去找韦治。夜深人静时,似乎总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她的脸颊,让她在睡梦中舒展眉头,露出笑容。

    检验成果的日子到了。

    “参见万岁!”庞彩凤和商晴月一同跪下。

    果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个艳如牡丹,一个清如百合。皇帝满意地笑了。

    从进殿就抖个不停的商晴月抬头一看皇帝,惊呼一声就昏倒在地。令皇帝大为恼怒:朕的样子有那么可怕吗?

    宫女一番抢救,商晴月才苏醒过来,结结巴巴地说:“皇皇上天、天威赫赫,民、民女不,不敢看。”

    庞彩凤讽刺道:“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皇帝想她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这场面,也是情有可原。恼怒稍稍平息。

    接下来,商晴月表现得更加胆小、惊惶:见到生人,手脚直发抖;太监叫她的名,她惊得跳起来;看到梁柱上盘雕的盘龙,吓得坐倒在地;在花园里指着一片树叶叫了声“虫子”又昏了过去不到半日,皇帝的耐心已到极限。只听说商家女儿温柔美丽,谁想如此胆小,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庞彩凤不断以媚眼挑逗皇帝,对商晴月的表现幸灾乐祸,明嘲暗讽,又对皇帝添油加醋地说晴月平日如何胆小。她巴不得晴月不要人宫跟她争宠。

    皇帝毫不怀疑,当即命人将商晴月送回相府,册封庞彩凤为贵嫔。

    商晴月回到家,母女相拥而泣。这一场风波才告平息。

    绵绵的小雨使暑热消退了不少,空气中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商缺月撑着伞在街上走着。这些天地忙于晴月的事,一连十来天没有出门。事情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溜出来。先去书市巡视了,又去定远侯府。韦治不在家,老管家告诉她,韦治在万宝斋。

    想不到万宝斋是他的产业。商缺月抬头看看醒目的金字招牌。她只知道他的生意做得不小,但他都是隐藏在幕后,从不出面,所以他的产业有哪些,她不清楚,也没问过。

    “客官看些什么?本店是京城最大的珠宝店,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应有尽有。请进来看。”一个伙计见商缺月贮立良久,殷勤招呼。“我不买什么。”商缺月不好意思让伙计失望。

    “不买没关系,尽管看。”伙计依然笑脸迎人。

    果然训练有素。商缺月心想:从这些小事上就可以看出店铺管理得很好。“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找你们老板。”也许这个伙计并不知道他们的幕后老板是谁吧。

    “老板?我可没资格见老板,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丁避事。”

    丁避事是个五十来岁精瘦的小蚌子。他停下打算盘的手,打量商缺月片刻,问道:“公子怎么称呼,找老板何事?”

    “我姓商,从定远侯府来。”商缺月礼貌地微笑着。

    丁避事事先请缺月到里间坐着等候,又叫伙计奉茶,自己先离去了。

    商缺月无聊地打量着这房间布置。前堂陈列着货品,是一般客人选焙珠宝的地方,而这间房则是贵客上门,购买珍品的场所。布置得雅致、整洁,可以看出每一件家具、摆设、字画都是价值不赀。

    商缺月仔细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字,那是钟繇真迹。

    身后传来悦耳的男中音“喜欢吗?送给你。”

    “韦大哥!”商缺月高兴地回头,鼻子差点撞上韦治的胸膛。“哎呀,靠这么近做什么,差点撞扁了我的鼻子。”

    韦治轻轻点一下她的鼻子“怎么不在家等我?”

    “老管家叫我等一会儿,说派人通知你。我自己要来想看看你的店铺。”商缺月很想了解他的经营手段,管理情况。

    “要我带你参观吗?”

    “不用。”她感兴趣的又不是那些珍宝。虽然她出身富贵,却很少来万宝斋。上一次来,还是两年前父亲四十大寿,她和晴月一起来为父亲选礼物。平时她连珠宝首饰都很少戴,还真不像女孩子。

    韦治似乎能明白,她并不喜欢那些昂贵的珠宝,微微一笑,不再劝说她,拉起她的手从后门走出。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座小楼前。韦治牵着她的手上楼,来到一个简朴、整洁的大房间。

    房间的几面墙全是柜子,中间一个大书案。除了必要的东西,没有任何摆饰。

    商缺月兴奋地东张西望,这一定是韦治经营生意的真正中心。她感到莫名的欣喜涨满了胸臆,这里代表着韦治不为人知的一面,来到这里,意味着真正走进了韦治的世界。

    “我喜欢这里!”商缺月大声宣布。想象坐在那把红木椅上,审阅着八方店铺的账册,每一个决策、指令又从这里传递到四面八方,大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豪气。

    商缺月把韦治拉到椅前,踮起脚按他的肩让他坐下,走到书案对面,双手撑着桌面与他对望“韦大哥,坐在这里,你觉不觉得自己像蜘蛛?”

    “蜘蛛?”为她的一连串奇怪举动而纳闷的韦治眯一眯眼“怎么说?”

    “瞧,你像蜘蛛坐在网中央,八条腿控制着蛛丝,而蛛丝牵往八方,任何一方的动静都逃不过你的敏锐感官;对任何一方的事情都可做出最有效的反应”

    韦治笑了,这个慧黠的小女人,真是上天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而且呀,‘摆起八卦阵,谈笑退雄兵’,像不像你呀?”商缺月得意地笑着,小脸闪闪发亮,光彩照人。

    “不像!”韦治摇头“我哪有那么丑?你太贬低我了。”

    “我是在抬高你耶!我想当蜘蛛还当不成呢。”商缺月笑盈盈地说笑。

    “你不能当蜘蛛。”韦治微笑。

    “为什么?”商缺月不服气地问。

    因为母蛛蛛会吃掉公蜘蛛。韦治笑而不言。

    拉她坐下“陪我看账。”

    “这么多账册,我来帮你看。”商缺月找到一件事来拖延时间,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问那个问题。

    二人静静地看着,只偶尔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商缺月发现,韦治的生意不但涉及面广,而且规模不小,有不少著名的商号居然都是他的产业。触角甚至已伸到了北境、江南。以他的财力,说是富甲天下也不为过。

    “韦大哥,这笔账有问题。”商缺月指给韦治看。

    “买人五百匹蜀锦出现两次,卖出却合计只有五百匹;还有,好几笔开支都重复出现;另外,这批货进价太高,根本一文未赚。”

    韦治看着那本账,果然她指出的问题都存在。本以为她不懂这些,拿几本给她看是让她打发时间,自己一会儿再重看一遍,看来不需要了,她又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你看,”商缺月凑上头来“这几笔进价太高的货都是向同一家商号买的。我看一定有人勾结,中饱私囊。”

    “我会查清楚。”韦治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缺月,你怎么看得懂账?”

    “我聪明嘛。”商缺月俏皮地回答。好歹她也经营着几家书市。虽说与他的生意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但却是她一手创立的。

    “对了,商大哥,你生意这么大,光看账册都要累死人,何不想办法减轻负担?”

    “你帮我看,我的负担就少了一半。”

    “我又不能一辈子帮你。”商缺月皱皱鼻子。

    为什么不可以?韦治没问出口,只是捏一下她的翘鼻,引来她的抗议。

    “我想出一种新方法记账。”商缺月兴致勃勃地建议,拿一本账册作范例“你瞧,数字、回减乘除都写成文字,多么麻烦。既费墨,又费纸,最糟的是费时。”

    “不写成字写成什么?画成图吗?还是结绳记事?”

    “用简单的符号代替呀!”商缺月用手指在书桌上划“比如用一个圈代表八,一勾代表七加减乘除也用符号代替,写起来可快多了。”

    “有道理。”韦治沉吟“如果定一套符号,每个商号的掌柜,账房就要从头学起。”

    “这个简单易学,要不了一天就不会了。”她经营的书市就是用的这种记账法。“你想,有些伙计不识字,不会看账、记账。如果用了符号,不识字也不成问题啦。还有一个好处:外人,尤其是你的对手拿到了账本也看不懂。”

    “果然是个好办法,值得采纳。”

    “还有呢,你可印一些专用记账纸,印上小榜子。

    支出用黑色,收入用红色。记账时,个位对个位,十位对十位依次将数字填入格中。”商缺月拿着笔在纸上画着说明。“算时不易出错,查时一目了然。这样,你的账可以三本缩为一本,再不会有这堆积如山的账本。你和各店主事可省出不少时间专心于经营、发展。”

    韦治突然将商缺月横抱起向上一抛。

    “啊——”商缺月突然如腾云驾雾,尖叫着向上飞。在以为头要撞上房梁而抱着头时,突然又开始下落;在她以为**要摔成几瓣时,又被稳稳地接在韦治的怀抱里。

    “你发疯了!吓死我了!”惊魂未定的商缺月虚软地靠着韦治的胸膛,不停地捶打他。

    “缺月,和我一同经营这些商号。”韦治一说话,胸膛的振动就传人她的耳膜。今天带她来到这里,就表示他把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心完全敞开,欢迎她进入、分享。

    “那怎么行!”商缺月离开他的胸膛“我不出一文钱就当半个老板,你不是太吃亏了?”

    “吃亏就是占便宜。”韦治笑得意味深长。

    “我看不出你能占到什么便宜。”商缺月斜睨他。

    “笑什么?”

    韦治笑得更诡异了。

    “你今天很爱笑耶。”商缺月坐在凳上,沉思地瞧着韦治。一个冰山变得这么爱笑,为什么?是什么力量如此巨大,可以使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爱情!

    应该是爱情的力量。韦大哥恋爱了,他爱上某个人了!

    从未见过他和女子有接触,除了晴月,十几天前他救过晴月。

    他爱上了晴月吗?

    一个个问题在脑中盘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已经用那种探究的目光注视他半天了。韦治终于出声:“你有话要说?”

    “韦大哥,你多大了?”商缺月决定今天无论如何要问清楚。

    “二十七。”

    比晴月大九岁。“嗯,你想过娶妻没有?”

    “以前没想过。”因为他不相信有他理想中的女子存在。

    “现在呢?想过没有?”

    韦治凝视着她,似乎在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这样。有一位小姐,出身名门,才貌双全,温柔可爱”天!她还真不适合作媒,一段话说得支离破碎。

    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韦治暗笑。

    “她、她是丞相商大人的千金,你愿不愿意娶她?”

    呼,终于说出口了。

    “好。”

    “她什么?”商缺月怔住了,她已经准备好许多说服的话,怎么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说好。”韦治给她一个邪邪的笑容。

    商缺月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万宝斋,又怎么会到相府的。当她把韦治的回答告诉父亲时,商士轩高兴得大笑:“缺月,你果然没让为父失望!既然韦治已答应,我就把龙威将军和洛南郡王府都婉拒了吧。”

    商缺月这才知道:原来莫言和李慕然都来提了亲。

    想不到她的三个朋友都想娶姐姐,可惜只能有一个如愿。

    接下来托媒、问名、纳采、择日等等,商缺月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她除了偶尔去一次书市外,终日足不出户,连韦府也不去了。就算是刻意忽略,各种消息还是不断传入她耳中。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凉爽的深秋。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脑子空荡荡的,自己都不知在想什么。

    韦商联婚的消息轰动朝野。韦治的地位原本特殊、超然,商士轩又是实权重臣。一些因庞家又一女入宫为妃而倒向庞太师的骑墙派,立刻又回头讨好商派人物。

    太后、皇帝赐的贺礼送达韦府,他们从未对哪个臣子的婚事表现得如此关注。不久,百官的贺礼也蜂拥而至,但韦治全部拒之门外,连访客也一概不见,除了少数几人例外,比如莫言。

    莫言打量着韦治。他的好友变了,依然孤傲,依然卓尔不凡,依然沉默疏离,但那种冰寒的气质变了。

    冷得不再尖锐,不再像出鞘的剑,不再令人不寒而傈

    轻叹一声,莫言垂下眼睫,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他知道好友的改变是为了什么。他了解韦治,知道他不近女色,只为找寻生命中的至爱。他幸运地找到了,可自己,却失去了。心目中的佳人就要嫁给好友,叫人情何以堪?莫言微微苦笑,他又何尝不是变了?那个笑口常开的爽朗男子变得忧郁、落落寡欢。

    “恭喜你终于想通了。”好友终于肯成婚,自己应该为他高兴,只是内心的苦涩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谢谢。”韦治丝毫未察觉莫言的异样,满心沉浸在喜悦中。好几天未见到她了,她还好吗?

    “你爱她。”这个不是问题。莫言从韦治那温柔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切。

    “她很特别。”聪慧、深刻,如一本让人永远读不厌倦的书,这样的小女人只有一个。

    温柔灵秀,美丽清雅,如何不特别?上天!她既不能属于我,为何又让我遇上她、爱上她?让我承受这相思之苦?莫言内心无声地呐喊。

    “韦治!韦治!懊死的!”在韦府敢这么大呼叫、横冲直撞的,除了李慕然还有谁?“该死!你这家伙不娶便罢,一娶就要娶走我的意中人!”

    “你是来恭贺我的吗?”韦治好整以暇,对付毛毛躁躁的李慕然,他以不变应万变。

    “恭贺个屁!”李慕然气冲冲地“你抢走了我看中的人,我为什么要恭贺你?我才没那么大方呢!”

    “慕然,别胡闹了。”莫言出言劝阻。

    “臭莫言,连你也帮他不帮我。还有我娘,高高兴兴地帮表哥去提亲,还说我处处比不过表哥,人家看不上我活该。呸!我才是她儿子耶!想我风流倜傥、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纵横情场哦,那个不对,总之是人见人爱,有哪一点不好?”李慕然拍拍胸脯,强调自己的好,又道:“而且,我是真的想安定了嘛。

    我保证娶了她,再不去招惹别的美女,怎么就没人相信我呢?”越说越委屈,拉长了脸嘟着嘴。

    慕然怎么也爱上她?韦治微蹙着眉,自己怎么未察觉?

    原来同是失意人。莫言不希望场面太难看,用玩笑的口吻劝着李慕然。“慕然,你的红粉知己那么多,如果你娶了妻,她们不伤心死?你忍心吗?”

    “当然不忍心。”他可是个最怜香惜玉的人“但是人家真的很喜欢她嘛。”她可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啦。

    “她以后是你表嫂,你可以常常看到她。”莫言与其说是安慰慕然,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阿治,你不会不准吧?”他只想看到她幸福快乐就够了。

    “当然不会。”他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何况慕然和莫言也是她的朋友。“你们可以常来。”

    “好吧。”李慕然有些不甘心地勉强同意“谁叫你是我表哥呢?你娶我娶还不都一样?美人共欣赏嘛。”

    谁叫他运气差。他才不承认输给表哥呢!饱不了口福只有饱眼福喽!只要有美人可以看就行了。

    “最近没见到商缺月?”莫言问道。自从上次千金会后,小妹莫愁就不时地在他面前提起商家二位千金。

    起初他留意的是晴月小姐,旁敲侧击地向小妹打听她。

    可渐渐的,商缺月的名字引起了他注意。小妹口中的商二小姐聪慧、机智、勇敢,令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言越听越有种熟悉感。事实已经呼之欲出!此商缺月就是彼商缺月!

    “对呀,商缺月怎么没来?”李慕然也想起了那个始作俑者。

    “不知道,也许她有事忙吧。”小妮子也许是害羞吧,或者想在新婚之夜给自己一个惊喜。他期待那一刻的到来,连等待都变得甜美。

    “表哥,你又偷笑了。”李慕然惊讶地叫“幸福的男人,让我这孤家寡人羡慕死了。”说罢故作哀怨的表情。

    “阿治,你有没有发觉商缺月”莫言犹豫着是否说出自己的怀疑。

    “发觉什么?”韦治眼睛微眯,难道莫言发现了缺月的秘密?

    “没什么。”莫言决定还是隐忍不言。韦治极看重商缺月,如果知道受了欺骗,一定不好受。“下月千金会在我家办,剩下日子不多了,我帮小妹张罗准备,可能要忙一阵。今天就先告辞了。”

    韦治望着莫言的背影,心中冒出一个酸溜溜的问号:莫言是怎么发现缺月的女儿身的?

    从得知将嫁给千金会那天的救命恩人起,商晴月就成了个快乐的待嫁新娘。

    “妹,好看吗?”商晴月喜滋滋地把手中的绣品给缺月看。

    “缺月!”

    “啊?”

    “你怎么了?”商晴月发觉妹妹恍惚失神的时候越来越多。“你这些天有些不对劲喔。”

    “哪有?”商缺月笑得有一丝勉强。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不用说我也明白,”商晴月自动把她的失常解释成伤心姐妹分离。感动地拉着她的手“傻丫头,姐又不是嫁到很远的地方去,韦家也在京城,路程不过一刻钟。你可以常来看我,天天来都可以。”

    凝视着晴月娇美的容颜,商缺月脑海中涌现出一幅幅画面;韦大哥含情凝视姐姐,韦大哥宠溺地喂姐姐吃东西,韦大哥体贴地搀扶姐姐,韦大哥动情地拥抱姐姐不!不要!她不想韦大哥把曾经给她的温柔转移到别人身上,哪怕是姐姐也不行!因为她、她

    “不!”商缺月狂吼出声。

    “缺月,你怎么了?别吓姐姐呀!”商晴月吓了一跳,忙抚着妹妹呆滞的脸。

    商缺月仍震惊于自己刚发现的事实:她爱上了韦大哥!她爱他,爱他的卓绝超凡,爱他的傲岸不群,爱他的淡泊名利,爱他冰冷面具下的体贴,爱他眼中偶而闪过的温柔

    “你是不是病了?”商晴月忧心忡忡地摸摸缺月的额“你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想问题出了神。”震惊的余波还在胸中回荡。

    “你吓我一跳。”商晴月拍拍胸口,轻易地相信了她。只因为商缺月在读书或沉思太过专心时,常会有奇怪的举止:比如糕点蘸墨吃;一脚踩进泥坑;独自一人傻笑或喃喃自语等。“不是我爱说你,你少读点书好不好?你的举动越来越奇怪啦。”

    “姐,你刚才要说什么?”商缺月急忙转开话题。

    怎么办?她爱上的人即将成为姐夫。她忽然觉得面对晴月都有些困难了?心虚得似乎只要看姐姐一眼,自己的心事就赤luoluo地摊在她面前。

    “你看,我绣得好不好?”那是一个枕面,绣着色彩鲜丽的鸳鸯戏水图案。

    “好看。姐姐的绣功是有名的,怎会不好看?”商缺月从不知连笑都可以变得这么困难。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商晴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红霞淡淡,眼波流转,柔柔地笑着。

    商缺月的心紊乱成一团。姐姐是那么快乐地期盼着佳期,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憧憬。她那么善良、单纯、柔弱,如最娇嫩的花朵,经不起一点打击。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她的保护者,保护她的纯和美,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蓦地,商缺月紧紧抱住晴月,把脸伏在她肩上,不让她看见自己涌上的泪水,哽着声音叮嘱:“姐,要幸福哟!你一定要幸福!”连同她那一份幸福。

    心中的情,就让他深埋心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