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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蝶从早上就守在大厅,桌上有她亲手做的糕点,她看着桌上印有蝶纹的糕点,心情非常飘然。
昨天等了很久,也受很多的委屈,现在终于有回报了,她好开心。
时光分分秒秒流失,就像昨天那样,逸蝶吃过了午膳,欣赏完日落,再吃晚膳,他还是没有来。
于是,她甜美的笑容从灿烂动人到缓缓僵硬,又从僵硬到失望难过,她的眸光不再热烈兴奋,反而凝结晶光,在烛光的照映下楚楚可怜。
守在她身边的宫女群都看不过去。
“公主,您还要再等下去吗?”
“要,我要等到他来为止。”逸蝶的难过里坚定着不容撼动的毅力。
“要是湛祭司不来呢?”
“那请公主让奴婢去催湛祭司。”
“不。”逸蝶摇头,试图摇去脑海里重重的失落。“事宫不会帮外人通报,去了也是没用。”若能,她也想自己去。
“万一湛祭司忘了或故意不来,公主要一直痴等吗?”
“不会的,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话至此,逸蝶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三个宫女互视,皆是莫可奈何的表情。
“公主、公主,湛祭司来了!”刚才偷懒跑出去的宫女,兴高采烈进来通报。
“快请他进来!”逸蝶开心得忘记方才的失望,甜美笑容重新印在纯真的脸上。
湛圣玉大步道人大厅,神情有些冷硬。
“参见公主。”
他在事宫考虑甚久,终究还是来了。
昨夜见到她独特的笑容,他失神了很久,怎样都除不去烙在脑海里深深的印象,这对一心想求取包高道法的他而言是很大的阻碍。若不早日除去,他永远都会被她的巧笑迷惑,最终沉沦。
所以他来的目的,不是要赴昨日懵懂应下的约,而是来清除心中的魔碍。
“湛祭司请起。”看见他来,她好快乐。
湛圣玉避开她动人的笑容,不愿自己再陷入更深的泥沼。
“公主,微臣这次前来是想跟-说一些事。”
处于兴奋状态中的逸蝶忘了男女之界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桌旁坐下。
“不管什么事,先吃完再说!”
长这么大还没被女孩子拉过手的湛圣玉,心里吹进一股徐徐清风,也吹进他硬要筑起的冷硬心房,冷硬在这瞬间化成绕指柔。
她的手好嫩、好软,好像花瓣被花瓣拂上手的感觉真好。
他知道他的心真的动了,这次再也不能告诉自己只是错觉。
但他不能因此而接受现状,他要将这次的心动剔除,才能前往更高的法界。就将对她的心动,当成修法上的一道考验,若闯过这道考验,往后就是登峰造极--
湛圣玉拉开她紧抓不放的小手,无言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他逼迫自己正视她。
“公主,我”想解释清楚自己的处境,可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说到底,他很怕伤到她的心,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渡过这个情关。
逸蝶嫩柔的小脸漾开另一波更美的笑浪。
“湛祭司,蝶儿记得你说话总是中气十足,为什么今天会结巴啊?”
她纯真的语气无一丝调侃,听在耳里暖在心头。
望着她让人着迷的天真笑容,湛圣玉再一次迷失了,炯然有神的双眸变得空洞。
越是要自己停住悸动,悸动就越强烈,若不能在此时离开就要陷得更深,有一日会永远离不开。
“请公主屏退左右。”他该说了。
“哦-们都下去吧。”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屏退左右。
宫女退下,色彩明亮的大厅就更寂静。
逸蝶不察气氛有什么诡异,热络地招呼他:“湛祭司,这是蝶儿今天做的糕饼,你快吃吃看啊。”
湛圣玉心想反正都要让她死心了,这小小的要求就答应她吧。
“谢谢公主。”
他拿起一块印有蝶纹的精致糕点,为她的细心和情意在心中赞叹,也颇为感伤,这么好的姑娘爱上一心修法的人,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但才咬了一口,他心中那股赞叹不见了。
甜腻恶!
这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好像咬了一口浓缩一大匙的糖,甜得腻死他,胃一阵翻腾,引起作呕的冲动。
“不好吃吗?”从他五官皱在一块的表情里,她猜出她做出来的东西不合他的胃口。
他勉强吞下难以咽下的甜糕。
“太甜了!”再放下没吃完的糕点。
“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明天做给你吃。”
逸蝶喜悦的灿笑和温柔的态度,像个极力讨好相公的小媳妇,说他不心动是骗人的。
“不要了,我说完我的事情就走。”
她支颐软笑“嘻嘻--”他正经的样子好迷人。
湛圣玉沉下脸“我要说的事情只有一件,我不能接受。”
逸蝶闻言如遭雷击,粉腮自嫩手上滑落。
“你你说什么?”前一刻她还在窃喜他的改变,怎么下一刻就要听见这个事实?
不!
湛圣玉不愿再拖泥带水,他起身就走。
逸蝶街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粉美的脸尽是伤心色。
“湛湛祭司,你为什么不要蝶儿?是不是蝶儿又让你不高兴了?”
他何忍伤她,但此痛不斩会成长痛,他狠心甩开她的手。
“微臣本来就只是个祭司,此生追求的只是无上术法,儿女情长是阻碍前进的最大石头,所以微臣不能动情。”
他不敢看她伤痛的小脸,那会使他更加责怪自己的自私无情。
拒绝她会让她难过,且拒绝她也等于拒绝自己萌芽的爱情,他也伤、他也痛。可术法之路他走了十几年,不能让一时的情爱断了前路。
“为什么?为什么?是不是蝶儿做的糕点太甜?没关系,蝶儿愿意改过!你说蝶儿很任性,蝶儿也不敢再任性了。求求你不要拒绝蝶儿”娇弱的她受不了这种突来打击,语音哽咽。
她这种将错揽到自己身上的行为,让湛圣玉更加不知所措,真正错的人是他,要自责也该是他,不应该是她。
“公主”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她,甚至是跟她共结连理。“请-去找另一个更好的,微臣告退。”
湛圣玉怕自己待会把持不住,不敢停留扭头就走。
逸蝶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口涌上一阵酸楚,这阵酸楚集结成海淹没了她。
逸蝶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根深柢固,不是几句话能消除。这次她不要眼泪,她采取主动。
湛圣玉在事宫里避不见面,她就央求二皇兄,以二皇兄的名义宣他来。
拿父皇出来是没有用的,但湛圣玉跟二皇兄的友情很深厚,不会拒绝。
果然,湛圣玉依约而来,当他只看见略显憔悴的逸蝶而不见二皇子,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不生气,只是仍然没有勇气面对她。
“不要走!”逸蝶挡在门口。“我不是要来纠缠你,我只是有些话要告诉你,请你不要这么狠心。”
湛圣玉在心中叹了口气,表面上还是装得神色自若。
“-说吧。”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逐渐能接受自己该放弃这段情的想法,他也要自己学会割舍,尽管心会痛、神会伤。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一开始就讨厌我,好不容易能接受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仍然要拒绝我。我不敢强迫你一定要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你的事实是永远不会改变。”
相较于她对爱情的勇往直前,他就显得摇摆不定,有时术法重,有时爱情强。
术法是他人生最大的目标,他不会放弃;尚未遇到逸蝶前,他可以清心寡欲,但遇到逸蝶后,爱情成了另一种追求。
他本来是个一心一意的人,但碰上爱,成了三心二意的人,既不愿伤她的心彻底放弃爱情,也不想让爱情影响了他的目标,矛盾。
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他到底该选哪一个?
爱情?
术法?
“我的话也不会改变,对不起。”他黯然离去。
他毅然决然的告诉自己,不再当摇摆不定的人。
逸蝶深吸口气,假装没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可是眼泪已经看见她的伤心
棠俪听闻逸蝶的事,当天就到事宫门前,一样遭到守卫的为难。
“不能。”守卫拒绝让棠俪进去。
脾气温和的棠俪淡淡地说:“我是六公主。”她的脾气温和,但她不笨。
守卫一听连忙闪到一边,一反刚才的冷漠。
“公主请!”
棠俪和身后十来个宫女一同进入事宫,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诡异建筑,在门人的带领下进入了接见来客的合光堂。
约莫过了半刻,湛圣玉独自进入合光堂,向庄丽不躁的棠俪行礼“微臣参见六公主。”
是逸蝶的姊姊,一定是为她而来。
逸蝶她现在好吗?
经过他两次狠心的拒绝,她还能像过去那样快乐吗?
他只是要自己专心才拒绝她,却没为她想过
“请起。”
棠俪过去只闻他的名,对他总存有戒心,但今日一见他英姿不凡,立即打破过去的成见。
瞧他一身圣气凛然,哪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不知公主大驾事宫有何指教?”
明知她是为了逸蝶的事而来,但眼前这个气质清冷的六公主不太讨人厌,他的口气就很客气。
“本宫是为了九皇妹而来。”棠俪开门见山直接说。
“恕微臣不想听。”听了只会让自己又开始摇摆不定,伤心也会加深,倒不如不听。
“本宫不愿逼你,但有些事一定要说清楚,本宫不想再看到蝶儿的伤心了。”棠俪碰了个钉子,态度还是不变。
“微臣已经拒绝过公主。”蓦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你是真心拒绝她?”
“是。”
“真的吗?”她不相信,她看见了他的异样。
湛圣玉这才发现这个看似温婉的公主,比逸蝶、英冰更厉害,能看清他稍纵即逝的愧疚。
看来他得多费心去应付这个深藏不露的公主。
“对,微臣此生只想专注在术法上。”
“别骗本宫了,或许蝶儿会信你的话,但本宫不是蝶儿那种单纯的女孩,本宫看得出你的真心。”
以前她排斥湛圣玉跟蝶儿在一起,现在见到他本人,心里的排斥化作撮合。可他却口口声声说不爱蝶儿,成了另一个阻力。
“微臣的真心只有一个,就是只爱术法。”这个看起来长他几岁的公主,心思极细腻,他不能再跟她缠下去,以免露馅。
“何必骗人呢?”
“微臣只是实话实说。”他寒着脸回答她。“微臣能说的只有这些,要是公主不满意,微臣也没办法。”
“唉,蝶儿虽然年幼,但她很死心眼,她对你的感情很深,若是你让她得到伤心,她也许会永远消沉。”
硬来不成,她改采软策,要他激出更多的愧疚。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这个六公主很厉害,逼问方法不急不躁,反而能将他逼入死胡同。
钦佩的同时,也想到蝶儿真的会这样吗?
不妙了,他开始彷徨,真要割舍对蝶儿的感情吗?
他渐渐能感觉到,术法和情爱逐渐取得了平衡,再不是偏向术法的局面。
怎么会这样?
“但你不是真的无情,本宫相信你是喜欢蝶儿。”
她真的不懂他到底在坚持什么,怎么就是不肯承认爱蝶儿呢?男人的事业心果真比爱情强。
“请公主别再妄自揣测,微臣心中只有术法的存在。”他是很想赶这个看似温婉、实则洞悉人心的公主走,但她太温婉了,不容易赶。
“学无止境,为什么宁愿要去追求一个不可能达成的巅峰,而不要甜美的爱情?”她又换个方式套他的话。
“人各有志,爱情只是短暂的绚丽,比不上终生的追求。”
漂亮的话,令棠俪暗自在心中佩服这个聪明谨慎的少年,更加认定蝶儿爱上他是对的。
“你不愿承认就算了,但本宫很想知道,你到底不爱蝶儿什么?”她再次换了个方式,同样在逼迫他承认爱蝶儿。
“不是每个人都该去爱一个人人爱的人。”他在心中反问自己,爱她什么呢?对,就是她的纯真娇稚。
“你至少说出理由,本宫才好教蝶儿死心。”棠俪淡淡地笑,如她一贯的端庄优雅。
“拒绝不需要理由。”
“蝶儿是个死心塌地的女孩,若不让她死心,她会紧追不放,至死方休,湛祭司应该不希望有个痴情少女日日夜夜惦记着你吧?如果你清楚地说出来,你就不必怀着歉意,她也会好过。”
好厉害!眼前这个淡雅高贵的六公主,比起那个号称是“一万个大嘴巴”的五公主,厉害上一百倍,让他再次被逼进死胡同,险些暴露出最真实的自我。
他揣测所有的答案后,想出一个绝不会被反驳的答案。
“微臣唯一能接受的妻子,是要和微臣一样精通术法的姑娘,当然不只是中原的玄道之术,还有其它不同地方的术法。”
这一次棠俪无言以对了。
很多人都知道他资质过人,任何术法皆是一学即懂,她自知蝶儿不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今生必是难达他的标准,就算有那份天资,也要学上个十年、二十年才能和现在的他匹敌。
“微臣已经说完了,不知六公主还有何事?”他下逐客令。
“本宫还有要事,不打扰湛祭司了。”棠俪的慧眸骤转,似乎有好方法。
“恕微臣不送。”
棠俪领着一大群宫女离开,待她们全走后,他的心微微刺痛起来。
他的确对蝶儿有情,可那日他已经选择了术法,不能再藕断丝连,今天的回答应该会让蝶儿彻底死心。
但他现在没有一丝快意,反而坠入纠结不断的后悔里。
一旦沾惹上情爱,连他这个修法多年的术士也找不到方向了吗?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