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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此刻此刻忽然浮现出单萃儿对着他笑的模样,也就说,他在她面前始终顶着这张脸谈话?
后知后觉的羞意热不住涌上大脑,身子也不由一僵。
念无看着自家师兄傻愣愣的模样,脸上不知道怎的忽然变红了,他诧异的唤了一声:“师兄?”
念空回过神,看着念无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诧异茫然和担忧。
他下意识的抿起唇,抹去指尖上令人发颤的绯色,垂着眸不去看对方的神色,轻描淡写道:“无人伤我,一天不曾喝过水,干涸的唇被寒风吹裂罢了。”
念无自然想象不到念空对他说了谎,挠了挠头,心中虽有疑惑,仍然点头应了一声。
“噢,对了,大师父今日下午来寻师兄你了?让你回来后去一趟他那!”
念空正欲褪下外袍的动作一滞,沉默了一瞬,问:“师父可有说什么事?”
念无摇头:“并未说何事!”
念空低声应了一声,换上僧袍,递给了念无一把钥匙:“念无若是想走,将门锁上即可,我去一趟师父那里。”
说罢,便离开了。
寺中所发生的事自然隐瞒不了师父,念空本以为师父会大怒。
却不想,师父面色祥和平淡,始终一言不发。
方丈一袭青色僧袍静坐在椅上,目光慈祥的看着跪在蒲团上的青年。
身姿挺拔,温和沉寂,自幼聪慧异人,遇事同样处事不惊。
也是他最为满意的弟子。
看了良久,他缓缓道:“你可知我让你来是何意?”
念空垂着眸子,指尖轻颤,回道:“弟子不知!”
方丈叹了口气,又问:“你可知十日后便是你的剃度之礼?”
“弟子知晓!”
“那你可知,剃度前半月,你需在禅院中面对着历代先辈,诵经静坐,已作告示。”
念空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弟子知。”
“为师今日去寻你时,你又去了哪里?可是和那牛家村的单家女儿出去了?”
此话一出,念空顿时变得沉默了,无意识的抿紧了唇,良久都不曾回应。
方丈见此,看着眼前这个他自幼带回来的孩子,心中闪过一丝了然,他道:“为师问你,你可要还俗?”
念空一愣,抬头看向师父,岁月流转,昔日健壮的中年僧人如今满脸的细纹。
沟壑的面容上那望过来的视线锐利通透,隐约还残有几缕温和。
他张了张嘴,哑着声音道:“师父当年将我从士兵中救回,此生便是青山寺的人,弟子亦不会还俗离去。”
方丈站起身,背后而立,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小桥流水古宅的画,缓缓道:
“你父亲当年也算是为师的莫逆之交,赠予这幅画时,我曾允诺你父亲,若是他有什么不测,要我保住你。”
“我当时不过以为你父亲是玩笑所说,倒是不曾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你父亲贵为兵部尚书,却在战乱期间贪下了数笔巨额军饷,致使全家灭门。”
方丈清晰的记得,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后,匆匆赶去京都,偌大的尚书府内,死尸遍地。
整个上空都弥漫着血腥味。
在一片血污中,他挨个查看气息,直到在一名小厮身下寻到了气息微弱的稚童。
即便有那小厮护着,稚童的身上仍旧被划破了数道交错的伤口,擦干血迹后,方才发现这小少年容貌精致,怕是不好躲过搜寻。
这才临时寻了些草药制成了药膏置于胭脂盒里,将小少年的容貌丑化后方才躲过搜寻。
倒也幸亏一路上小少年不哭不闹,这才顺利了许多。
念空跪坐着,沉默的听着师父讲述着数十年前的事。
逃离之时,他已记事,印象中除了那一片占满视野的血水,就是一路上所见的流民难民越往北走,遇见的难民就越多,尸体也越多。
他也知道那是父亲所犯下的事导致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
“念空,当初我选择让你入寺是迫于无奈,所以才让你带发修行,你好好想想,你确定是否要剃度!一旦确认,反悔可就难了。”
过了许久,
念空抬眸,黝黑的眸子望着前方背对着他的人,张了张嘴,轻声道:“师父,我早已不记得我俗家姓名了……”
方丈身形一顿,倏尔叹气道:“也罢,既然你决定了,为师亦不会多说什么,放下心中杂念,静下心来,准备十日后的剃度吧。”
在念空临走之时,方丈忽然出声道:“今后你不可再见单施主了,可记住?”
昏暗的房间内,烛火闪烁着,方丈转过身,看着正推开门准备离去的青年。
寒风瑟瑟,吹进温暖的屋内,一声“好”也随之飘进方丈的耳内。
第103章
一百零三
十日转瞬即逝,剃度之礼进行的也十分顺利。
念空跪在地面上,垂着眸子,望着一缕缕落下的青丝出了神。
周围是一众为他高兴的师兄弟,还有各个师父们也在为他庆贺。
他亦是高兴的,心中多年所盼即成事实,可他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那一日之后,单施主果真是守信,未曾来过,也不曾派人前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单府内,
清荷担忧的看着身着单衣,又趴在窗边出神的小姐:“小姐?你今日当真不去青山寺看看吗?”
单萃儿轻轻的哈了一口,望着眼前那短暂停留的白气,缓缓摇了摇头:“我阻止不了他想要剃度的决心,亦或是说,待他心中的执念消去,我才能进入他的心。”
清荷似懂非懂,但看着小姐这一副失神的模样,退下之际,心中忍不住埋怨起念空师父来。
冬至之夜所发生的事宛若镜中水月,随着时光的逝去,逐渐消失在念无等人的记忆里。
初雪落下的那天,单萃儿接到了来自京都发过来的信件,是安秉文的。
清荷在一旁问道:“安公子可是答应您的求婚?”
单萃儿一目十行,扫了一眼,笑道:“是答应了?”
清荷诧异道:“安公子当真接受了小姐您的假成亲?”
屋内地暖燃烧着,香炉的烟雾袅袅升起,软榻上,单萃儿身着一身丝绸里衣,外罩一层纱衣,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自及笄后,身姿的曲线越发的迷人,腰肢纤细,胸脯也愈发的丰满,纱衣随着伸腰的动作不断的飞舞着,好似将没人蒙上了一层纱,神秘朦胧。
清荷感叹之时,就听自家小姐念叨了一句:“也不枉我幼年时对安秉文那么好,时时带着他玩!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清河汗颜,没好意思揭穿安公子老是背黑锅的遭遇,只是迟疑道:“这等大事需要向夫人和老爷禀告一声吗?”
单萃儿摇头:“母亲早已知晓,再说了这不过是假成亲,我们几人知道便可,届时只会以辛苦各方管事一年为由举办庆功宴。我与安秉文只需穿着一身红衣在席间做做样子便可。”
“可……若是念空师父不来怎么办?”
“若是不来……”单萃儿抬眸看着窗外洒落的鹅毛大雪,全是一片素色的世界,陷入了苦笑:“若他连我成亲也不在意,那他就不值得我在费心思了!”
“他的缘分或许不在我身上!”
“那小姐打算将日子订在哪一日?”
“来年的三月初,刚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适合成亲!”
“那还有两个多月,念空师父不会忘了您吧?”
单萃儿摸了摸唇,意味深长道:“一个能记住那么多经书的人,对印象深刻的东西向来也能在记忆中留存很久!”
清荷一愣,没再说话。
整个冬季,单萃儿缩在房内,每日整理着各处送来的账簿,时不时和清荷或者林夫人出行访客游玩。
一眨眼的功夫,素色逐渐开始被绿色侵占,凝固的河流也开始缓缓流淌,虫蚁鸟兽逐渐也有了动静。
三月如期而来。
单萃儿的身子如抽条一般,身姿袅娜,眉目间越发的美艳动人。
她戴着帷帽,站在殿前,看着墙角假寐的念安小和尚,几月时间,腰际的小和尚如今已经到了胳膊肘的地方,肉嘟嘟的脸蛋也消瘦了不少。
她上前轻声唤道:“念安小师父?”
念安睁开眼,听着熟悉的嗓音,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何人,不由得有惊讶。
“单施主今日怎的来了?”
不是说今后不在来了吗?想他当初还失望了好久呢。
念安抽了几下鼻子,好奇的看着单施主:“单施主还是来寻念空师兄的?”
单萃儿笑了笑,应了一声:“嗯,敢问念空师父此刻在何处?”
念安裂开小嘴,笑道:“单施主你来的正巧,念空师兄昨日才从外边回来,现在应时是在后山里打坐。”
说完,间单施主脸上的茫然,他下意识的比划起来:“就是小僧以前曾带你去过的那个小屋,单施主可还记得?”
这么一说,单萃儿便想起来了。
“那可否有劳念安小师父送我一程?”
说着,单萃儿笑眯眯的从兜里取了几颗糖块递给念安。
念安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昂首挺胸,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干劲十足:“施主放心,我定会好好拎着你!”
单萃儿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冬季刚过不久,杂草丛并没有长的原先那么快,这一路,倒是比第一次来好走了许多。
临近小屋时,念安悄悄拽了拽单萃儿的手,眨着眼睛,面色略有些心虚:“小僧今日轮值,不能被师兄发现了,那小僧就先走了。”
单萃儿下意识的摸了摸小光头,眸子一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