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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婉琴音如诉,倾不尽的乱世悲欢。
一院之隔,貂蝉心绪久久难宁。
义兄王凌托请的书信还在案头,火漆完好,自始至终都未拆开。
祁县王氏...
那是她的娘家。
从心而言,貂蝉真的很想向着陈丛吹吹枕边风,保全王家不失。
可...以她对枕边人的了解,若她当真帮忙分说,不仅于王氏毫无益处,还有很大可能会适得其反。
就像当初,她尽心尽力想要完成义父托请,越帮越乱,越陷越深。
非是貂蝉心硬不想理会王氏,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小院推门声响起。
貂蝉以为婢女,未及回头,随手按住琴弦,柔声哀道:“如何,义兄还在府外否?”
“哦,走了。”
陈丛的声音吓了貂蝉一跳。
惊如小鹿起身,款款欠身,做贼心虚般的低下脑袋。
腻腻唤了声:“将军~”
陈丛上前拾起案上拜帖,火漆完好,只是边缘有很多条细细的刮痕。
可见事主内心何其纠结。
陈丛表示理解。
甭管老王允当初安的什么心思,多年父女之情却是实打实的,养育之恩大过天没什么好说的。
而祁县王氏作为王允的本家,换算下来便是貂蝉的娘家。
貂蝉纠结才是人之常情,心硬如铁视若无睹才是事出反常。
“小妾,你对祁县王氏还挺上心的嘛。”
貂蝉闻言大骇,顿时惨白了脸色,死死咬着唇角:“奴没有,只是,只是心生悲悯罢了。将军无须顾虑貂蝉...”
“那算了,本来还说让王凌那小子当个簿曹来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赶明我便让长文将他赶出晋阳。”
貂蝉下意识就要点头,突然察觉不对。
悲悲切切的大眼睛里满是诧异,眨了一下又一下。
好容易鼓起些勇气偷瞄陈丛一眼,这才发觉对方眼中尽是揶揄。哪还不知对方逗她。
嘤咛一声扑进陈丛怀里:“将军~讨厌!”
撒着娇,泪就流了下来。
乱世红颜薄如纸,她早已认命了。
从那日主动盛入箱中开始,她窥到了陈丛太多的秘密。
这个男人总是使她怕,使她恼,使她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义父托她大事不惜折身跪请,偏偏她魅惑不了陈丛,更没办法使对方成为大汉忠贞。
反倒是陈丛,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变成了奸贼模样。
日复一日。
她早已沉醉在闲适安逸、轻松惬意的日子里,从而背离了初心,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恶贼...
只是貂蝉从未想过,当初那个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恶贼,也会为她做出妥协...
“将军,谢谢。”
陈丛迟疑道:“用嘴谢?”
“噫!!!”
貂蝉大羞,掩面而走。陈丛乘胜追击,自去一夜风流。
...
翌日。
王凌怀着忐忑的心情入府点卯,主位高悬之人依旧是陈群。
长史程昱列于右,左手边的位置却空缺了下来,只在案上摞着高高一层政简。
堂下,亦无增席。
王凌暗叹一声,拱手见礼过后就要立于堂下。
他本就做好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心理建设,如今已得官身,受些轻慢算得什么?
岂料。
陈群随手一指左手案席,轻笑道:“贾治中染疾,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彦云既为簿曹从事,便暂居左席料理府中政事吧。”
王凌心头一跳,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陈群?
昨日那个得意狷狂以势欺人的别驾从事?
笑意柔和如沐春风,举止有度宛如谦谦君子!
仅隔一夜,判若两人?
就连那个不苟言笑的程长史,亦是投来一抹僵硬的笑容。
王凌迟疑片刻,拱手见礼后,磨蹭到左席后坐下。
席后女子随即轻摇罗扇,另一女子则是捻起枣糕贴心地喂到嘴边。
如此亲昵之举,顿时羞红了雏凌脸颊。
他年方十八,家教甚严,平日里他也只敢藏在人后与贴身小婢拉扯一番。
大庭广众之下,何时得与异性如此亲昵,简直有辱斯文...
陈群笑道:“尝尝吧,这是小婶一早差人送来的糕点,味道不错。”
呃...
王凌纠结一番。
当他看到陈群、程昱面色如常,心安理得地接受女子服侍时,终于暗暗松下一口气。
淡淡的香甜在唇齿间慢慢化开的同时,也化开了一丝萦绕心头的局促。
陈群伏案继续理政。
嘴里吩咐道:“彦云既为主簿,整合祁县王氏土地之事合该由你全权处理,务必详细登记在册,小叔需以此地犒赏军士。”
“这...喏。”
“再有,王氏祖产便以时价抛售祁县其他世家豪族,不要金玉,只以粮草、骏马、衣甲、铁器折算。至于各家购得王家产业是己用、抛售,亦或私贿州牧府重臣,小叔概不过问。”
“这...喏。”
这一刻,王凌终于有点理解陈丛对他的鄙夷从何而来了。
所谓情绪,不过是政客们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而不是像他一般,自怨自艾...
所谓秉公办理,也不过是因为他先前并不是‘公’罢了...
大起大落催人熟。
成长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
......
同日,一封急信出晋阳,历时五天抵达洛阳。
再历十日。
褚庆携史阿、李肃及五十美婢北归晋阳。
恰逢陈丛饭后牵着於夫罗遛弯,正巧撞上飞熊入城。
漫步迎了上去,招呼道:“阿庆、老二,李兄好久不见呐。”
“将军。”褚庆笑得满脸灿烂。
“大哥。”
可怜史阿以为并州艰险大有可为,正待志得意满闯出偌大威名时。
却在汹涌人潮中碰到了好大哥。
那叫一个前呼后拥,那叫一个万人追捧...
一会工夫,他已经听到了诸如‘州牧大人纳妾否,俺家闺女貌美’,‘州牧大人,咱晋阳啥时候再征兵啊,小老儿家中三子皆壮勇’,‘州牧大人康泰万年!’之类的放浪之言。
他好像又晚了一步...
其余二人忙着回礼,李肃却是差点哭了。
一个阿庆,一个老二,偏偏到他这变成了李兄。
陈丛上次叫他李兄的时候,他便没有了家...
这回...
又不知道该经历怎样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