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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佑帝盯着霍炎的眼睛看了半日,看得霍炎吞了一口口水,绛佑帝才道:“霍家买官卖官,帮朕甄别了多少不堪用的贪官污吏;霍家贪赃搜刮数年,如今正好充盈国库,用于国计民生,得个海晏河清;你一个心腹帮做了盗书的蒋干,朕便借此解决了西域边患,西海国俯首称臣。
昔日,你霍家将朕的父皇当做你霍家的棋子,自以为能架空我屠家,将我屠家男儿当做傀儡。朕今日只想让你看看,你们处心积虑的图谋,如今每一样都成了巩固朕万里河山的基石。朕今日来,就想让你看看如今朕的江山,如此稳固。”
第73章定罪
霍炎下了大理寺天牢,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虽然霍炎已经知晓霍家死的死,判的判,容色憔悴了许多,但尚撑着一口气。因他知晓西海沿子战事一起,屠永珺无人可用,必会爬过来求自己。
但这次绛佑帝见过霍炎之后却不同了,得知西海国臣服,霍炎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不说,直让人觉得其三魂七魄从身躯中被抽离一般。霍炎一日一日的憔悴消瘦,没多久便得了重病,兼之其毫无求生意志,竟是没多久便病死狱中,却是后话。
单说眼前,因霍家倒台,在朝堂内外掀起轩然大波,但凡手脚不干净的官员,自然人人自危,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其中宁荣二府自是逃不掉的,宁国府自不必细说,也是罪行无数;荣国府倒因贾赦一房离京早,除了贾赦治家不严外,也不曾做下恶事,且贾琏在京郊校场事变中立过大功,因而贾赦一房倒是牵连有限。只贾赦一人因治家不严将一等将军降为三等将军,邢夫人的诰命也降了二等,并未牵连其他人。
为此贾赦还不平了半日,口中道:“我虽然没什么志气,也没做什么违法之事,都是贾存周那个败家老婆包揽诉、逼死人命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倒连累起我来。”
贾琏还劝贾赦道:“这已经是圣人格外开恩了,父亲你且消停些吧。我这这里好生当差,父亲且带着环儿进京一趟,一是进宫谢恩,二是也将祖母接来。二婶子虽然是要问斩的,到底是环儿的嫡母,环儿也该去磕个头。还有环儿的姨娘也接来,祖母留在咱们这里的金子,我且拿来去置办了宅子给环儿将来娶亲用,现下也要安顿祖母。宝玉还不知如何判法,但必是罪不至死的,接来人口就多了,这官邸怕是住不下。”
贾赦道:“你知道什么,我于国无功我自己是知晓的,白得几十年的一品将军俸禄,我也知足。只若我不被削爵,你还能袭个三等奖军呢。如今我一被削爵,三等奖军不能向下世袭,你又要从头挣出爵位来,我这不是为你不值么?”
贾琏却笑道:“这有什么看不开的,我若差当好了,自然有再晋升的时候,若是没那个本事,原也不配有爵位。咱们一家如今平安和乐,这样也顶好。”贾赦听了,才将此事撂开,准备进京之事。
治宁荣二府的罪,林家是一应回避的。对于刑部来说,这宁荣二府也不好判:判轻了,自然会被人说林家外戚专权,徇私包庇,坏了皇后娘娘的名声;若是判得重了,也少不得被人说林家冷酷无情。
好在之前发落神武将军冯家、史家两座侯府,皆不算十分用重典,对宁荣二府宽严合适自没人说得着什么。
从王夫人私库中查抄出来甄家的财物,光这一项便当以谋反论处,牵连多少人?兼之王夫人包揽诉讼、横行乡里、重利盘剥什么没做过?且逼死的人命就不止一条。荣国府王夫人罪行累累自是问斩,贾政流放,其他贾宝玉等不过是发卖为官奴。
贾母舍不得拿出来的一万两黄金和其他当初掌家时贪墨的私财少不得被查抄充公。余者贾母的嫁妆用来赎了贾母治家不严之罪,贾母私库也尽归国库,贾母变得一无所有。此时贾母才后悔起来当初去平安州怎么不多带些?可惜悔之已是不及。
既是贾赦回来,少不得将贾宝玉、赵周二姨娘这些贬为官奴的人买出来。贾史氏算来也有不少罪名,圣人一来感念老国公功勋,二来也念其年事已高,只夺了其诰命,用其嫁妆交了罚金后便贬为庶人,虽然暂时关在荣国府的一个小院落内,倒没受着罪。且贾敏也打发人来送来两次东西,官差越发善待贾母,一应衣食供应虽不如以前精致,倒也极过得去。
这日贾赦进宫谢恩之后,又到林家走一回门。贾敏自是感慨一回,又说以后母亲全靠大哥照料的话。贾赦却道:“母亲当年是太过偏心些,到底也生养我一场,奉养她原是应当应分的。且平安州相距京城不过数日路程,如今匪患也消除了,倒还富足,母亲去平安州养老,差不着她什么。”
贾敏叹了一口气道:“贾氏一门,两座国公府当年何等风光,如今除了琏儿,竟个个落得抄家落罪。好在琏儿上进,将来必能重振门楣。”
贾赦也说不出个什么其他话来,自笑笑说琏儿是个好的,也亏得妹夫提携,又举荐个顶好的叶先生,才有他今日。寒暄一回,贾赦从林家告辞出来,又去打点一行人前去平安州的行李车马。贾赦一行启程那日,林家皆来送行,贾敏和贾母说了好半日的话。
贾母抱着贾敏痛哭了一回,口中道:“当年虽然贾王氏害过礞哥儿,但到了今日田地,我老婆子少不得依旧拉下脸来求敏儿:看在贾氏一门面上,以后也求皇后娘娘拉扯宝玉一二。宝玉是个伶俐的,只需他学好了,将来必有出息。”
贾敏虽然哀伤贾家如此下场,听了这话也少不得道:“虽然母亲的话我做子女的原该听了放在心上,但母亲这话越发左性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该当对天下子民皆是一般才是,也有拉扯谁不拉扯谁的?我说一句话,母亲莫要觉得我不敬,十几年前,便是母亲这让后宫拉扯男儿一把的心思招来多少祸患?
凭他多大的权势体面,皆不能靠人拉扯。一家一门唯有有了立得起来的男儿,才能长久。若是宝玉是个有本事的,必能自己挣出一条路来,否则靠谁给的也是不成。莫说宝玉,便是我们礞哥儿,也没凭着他父亲的官职到国子监上学,而是等得明年回乡下场考试呢。
礞哥儿说了,如今姐姐贵为皇后,我越发要凭自己本事为姐姐争了一口气来,否则白让人说我靠了姐姐帮衬,凭白让姐姐被人说嘴。真凭实学考来的功名到底硬气些,受人尊敬。既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都是不拉扯的,皇后娘娘又怎会去拉扯什么表兄弟,没得让人坏了名声。”
贾母听了这话一呆,当年悉心教导元春的一幕幕仿佛近在眼前。没有教导好贾赦,贾政又科举失败,从此贾母便忧心子孙的富贵前程。但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曾想过将贾家的男儿立起来,反而走上靠女儿帮扶拉扯的邪路。若不是当年一心送元春入宫和谋反扯上关系,便是贾王氏该杀,何至于自己被夺诰命,贾赦也被削爵?便是宝玉也不至于落个官奴身份。
贾母一时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才道:“我这些子孙里面,唯有宝玉长得像你父亲。如今政儿就这么点子骨血,我老婆子一死,越发没有人肯拉政儿一房一把,难道我眼睁睁的看着政儿一门就这样了不成?虽然贾王氏行的那些事真真让人寒心,到底她也伏法了。宝玉说到底没做过什么恶事,他又不肯离京,我除了求你们照应,还能做什么?”
贾敏又是叹了一口气说:“元春和宝玉留在京城,我在一日,自不能让他们被人欺凌,但除此以外,他们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饭,我亦不会十分帮衬。”贾敏原是心想母亲太过偏心,二哥哥骨血分明还有环儿、贾兰两个,但这母亲眼里只有宝玉一人。但如今见了贾母情形,贾敏到底忍了这句话没说出来。
贾母听了贾敏说不会十分帮衬宝玉的话,冷笑两声说:“好,好,我养的好女儿。”然后招过贾赦来说,自己不去平安州了,如今我年纪大了,就留在京城。贾赦和贾敏无法,只得依了贾母。如今贾政流放,赵周二姨娘自然愿意跟着贾环去平安州,因而贾家人又是分作两处。
贾敏本将布匹、药材等上好物品装了一车,交给贾赦,原是多为贾母备着的,其他也有送给邢夫人并凤姐等人的,现下也来不及分拣了,自是贾赦皆带去平安州,贾母这头,自己另备。另有黛玉送来的东西,也有给贾母的,也有给其他众人的,也有给贾菲的,凝雨姑姑也说懒得分拣耽搁了贾将军启程的吉时,先带去平安州罢了。
贾菲便是去岁乞巧节,凤姐生的一女。前世巧姐叫刘姥姥取了个小名儿,今世贾琏身边有叶先生,便请教叶先生。叶先生说: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也该当和男子一样取学名,因而巧姐便从贾家这一辈的草头,取名贾菲。
又说贾元春在宫中当了几年的差,且又是去浣衣局磋磨过的,自然知晓该当好生过日子。贾元春出宫后黛玉给的一千一百两银子,元春早置办了小小一间宅子,她自己和抱琴做些针线,带着宝玉倒也过得下去,谁知贾母偏又不走了,也要到元春处落脚,二进的宅子倒显得有些拥挤,不过到底够住。
李纨寡妇失业,查抄的时候归还了她的嫁妆,如今贾家败落,二房独李纨算是手边有些银子的,她哪里肯帮衬宝玉?见贾母也留在京城,若是众人住住一处,必是要偏心宝玉的,说不得还要自己拿出银子补贴宝玉。因而李纨托口元春置办的宅子太小,另赁了屋子住下过活。贾母以前对李纨还算不错,可怜她寡妇失业,月钱就比凤姐高出一辈。如今见了李纨如此行事,难免心寒。
却说送了贾赦出城,贾敏夫妻回城的路上,贾敏在车上将和贾母说的话,及贾母怎么突然不愿去平安州的事道来。林如海听了,沉吟会子道:“既如此,咱们少不得照应些岳母大人的衣食,但断不能扶持任何人了。不是我狠心,没经过自己历练挣出个前程来的人,便是扶起了一时,扶不起一世的。且霍家如今才败落了几日?咱们就扶了没本事的人起来,岂不是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为难?”
贾敏听了,点头应是道:“还需老爷说,我便是这样回母亲的,只看着母亲满脸失望,我到底心中难过。”林如海自是柔声安慰贾敏。
又说凝雨姑姑回宫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去东宫复命,她亦不肯隐瞒,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黛玉听了,叹息了一声。前世她已经见惯了贾母溺爱宝玉的样子,如今贾母这样行事倒不出乎预料。黛玉听了,摆摆手,便让凝雨姑姑下去了。其他宫人也跟着凝雨姑姑一道出去,照例只留帝后夫妻二人,绛佑帝却只盯着黛玉看。
黛玉见了绛佑帝神色,往脸上一抹说:“三郎这是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绛佑帝却道:“有一件事我事先没告知师姐,师姐需先答应了我不怪我,我才敢说。”
黛玉听了,微微一笑说:“三郎是一国之君,做事岂需她人置喙?三郎肯如此待我,我已知足,要说原谅的话,我却不敢。”
绛佑帝听了,才道:“说了多少次,没有外人时候,我可不是什么国君,只是师姐的丈夫,师姐以后莫拿这样的话来伤人的心。这次宁荣二府的人问审判刑,我一律交给刑部去核定量刑,其他的人的判罚我一点子没插手。唯独史老太君,刑部原是定的不夺诰命,归还嫁妆,我见了折子,却改成了夺其诰命,嫁妆充公。只这一件瞒着师姐,其他再没有了。”
黛玉何等聪慧,只一听便知绛佑帝此举乃是爱护自己之意。没了诰命,外祖母便不能随便进宫,自求不到自己跟前,省得自己为难。因而黛玉苦笑了一声说:“三郎怎么知道外祖母经此大事,还会求人照拂贾宝玉?若是外祖母性子不左了,不肯为此开口,岂不让我疑心三郎用心?”
绛佑帝却拉了黛玉的手捂在自己胸口上说:“我却也别有用心,无需师姐起疑。我就是不愿意任何人为了贾石头的事求到师姐跟前儿。”
这话说得极是孩子气了,偏绛佑帝表情极为认真。黛玉见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外祖母不来找我,便必是去找我母亲了。三郎就不怕我母亲为难?”
绛佑帝却道:“自知晓贾王氏害礞哥儿起,岳母大人为难了多少年了,也不怕多这一次了。这次让岳母大人为难,我做女婿的日后越发孝敬岳父、岳母就是。”
黛玉看了绛佑帝会子,竟是形容不出心中滋味。
黛玉情知绛佑帝虽然阻了贾母进宫的路,但也不会拘着自己对外祖母照拂一二,便收拾了衣料、茶叶、药材等实用物品使人给贾母送去。还送了几件家具并雅致摆件,糊窗子的软烟罗等物。贾母惯爱收拾屋子,元春那一千多两虽然够置办个容身之所,却置办不出什么家私来,贾母住了恐不习惯。
却说凝雨姑姑领了黛玉送给贾母的物品装了车,还没走出宫门,便被黄升拦住了,黄升在凝雨姑姑耳旁低语几句,凝雨姑姑微笑着点头。心道:皇上这皇后娘娘一事上倒小器得很。
凝雨姑姑来到贾元春的屋子,一面派人卸车,一面屏退其他人等对贾母道:“这些东西,皆是皇上的恩典,皇后娘娘的心意。只皇上说了,那一车东西是皇上赏的,老太君爱怎么分配,爱给谁,随老太君的意。这一车却是皇后娘娘孝敬老太君的,老太君断不能给别人,尤其不能给外男。否则越了制,礼部查下来,擅用内造物品的外男恐反而落了不是。”
贾母听了,自是道谢称是。
待得凝雨姑姑走了,贾母才让鸳鸯等人打开帝后送来的物品,绛佑帝赏的众人都用得的,不过是些寻常料子,粳米、面粉等物,虽然是一大车,却还不如以前贾府二等下人的用度好。黛玉送来的一车是不但是上用物品,且贾母年轻时候见过,后来江南织造府都做不出都料子都各有几匹。
贾母摩挲着料子,想起方才凝雨姑姑的话,不禁悲从心来:以前贾府没有这些好东西倒还罢了,如今都做出来了,送到自己手上了,却不能给宝玉用。到底是别人都能享的福气自己的宝玉不能享了。
又说惜春和探春原也是该当判罚的,刑部尚书想着皇后娘娘以前也时常打发人去送些东西到牟尼院,且贾家二春避到牟尼院数年,更加不曾为恶,便寻了个由头说:牟尼院有过菩萨显灵,最是佛家净地,贾家二春既是佛祖选中的座下弟子,便罚二人诵经为国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