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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听了笑道:“素儿是否愿意,等会子问过便知晓。我只问苏大人是否愿意。毕竟这柳家如今没有主母,素儿过去只怕便要掌家,你们是否舍得素儿辛苦。我先把话说在这里,莲哥儿真真是样样出挑,偏生读书不是极好,素儿若是嫌他,只当我今日不曾来过。”
苏范夫人自言:“这事原也要我们老爷同意才好,不过依我想来,老爷也是愿意的。至于素儿嫌弃莲哥儿的话再也别说,她自己尚且不是个沉静的,又拿什么嫌弃人?”苏素性格活泼,贾敏亦是知晓的。不过苏范夫人这后半句话显是说笑,嘴上说的是苏素不好,却是满脸的傲色。
这头说定的,苏范夫人才叫人去将苏素请来。苏素听了尚书夫人是来为自己说亲的,倒羞得脸上一红,跺脚逃开了。
贾敏见了苏素娇羞之态,越发觉得和柳湘莲也是一对璧人,因而又对苏范夫人道:“我们老爷今日去问柳大人了,今日我回去才知晓柳大人的意思呢,这事原是不急。等苏太太问过苏大人,苏大人若是也觉好,咱们再请了官媒说合。若是有一方不允,咱们也不声张,如此不损两个孩子名声。”
苏范太太听了,自是点头称事,又谢过尚书夫人有心,亲送贾敏出来。
贾敏回到家中,林如海早就回来了。柳芾听了林家要与柳湘莲说书香门第的小姐,早高兴得什么似的,哪有不允的道理?林如海夫妻两个原以为此事就这么成了,不想一连数日,苏府那头并未传来回信。
如此到了元宵节,因宫中今年新立了两位年轻正妃,因而霍皇后特地开恩,又宴请了一干闺中小姐进宫赏花灯,请的无非是黛玉和琼郡王妃的好友。因元宵进宫赏花灯原是宫宴那日就下了帖子,苏素便执意要等着元宵见了黛玉先问过柳湘莲品性,才定应不应这门亲。虽然苏范夫妻满意柳湘莲,但更加疼苏素,自然由得她的意思。
元宵这日,苏素进了宫,黛玉自是高兴得很。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苏素又妙目一转,在黛玉耳边轻问可否屏退宫人。东宫的宫人都是太子仔细挑拣的,极听黛玉调度,因而黛玉不过一挥手,众人都退了出去。
幸得苏素活泼,便是说亲这样的大事,也敢自己打听,虽然脸上一抹嫣红,倒不扭捏的将贾敏为她说柳湘莲的事说来。末了又说:“听闻这柳公子和太子殿下和礞哥儿最是相熟,如今你不便问礞哥儿,倒向太子处替我打听打听,这柳湘莲人品到底如何?”
黛玉听了,拿手指往苏素脸上轻轻一刮,笑道:“不害臊,这样的事,也有自己打听的?”
苏素却眼珠一转,说不出的灵动,理所当然的说:“这婚姻大事,关乎一生,自是要打听清楚。若是我不认得你,太子殿下和这柳公子不相熟也罢了,既是我有地儿打听,为何不先问清楚?”
黛玉听了,点点头道:“这话原是有理。你今儿算是来对了,不用打听去,这当真是一门好亲,你若是不肯嫁柳公子,只怕反有违天意。柳公子原是为你报了好大的不平,你还不以身相许?”
苏素不知内情,听了这话,只觉莫名奇妙,因而道:“这丫头,做了太子妃之后说话怎么疯疯癫癫起来。”
黛玉又笑说:“我说你当嫁,自然有我的道理,不嫁给恩人,还嫁给谁?”因而黛玉才将宫宴那日,太子一行人如何教训霍炼,如何碰巧叫柳湘莲打瞎了霍炼的一只眼睛道来。末了,黛玉又说:“你瞧,这岂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那霍炼不过远远偷瞧你一眼,柳公子便打瞎他一只眼睛,除了他,你还上哪里去寻更加护着你的人来?”
柳湘莲相貌极好,素有美名,苏素是听闻过的,但苏素想着,相貌皮囊父母给的,白面公子未必有什么好,也没放在心上。听黛玉说完柳湘莲打了霍炼一事,苏素不禁心跳加快,生出一分异样的感情来。
过了元宵,各部各衙门又要恢复上班,柳芾见苏家那头一连素日没有回信,心想:书香门第看不上武将之家原也是有的,因而将此事撂开。下班时候,寻了林如海,正要说若是苏家不允,便莫要强求,还请林太太再与莲儿留意的话。
却见林如海一见自己,就口称:“我正要寻柳大人呢。”又抢先道了恭喜,竟是苏家已经应了这门亲事。
第64章交易
柳芾听闻苏家允了这门亲,自是高兴得很,对林如海十分称谢,又连说改日登门道谢。林如海自道了无妨,又说这原是两个孩子的好缘分,早晚到一处的。
柳芾自遭孙瑜陷害,险些丢了性命,回京将将养好伤,又在赖尚荣的家宴上抓住和纨绔混在一处,还自甘堕落串戏的柳湘莲,便觉此生只需好生教导好柳湘莲,莫让其性子习得左了才是第一要务。又因这几年柳湘莲恰逢年少,最是性子不定的时候,柳芾一门心思悉心教导柳湘莲,竟再未续弦。如今真倒了柳湘莲说亲了,家中没个主母主持,柳芾又不禁犯了难。
这一日,柳芾当差时候,定安帝见其眉头微蹙,笑问柳爱卿有何难处。柳芾自是恭恭敬敬将实情道来。这定安帝因头脑受损,反倒有几分心无城府的天真,对他有恩的,衷心的,他皆以诚相待,少了帝王权术的算计。听了柳芾之言,他倒当真上心起来。
定安帝笑道:“这有何难,明日朕派个礼部官员帮你主持莲哥儿婚事,谁家主母还能比礼部官员操持得礼数周全,风光体面?”
柳芾听了,忙道惶恐,口称自己官位低微,不敢越制让礼部为其子操办婚事。定安帝听了,也觉有理,于是口谕借了宫中一位办老事的公公并一位嬷嬷帮其操办。柳芾自是十分谢恩。
如此一来,柳湘莲的婚礼不但不会缺了什么礼数,反而操持得极周全,让人挑不出错处。
又说柳湘莲素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柳芾一个,但听闻要定左督御史家的小姐,柳湘莲也是忐忑起来。又听说苏小姐常在尚书府走动,柳湘莲又来问林礞。林礞自是笑言自己只小时候见过苏素,后来再没见过,但苏家姐姐绝不至于辱没了你。末了,林礞又笑说:“你若无心娶人家,怎么又巴巴的上前调戏?”
柳湘莲听了,也觉好笑,想着林礞说是好的,这苏家小姐必是个好的,且又听闻苏小姐乃是太子妃的手帕交,但看平日太子说起太子妃时候的眉飞色舞,这苏小姐能和太子妃交好,便是不差,因而也是极满意这门亲。宫中来的嬷嬷前来替他操持六礼,柳湘莲自是极有诚意,将这些年自己得的圣人赏赐都拿出来。
他父子两个这几年甚得定安帝宠爱,赏赐自是不少,只爷们两个在家里,哪里会打理头面首饰、衣料顽器这些?宫里来的贺嬷嬷见了父子两人拿出的东西虽然贵重体面,倒并不齐备,一面笑着父子两个朴实,一面又忙着采办好的。
如今绛云号的料子满京城里头已经极有名声了,多少王公贵族排着队等绛云号新出的时新花样的料子,许多王妃、诰命、郡主、千金都以穿绛云号的时新花样料子为荣。等闲下定晚了的,必是买不着的。可惜,太子妃大婚时候穿的几样技艺失传的料子绛云号一直不曾再出售。
柳湘莲下聘,衣料自也是采买绛云号的。在太子眼里,世间女子皆不如黛玉,她喜爱的几样料子,太子便想着单为黛玉留着,不让世上庸脂俗粉和黛玉穿一样料子,辱没了她。便是少得多少利钱,太子也一直不欲将几样上等料子上市。但苏素乃是黛玉手帕交,柳湘莲亦非他人,太子少不得交代了薛虬好生为柳湘莲大婚备上最好的料子,只款式、花色不得越制。
如此各样物品备齐,已是月余之后,因有贺嬷嬷操持,柳家备的聘定倒是色色齐全。只万事齐备之后,柳湘莲非要将自己祖传的鸳鸯剑也拿去下聘。贺嬷嬷原笑一回说:“这左督御史苏家乃是书香门第,岂有拿这样兵戈之器作聘的?”
柳湘莲却笑道:“此剑乃我传家之宝,便是舍得此身也不舍此剑,如今拿他作聘,乃是从此一心一意之意。我本出身武将世家,也作不来那起舞文弄墨的作派,倒不如以诚相待。”
贺嬷嬷听了无法,只得备齐聘定,带上官媒和鸳鸯剑前去下聘。
这日聘定已下,苏太太和苏素将聘定一件件拿出来看时,别的倒还罢了,只那一把鸳鸯剑却是听贺嬷嬷细说过原由的。苏素接过看时,只见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莹。及至拿出来看时,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錾一“鸳”字。一把上面錾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
苏素自听黛玉说了柳湘莲一石子弹出,击坏了霍炼一只眼睛的事,心中早将柳湘莲如何威风凛凛的模样想了数回。如今见了鸳鸯剑,苏素越发向往柳湘莲英姿飒爽的样子。因而苏素喜不自胜,将鸳鸯剑放于自己绣房之内。
苏太太见了苏素这样满意这门亲事,心中自是欣慰,看这样子,只怕将来女儿女婿婚后必是和睦的。口中却又笑苏素说,女孩儿家,半点子不知矜持,也有还未过大礼,便将姑爷送来的聘定放绣房的?还不仔细收起来。
幸而苏素本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也不以为意,反笑说:既是已经定亲,何必再扭捏。
柳湘莲和苏素定亲之后,紧接着便是黛玉及笄。太子宠太子妃名声在外,且太子贵为一国储君不说,还已经开始办理了多少重大差事,可见定安帝对其器重。因而许多官宦人家皆是送上贺礼,由霍皇后操持,倒办得隆重。
过了花朝节,一日暖似一日,其他倒无甚可记述之事,不过是太子等人见春日暖了,偶尔约了一处练习骑射。
这日太子、琚郡王、李罕、柳湘莲、卫若兰、陈也俊、薛虬、林礞几个又越在一处练习骑射。跑了几圈的马,张了几轮的弓,觉得有些许累了,早有宫人上来铺了地毯,撑了伞仪,又拿出宫里御膳房做的内造点心来随意用些。
这些人里头,李罕最年长,太子次之,琚郡王、柳湘莲、卫若兰、陈也俊、薛虬几个差不过一二岁,只林礞最幼,还得几月才满一十四岁。因李罕、太子先后成婚,柳湘莲最近也定了苏家的小姐,几人无非说起这些男大当婚的事来。
李罕听了,却是满面笑容,言道:“内人如今有了身子,约莫年节前后,我便要做父亲了。”
一行人听了,心中自是替他欢喜,面上却少不得责备其瞒得那样紧,也不早些说来大家替他欢喜。李罕忙又说民间皆言头三月尚未稳固,不宜外道的,这不将将满了三月,头一件便是告诉大家,偏你们还来埋怨人。众人少不得说他你堂堂男子汉,也信这些,要罚他酒。
众人笑闹一回,又恭喜李罕一回。却见卫若兰一直在一旁恹恹的,兴致不高。众人细问之,卫若兰叹了一口气说:“前儿父亲告诉我太太要为我说亲,说的便是神武将军之女冯家的小姐。”
众人听了,自是笑他说神武将军之女还辱没了你不成?
卫若兰叹道:“若是冯小姐当真如太太说的那么好,自不辱没我。但我只怕太太的话不尽属实。冯小姐如何我自是不知,但看冯紫英,整日和贾宝玉、薛蟠、蒋玉菡之流混在一处逗耍喝酒,据说还请一个叫云儿的妓女唱些下流曲子,便可见这冯家家教?若是这冯小姐是个好的倒还罢了,若是也如期兄长一般,我卫若兰便是不娶亲又如何?断不能委曲求全。”
琚郡王听了这话,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道:“卫兄这话说得有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断不能委曲求全。”史湘云之事虽然秘而不宣,但这一群好友之间却并不瞒着,因而众人知晓他这话原是意有所指。
众人听了,竟是一时无话。隔了会子,柳湘莲才道:“好端端的,卫太太总不至害你,想着冯小姐是个好的才说与你吧。”
卫若兰听了,叹道:“你知道什么,我母亲生我时候遭了大罪,竟是挣了命的生下我来,自己却没了。为此,父亲总是不喜我,如今的太太是乃是父亲的续弦,她自生了儿子,对我能好到哪里?我乃是因此才怀疑太太的心思,疑心这冯家小姐的人品。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轮不到我置喙,因而我才苦恼。”
众人听了,看了卫若兰一眼,见其品貌如芝兰玉树,素有才貌仙郎的美名。自该配得如花美眷才是,若是配了品性有瑕的小姐,原是辱没了他。只清官难断家务事,众人虽是他好友,却也没无故将手伸到其家里的道理,不过是一面安慰他,一面也各自说了,原帮卫若兰打探冯小姐的品性。
一众人皆是男子,原不好打听规格小姐的名声。但是众人中李罕和太子是成了婚的,黛玉和英莲却可打探一二。卫若兰听了,才些微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