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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书房内三人畅谈半下午,都觉相见恨晚。待秦枫回府,立被请到父亲书房,听闻自己的女儿被许配给眼前俊俏青年,笑意温柔,心中越瞧孟焕之不顺眼。爷的开心果就这么早早出嫁,她才十二岁,滑稽透顶,这小子能好生对待她?不纳妾,还不得有十个八个通房。花狐狸想及此处,笑得更温柔,翁婿果然是仇敌。
秦敏焉能不知儿子心中所想,闲聊数句,众人挪步到后宅,拜见方太君。
方太君见到故人之后仪表堂堂,眼泪立时盈眶,拉住孟焕之不放,详细问及家中诸事,当听闻秦敏许诺知言年内嫁到孟家后,她也愣住,转头再细瞧孟焕之,人是不错,长得俊俏,决不是泛泛之辈。
自己的孙女当是心头宝,知言不在府里,若是在,两人站在一起,好不搭配,知言太过年幼,孟焕之老成,喜怒不形于色。光联想情景便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
方太君不禁担心起来,心中头一回埋怨起秦敏,死老头子,不是说好再过几年让知言嫁到孟家,赶得这么急,跟火烧房子一般,傻孙女能拢住姑爷的心?真是没底。
孟焕之代为解释,做出允诺安慰方太君:“只因家中祖母身体不好,所以修远想在年内成婚,多有冒犯,还望见谅。请老太君放宽心,修远娶妻,当视结发情义最重,尽自己终生之力护她周全,不说富贵显达,只求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方太君动容,点头赞许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信你。九丫头虽小爱贪玩,却是自幼长在我身边,别的不说,孝心最重。往后夫妻相处有不妥处,你直说便是,她是个心大的孩子,能知错就改。今天正好她不在府里,你们见不上面。”
孟焕之笑说:“无妨,亲事已成,总归有见面的时日。再者家祖母常提及老太君贤名,经您教养长大,万不会有错,倒是修远高攀。”
方太君心定,又说及其他,孟焕之一一做答,谈吐不俗,恃才不自傲,通晓世俗艰难。方太君越看越满意,喜从心中生,笑意真切。
秦枫心中那个气,火冒三丈,爷的小棉袄比谁都要贴心,便宜你小子,光长得花里胡哨,哄人开心。
各房老爷太太闻得喜讯,不不不,应该是奇闻,纷涌到正荣堂瞧个究竟,见过新出炉的九姑爷后,各人心思不同。
大太太为知娴惋惜,叹她错过眼前这么个品貌出众的人。
二太太朝着三太太打眼色,你家九丫头真有福气,捡漏也能捡个好姑爷。这运气,啧啧,让人不服都不行?怪不得都说她有福。
三太太回想庶女的点滴,身条未长开,没半分淑女娴静。幸好她不在,免得姑爷当场退货。
六太太心中松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哄自己的憨侄儿。话说回来,九姑爷长得俊俏,要是能把相貌分给侄儿一半就好啰。
众姐妹也躲在屏风后偷瞧来人,窃窃私笑,相互间约好,等九妹回来好生打趣她。
用过晚饭,孟焕之好不容易脱身,离开秦家诸人各色打量的眼神,出府时轻摇头,娶个半大的孩子回去,能让祖母安心?事已至此,断无回头路,先托韩兄代为操办定亲诸事,自己回沧州一趟,待娶亲之日再来燕京城。
门房诸人得知今天来人转身变做九姑爷,乍舌不已,想及下午打赌之事,晚间又是一番经济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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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骁听闻外祖家新出趣事,略坐片刻告退回府,送走他之后,知言坐在方太君身旁,听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叙说过程,面无表情报怨道:“好歹捎个信,让我赶来见一面,光听你们说,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有多俊俏。”
众人噎语,正常不是这么回答的,二太太笑说:“九丫头,眼看也快要出嫁,不用等两月,就能见到姑爷的面,就怕你天天瞧着发腻。”
知言不开心,冲着方太君撒娇:“五姐姐大我三岁,都没有出嫁,我在家没呆够日子,缓两年不行?”
方太君语重心长,细说内中隐情:“孟家老太太恐怕熬不到来年,你公婆皆故去,孟家留姑爷一人,眼下是受委屈。你想啊,陪着姑爷守孝这份情义世间难得,不怕他将来黑心肠辜负你。”
知言才不信,守孝三年就叫有情义,世间男子都若做此想,那来小星通房。只有老狐狸最得利,扯出冲喜的名义,把庶出孙女许配给孟家,还能博两声美名,名利双收。
这叫狗屎运呢,还是人品太不好,姐姐们都亲眼瞧过夫婿,婚前也有书信往来,上巳节出游面对面交流。轮到自己,只听其名,不见真身,亲都定了,只有等掀盖头才能见着真容,跟个没见过面的人过下半辈子,想想画面美不可言。
知言更郁闷了,十二岁的秦知言嫁二十岁的孟焕之,初中生配大学生的感觉。孟先生做何想不知,现在觉得一万只乌鸦从头顶飞过,果然是惊喜连连,只有想不到没有碰不到。
知娴安慰道:“九妹不用愁,孟家的事我听得最多,待闲时与你详细说来,决对是门好亲事。”
瞧着知言不开窍的样子,六太太终忍不住哈哈大笑,伸出手指着知言道:“想着都有趣,原先定好三侄儿年底娶亲,不曾想九丫头倒赶到前头去了。”
知雅自议亲后,天天被知言取笑,今天为报前仇,调笑说:“真是佛祖显灵,不枉我天天念着,九妹果真最早出嫁,家中可得宁日。”
知言轻嗤:“七姐少来,定是你盼着早早出嫁,心不诚,报应到我身上。”
知雅口舌向来争不过知言,气结道:“可算是有妹夫管你,老祖宗又减了负担。”
知言更不开心,缠磨方太君,老人强忍笑安慰,知言终是怨念:“我都没见上人。”
众人做哄堂大笑,原来九丫头在愁这个。
☆、第83章昔日戏语
燕京,韩府
夏日傍晚,热气退却,花园中凉亭内点着熏香,正是似明未暗的时辰,故未掌灯,只借着夕阳余晖,两名青年对坐手谈,棋盘上黑白两子势均力敌,他两人风姿不相上下,白衣明朗,青衣深沉,正是韩世朗同孟焕之。
韩世朗手执白子在空中半晌,轻叹一声,掷棋子入盒,语带戏谑:“人逢喜事果真不同,修远情场得意,棋局上也大杀四方,我认输,自叹不如。”笑容古怪,好似输的人并不是自己。
孟焕之语气带出无奈:“安臣,自打我昨天回来,就听你取笑,纵是天大的笑话,谈个一天一夜,也该索无趣味罢。”
韩世朗捂嘴偷笑,净过手后,从旁边冰盆中取出瓜果置于水晶盘中,推到友人面前,一本正经说起:“你放心回沧州,此间诸事交于我便是,秦韩两家相熟,上一辈就结了姻亲,万事水到渠成。要不,再让我家小妹回来一趟,替你打探未婚妻的品行。”
冰湃过的瓜果凉爽脆口,孟焕之轻咬一口,凉意沁入内腑,摇头道:“不用,亲事已定,不必再做无谓之事。”
韩世朗忍笑说道:“我这是替你担心,你那位小娘子该不会晚上还要哭着找奶娘,打探清楚了,好做准备。修远,前路漫长,任重道远。”
孟焕之也被逗乐,俊颜现出光彩,笑指友人:“你呀,难道成天在太子身边也是这般没正经。”
韩世朗斜倚身子,身形慵懒,不以为意的说:“我只做东宫清客,用不着对他推心置腹。”世家贵公小自小养成的气度,再是懒散,不失优雅。
孟焕之正坐审视友人片刻,缓语道:“你倒是洒脱,既不参加科举,也不愿传承韩家基业。安臣这是欲效子房,有朝一日功成身退,归隐山水。”
韩世朗听言哈哈大笑,自嘲道:“我何来子房之才,东宫更无汉高祖之能,暂结盟友,各取所需。韩家几百年的基业,世人瞧得眼热,有谁知外表光鲜、清名美传的韩家,内里腐透了。我父亲既能躲到燕京避清闲,为何我不能。”
孟焕之微点头。
韩世朗翻起身坐下,凑到友人眼前,郑重其事说道:“非是我不想继承基业,怕的是它落到我手里,依着心意,毁个一干二净,做世人眼中的千古罪人罢。”
孟焕之凝神,劝诫道:“书院陋习由来已久,安臣既能瞧透,为何不放手革新除旧,反任之就此下去,实非上策。”
韩世朗一脸肃穆,侧颜隐在夕阳下,神色晦暗不明,语气轻缓:“说来容易,真要行事难比登天,家中一众族老那关决过不去,再别说依附韩家数十个大族。光坐在此处略想一番,就觉脑仁生疼,我还能脱个自由身出来,敞之断逃不出他舅父之手,堂堂大丈夫受人制约,实在憋屈。”